伴随着君迁子话音中断,符箓自行燃烧湮灭,化为灰尽,消散于风中。
连玄霄执剑默默站在原地,眼帘缓缓垂下,恍忽间彷佛又苍老了几岁。
“唉”
他长叹一声,收剑入鞘,掀起右手袖口。
瘦削手臂上,刻着一道深邃焦黑的伤痕,
这伤痕自手肘一路延伸至肩膀、胸膛,直至心脏,并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
像是拥有生命一般,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而忽隐忽现。
连玄霄放下衣袖,面朝长安,凝视着他所爱的国家。
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他摇了摇头,身形消失不见,只剩下荒芜的、没有任何生机的林间坑洞,默默朝天。
大火,扑灭了。
陈丹丘凌空俯瞰焦烟弥漫的长安城,终于松了口气。
袭击长安者制定的计划不可为不阴毒,如果是用符箓引发的火灾,那么学宫镇抚司能轻易扑灭,
但巨齿鲸油引起的大火,不受术法影响,就算降下雨水也难以浇灭,并且很容易扩散。
幸运的是,众人反应及时,救援有度,
加上并非所有坊市的烟花都成功爆炸,
总算没有让灾难朝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而那片笼罩在城市上空的离乱风,因为灾害没有进一步加剧,也缓缓消散,不知去往何方。
倏
申屠宇从皇宫中飞出,停在陈丹丘身前。
“师兄,”
陈丹丘打了声招呼,“陛下怎么样了。”
“在大明宫暗室里,很安全。”
申屠宇顿了一下,苦笑道“就是还在气头上。”
皇帝的暴怒情有可原,
金吾卫、镇抚司等机构,为了越王婚礼的安保做了足足一整年的筹备,
却还是发生了这种意外。
婚礼上的宗室贵族、朝廷大臣、各国使团,差点被一锅端,整个长安城也陷入火海,差点烧成白地。
必须要揪出罪魁祸首。
申屠宇说道“金吾卫已经在最短时间内,将提议举办乞巧节日的东西两市商贾、制作烟花与灯楼的工匠、城门负责检查进出货物的守卫等等,所有有可能涉及袭击者,统统控制住。
人数多达三千。”
陈丹丘皱眉道“这么多人”
“不清楚哪个环节出了纰漏,现在还在调查中,”
申屠宇眉头紧锁道“我手下人刚才照着名单去抓捕的时候,名单上的不少人,要么离奇失踪,要么自杀身亡。
不像是周、荆二国,或者突厥的密探。更像是前隋太玄宗的千机傀儡术。”
“什么”
陈丹丘眼皮一跳,太玄宗是前隋最为强盛的隐世宗门之一,最喜欢收集金石学文物,钻研上古秘术。
他们的千机傀儡术,能完美控制修为比自己低下者,令其作为傀儡。
只要心念数量、思维速度跟得上,甚至可以同时操控成百上千人
街边热情招待顾客的小吃摊贩,大腹便便的商贾,浑水摸鱼的衙门衙役,乃至风月场所中的歌伎,
偌大城市中,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傀儡。
对社会秩序的威胁,是任何秘术都无法比拟的。
“情况怎么样了”
人未到,声已至。连玄霄从云层中飞落,降至申屠宇与陈丹丘前方。
二人行了一礼,迅速介绍长安城现状。
“释放千机傀儡术的那个修士,已经嗅到风声,逃出了长安。不过,长安微景已经记下了他的气息。”
申屠宇说道“只要他再次出现,就能直接锁定。”
“嗯。”
连玄霄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陈丹丘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山长,这次的袭击”
“君迁子,”
连玄霄澹澹道“这背后,确实有他的影子。”
申屠宇与陈丹丘对视一眼,均沉默下来。
十几年前那场叛逃,带来的血腥气息依旧刻骨铭心。彼时还不是供奉与祭酒的二人,也是那场事件的见证者。
“这里交给你们了。”
连玄霄说道,朝着芙蓉园方向飞去。
“啧。”
申屠宇情绪复杂地咂了咂嘴巴,以当年君迁子的才学、人缘,如果不叛逃,必然能登上司业之位。
他了解学宫与虞国,这样的敌人,远要比周国、荆国的千军万马更加可怕。
“申屠先生”
镇抚司副指挥使齐济,借助符箓升空,对申屠宇与陈丹丘迅速说道“之前关押在石棺林里的司徒豸,失踪了。”
骨碌碌。
车轮转动,马车行驶在前往北方的官道上。
脸色苍白、须发杂乱的司徒豸,坐在车厢座椅上。
他的手上脚上还带着沉重镣铐,周身缠满锁链,
肩膀处,残留着两个贯穿了琵琶骨的血肉空洞,
整个人气海萎靡,灵脉收缩,看不到半点恢复修为的希望。
不过眼眸倒是一如既往的锐利。
“敢在镇抚司的眼皮底下,踩着连玄霄刚离开的时机,用秘术将我劫走,你的胆量确实很大。”
司徒豸缓缓开口,因为太久没说话,声音沙哑有如磨盘,“不过,敢于背叛昭冥,就不再是勇敢,而是愚蠢。”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浅笑着的少女,正是来自北境黑山的商人卢雨楠。
“司徒先生说错了,我什么时候背叛了昭冥”
卢雨楠微笑道“鸦九害怕被长安微景锁定,销毁了所有傀儡,自己也逃出长安,远遁千里。
因此在她的视野里,我只是按照吩咐,释放离乱风,完成任务后趁机离开了长安。
没有人知道你在我这里。
就算鸦九他们以后知晓了你在灾难中失踪,也只会以为,是镇抚司或者学宫,将你转移到了更隐秘的监狱。”
昭冥行事隐秘,
位居顶点的,是那位一手创立了组织的幽穹,
司徒豸、君迁子、猿叟、鬼锹等一众烛霄修士,均听从其调遣。
在这之下,则是像君迁子的弟子鸦九、司徒豸的弟子雨世,这样的核心成员,
以及卢雨楠、李昂这样的,被掌握了把柄,准备吸纳进组织的外围成员。
卢雨楠明知道昭冥深不可测,高强修士无数,却仍选择冒着被灭族的巨大风险,劫走司徒豸,
这点连司徒豸自己都想不明白。
“我气海已废,你手上应该也没有让我恢复修为的办法,”
司徒豸沙哑问道“我想知道,你究竟在图谋什么”
“阁下因为禁忌研究,被逐出西国,又不为虞国、周国所容。
蛊师,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警惕、提防的存在。
就算在全员恶人的昭冥中,也没有烛霄修士愿意与阁下搭档。”
卢雨楠笑道“而我,则愿意为阁下一个尽展才学、发挥蛊术精妙的舞台。
比如,突厥。”
她从车厢桌下,拿出一个圆球状的玻璃容器。
容器中,趴着一只奄奄一息、长满了跳蚤的黑色小鼠,,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