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如果放在平日里,这街上必然是不允许有人夜行的。
但今日梁王府夜宴早同宫里请过旨意,故而即使宵禁的鼓声早已落下,各家的马车却仍旧可以在街上通行。
甚至赵衍桢这一行的车后还跟着十几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金吾卫。
而在赵衍桢那宽敞的雕花宝木马车之内,姜念娇正坐在赵衍桢左手侧。
她主动开口道“现在可以说说苏止柔的事了吗”
赵衍桢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道“我若没想错,那徐家小姐多半是不想他们二人安生的。”
“她不是不喜欢梁王吗不是追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吗”姜念娇轻声道。
“不喜欢我哥是一码事,但让不让他们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你且瞧着今日她还没入门,大哥便已偏心至此,来日她还有苦头在后面呢。据我所知,前世大哥同时娶二姝之时,当夜是宿在苏医官屋里的。”
“种种事情不一而足,这人心难免扭曲。而且徐家小姐本就因为常年缠绵病榻心境并不如何开阔,她既然得不到,自然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她要让别人不好过,难道不应该纠缠梁王殿下”姜念娇有些不解道。
赵衍桢却是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你觉得是我大哥更好接近,还是苏医官更好接近。”
“自然是苏医官。”姜念娇轻声道。
“这便对了,她接近苏医官,只将她引为莫逆,且处处维护着苏医官,这后宫和谐自然是好事,但太过和谐,却未必是好事。那徐家小姐只处处与我大哥争夺着苏止柔的时间,故而她在时,我那大哥是看她不惯的,便是死了,她也还是在她们二人之间埋了一根钉子。”
“埋什么钉子”姜念娇问道。
“徐家小姐迟早是要死的,她可不甘心当谁的踏脚石,故而在当王妃的那段时日里,她只还顺势替梁王府娶了许多侍妾,而且这些妾室多数都是官家小姐,她只以姻亲为纽带,说是替梁王开拓人脉。然而这些小姐却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苏医官得我皇兄宠爱,本就让这些皇子妃嫔不惯,可徐氏女生前又百般维护苏医官,如此一来,苏医官便更遭人妒恨了。你说待徐氏女一死,苏医官还能过安生日子吗”
“而且徐氏女死前还故意造了一桩误会,只让苏医官以为她的死与我大哥有关。”
听到此处,姜念娇也算明白了徐氏女的手段,虽然那徐氏女看似是不争的,可她背后是徐家,身边还有一个明显有一肚子主意的丫鬟辅佐,在这种情形之下,她只要替自己立个贤良名声就够了。
只要她上敬婆母,下友妻妾,占了一个仁义的名声,那么便是主动替夫君纳妾,外面也是要夸她心胸大度的,更何况这些女子还都是官家小姐,娶进门的理由,完全可以说是为了梁王的大业。
如此一想,便是姜念娇都忍不住要赞叹对方这手段。
虽然她如今早对赵念泽没兴趣了,可她还是忍不住想着若是自己当初能效仿这位徐家小姐一般以退为进,或许她表哥也不会视她为蛇蝎吧。
不过可惜自己是直来直去直惯了的性子,想想要一直与人虚与委蛇,她怕也是很难做到的吧。
“你在想什么”在姜念娇想着从前的旧事时,赵衍桢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我在想若是我嫁给你,得给你纳几房美妾。”姜念娇自然不可能对赵衍桢说自己想起了自己的表哥,她只嬉笑着试探道。
“纳妾便不必了吧,后宫人多了也挺麻烦的,更况且过段时日,估计朝廷内就该焦头烂额了。之后你我的婚事定然要被推迟,来日也不知我们的婚事还能不能如期举行。”
提及此事,赵衍桢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眸里闪过一丝幽深的暗色。
旋即他又看向姜念娇似笑非笑道“来日我若出了什么事,我们的婚事便解除吧,娇娇大可不必守着我,若是我死了,你便跟你那良人好好过日子,若是没死,我会来接你的。”
“不过只两点你得答应我,这第一件嘛自然是选谁都好,你不能同陆知章牵扯在一起,第二件则是在没有确定我死亡与否的消息时,你不能爱上别人。”
姜念娇没想到赵衍桢会说出这种话来,不过想到他们本就是合作关系,至多也不过是再加上点为彼此美色所惑的因由,他能允许自己去选择旁人或者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大度与不在乎吧。
姜念娇笑着道“晋王殿下倒是会替我考虑,也果真大度。这第一条我想我是没问题的,毕竟重生前我跟陆知章的事您想必也有所耳闻,我跟他好,岂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第二件事我恐怕没法肯定的答应你,毕竟人心难以算计,万一我遇上一个怜我爱我的好郎君,你说我能免俗不动心吗”
“娇娇可真是狠心哪,难得本王替你安排了一番,你却连这点要求都不能答应本王。”赵衍桢假意感叹道。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惯来没心没肺惯了,你若是不想我变心,便该自己下地狱时,也拉着我一起下去,不然我可真没法对一个朝夕相对的人不动心。”
听了姜念娇这话,赵衍桢只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他方才定定的看着姜念娇道“娇娇这是教我不要对你放手”
姜念娇只转头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告诉你我既然做不到为你守身如玉,那也必然做不到为你守心。”
话音落下,姜念娇不再吭声,她只取过一本书籍翻看。
赵衍桢却道“既然如此,那这第二件事你便不必坚持了吧。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你说的也颇有道理。”
姜念娇可没想到赵衍桢居然会如此回答,她翻书的手一滞。
随后她只自嘲的笑了笑:果然都不过是逢场作戏,倒也不必当真。
只是虽然她心里有数,可真听到人家这么大方的答复,她心里反而有些许的不爽,一时之间,她只也暗忖自己这是犯了什么贱骨头病。
“殿下对我可真好,我若一点表示也没有,好像倒显得我多薄情似的,既然如此,那殿下放心,来日殿下若是遭了灾,我一定会去城隍庙里给殿下求个平安。”
话音落下之时,姜府恰好也到了,姜念娇便也准备下车。
赵衍桢却是拉着姜念娇的手道“本王可不信这些,娇娇既然要感谢本王,总得给点实际好处吧”
姜念娇听了这话,心里兀自冷笑,此时她也不急着下车了。
她只反身座上赵衍桢的大腿,随后将手主动搭在了赵衍桢的双肩上,她低声道“你先闭上眼睛。”
赵衍桢闻言,却是定定望着姜念娇,半分闭上眼睛的意图也没有。
姜念娇见他不肯闭眼,只能自己伸手挡住赵衍桢的眼睛。
随后她只探上赵衍桢的嘴唇,随后对着那凉薄的唇角狠狠咬去,待咬伤了对方的嘴角,待那殷红的鲜血从唇角流出。
她便试图起身离去。
只可惜赵衍桢却是拦住了她的腰肢,竟想加深这个吻,姜念娇见状只奋力将赵衍桢一把推开。
随后重获了自由,她便匆匆下了马车。
好在此时,车夫已经将马车行到了姜府。
车夫一见这位大小姐居然自己出来了,连忙搬来马凳,供对方自己走下马车。
姜念娇心神未定的下了马车,只在回姜府的时候,又借着姜府门前的灯火看了一眼赵衍桢的车帘,然而赵衍桢此时却是根本没有出来看自己一眼的意思。
想到此处,她只恶狠狠的想着,来日她若果真嫁给对方了,她也要学那徐家小姐,给他一口气纳上十个八个的妾。而且最好个个都是那种不省心的主。
姜念娇万没想到,赵衍桢的话,在这之后居然一语成谶。
十月初的时候,便是梁王府的喜事还没展开,一场疫病却突然在京中流行起来。
疫病初症者起初也只是腹泻,身体低热,然而不过三日之后,这些病者们便会开始腹胀,吐血,高烧不止,最后肚子涨大而亡。
谁也不知道这场疫病是如何来的,又会往何处发展。
毕竟按照往年的规律,这种大规模疫病一般都是大灾之后才会发生,然而今年邕地除了南方照例遭了水灾,其他地方基本上都是风调雨顺。更不必说京城这种金贵之地鲜少发生这种疫情了。
在京中便是有许多朝廷官员只也被这场疫病传染上了,无法之下,很多官员府上也只能封府。
而在此种情境下,早朝大会自然是不能再如往日一般开了。
基本上各府只除非有大事来禀,派几个要员在上书房里开小议会,平日里这些官员竟也都甚少入宫开大中朝会了。
而这次疫情规模不小,便连邕帝也为此下了罪己诏,只可惜无论是祖庙祈福也好,罪在朕身也罢,这场疫病在这轮番自省之下也没能得到消停。相反邕帝或许是太过操劳,反而在不久之后也突然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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