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尧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感觉得到院内的气氛肉眼可见地活络了起来。
魔主出关之后偶尔再来旁听课程,骆华骆年不再像两尊泥像,端挺着,眼珠子活动的范围只限制在夫子和书本身上,好像背后蹲了头狮子。而是主动地将席位往魔主处挪了挪,好像要将她也融入小学堂似的。
小鲛更是会在进食的时候留下最喜欢吃的鱼腹,细致地摆在盘子上,说要留给魔主回来吃。
马尧怕他伤心,提醒说“魔主不会吃的,她不喜欢吃生食。”
第二天他再来上课的时候,盘子便已经空了。
皎厌离抱着空盘子,嘚嘚瑟瑟同他炫耀“你看,魔主也很喜欢深海鱼呢。这么一大盘,都吃了”
骆华看懂马尧眼神中的质疑,补充解释道“确实是魔主吃的。”
骆年再次补充道“爱屋及乌嘛,她不想让小鲛失望。”后头的那句话尤其轻,没让开心中的皎厌离听见。
马尧不太明白,但大受震惊你们这样理解魔主是正常的吗
他感觉一夜之间门整个世界都变了样。
后日就是临考的日子,阮眠本该收到马尧提前准备好两套试题,用以审阅和挑选,但今日课后却只收到一套试题。
马尧面带疲惫,再三道歉“明日备用卷一定能准备齐全。”
阮眠收下考题后没责备什么,而是问“大统领最近有什么烦心事”
马尧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女儿这两周的信都没来。”
从前也有个把星期没有来信的情况,他每回都去问码头上的信使,有时是货船遇见风浪或者触礁,遗失了部分物品,有时候是信没赶上这趟船,攒到了下一趟。
海上运输难免有遗漏或意外,这他能体谅,但那些都是有理由的。
这次连续两个星期没有来信,他去问信使,信使却直说是没收到信。
马尧焦心如焚,想不明白为何,又不敢直接去魔主。遂故意放缓了出卷的进度,就为了引出魔主的此番问话。
不料魔主做出意外的神色“怎会如此”
她好像瞬间门明白了什么,收起试卷,抬眸看他,“你也无需着急,马亦瑶住在垂城,有风氏的庇护,不会有问题的。大概是她这阵子忙,或者在闭关,这才赶不及给你写信,我会谴人去问问消息的。”
这话说得,倒让马尧更加不安了。
他当年为了让孤身一人活在外头乱世之中的女儿有人保护,主动投诚了开辟航道的风荷魔主。受她调派,却也不敢不感激魔主的“恩情”。只因风氏在垂城一手遮天,女儿得魔主庇护,才无人敢欺辱,这些年过得与世无争,无忧无虑。
马尧这两周辗转难眠,并不是在担心女儿出事。他对魔主还有些用处,魔主不会突然翻脸无情,对他女儿动手的。
只是害怕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让魔主故意借此打压拿捏。
可如今马亦瑶失联,魔主却说不知内情。
难道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她掌控之外的事
马尧脑子里一嗡,顿时不敢再想下去。
眼看马尧的面色极速失血苍白下去,阮眠当着他的面,抬手招来沙姜明,正色道“你驱使我的行舟亲自去一趟,务必在三日之内带回马亦瑶的消息来。”
沙姜明颇有些惊愕,驱使一趟行舟的花费可不小,却只用来打听一个小女孩的消息
但他没有多问,听令取走了魔主的行舟,当即离开了魔域。
阮眠安慰他“在垂城没有人敢动马亦瑶,不会有事的。沙姜明早日回来,你也能早日心安。”
马尧没想到魔主会愿意为他用上行舟,眼看沙姜明是真的走了。
双目失神地单膝跪下来,低头的瞬间门,眼眶便红了,第一次真心实意对着魔主连连拜谢“多谢魔主多谢魔主”
阮眠摸了下鼻子“不必谢,父母心嘛,我懂的。”
有一个万能监听器小鲛在,马亦瑶失联的事很快在夏荷院中传开。
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骆华首先在餐桌上提起来“希望小瑶人没出什么事。”
阮眠听出端倪来“你认识她”
她可从来没跟他们提过马尧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骆年道“马夫子将马亦瑶的信给我们看过,上面讲了一些沿海城镇的人文。”
“这样么”阮眠没料到马尧对他们会如此信任,一时有些意外。
骆华明显心里挂着这件事放不下,想跟着破案,嘴里塞着满当当的食物还住不了口“对了,你说咱们能不能在最后一封信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啊可我不太记得了”
骆年给阮眠斟了杯桃花酒“最后一封信上没什么特殊的内容吧,只提了一嘴她交了个新朋友。”
池中,赶着深海鱼来回跑运动消食的小鲛突然没了动静。
消暑的水花声陡然静下来,一时间门院落之中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轻响。
骆年早在读信的时候便看出了小鲛的异样,小鲛当下的反应更是让这个范围缩小到马亦瑶新交的朋友身上。
他抱着试探的心态,故作不知地问道“只是我记不清她新朋友的名字了。厌离,你可还记得”
皎厌离浮在鲛绡编制的荷叶下头,看了一眼岸上的阮眠。
挪开视线“我不、不记得了。”
阮眠“”
小阮眠转头就摇醒了身边的马亦瑶,严肃问“你给你父亲的最后一封信上,写了什么”
马亦瑶睡眼惺忪地擦掉了嘴边的口水“啊”
阮眠怎么都没能想到,自己的马甲竟然会因为一封家书而被扒拉下去半截,脑壳疼地嘀咕着“仅是一个名字,小鲛怎么会反应这么大”
十一不得不提醒她“鲛人的感知力可是很强的,皎厌离的天赋还尤为突出。他作为鲛人皇族,原本可以是继承鲛人大祭司的预言之能的不过那个能力不继承也好,容易折寿。”
心眼子不够,就靠直觉是吧
阮眠揉了揉脸,很是无奈。小鲛似乎知道有些事应该替她瞒着,只是瞒得有点儿欲盖弥彰那味。
她想着要不然趁这两日骆氏兄弟醉心考试,找个机会单独跟小鲛聊聊。
小阮眠是她的底牌,大局未定之前,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得尽量想办法忽悠住他才行。
唏嘘着刚床上躺下,便听到门口传来哒哒哒,极轻的叩门声。
阮眠“”
这个时候,谁会来找她不成院子里的小鲛也没个动静啊。
她披着睡衣起身,因为会意到那叩门时刻意压低的声响,并没有大声询问,默不作声地拉来了一丝门缝往外看去。
月光随着门缝的开启而迫不及待地倾泻入内。
阮眠先看到了曳地的衣摆,墨蓝的鲛绡之上点缀着圆润的鲛珠,明艳又华丽。
他似乎意识到门开了,不熟练地往回拽了拽衣摆。
拉了两次依旧对裙摆的走向不满意,干脆抱了起来,歪头通过开启的门缝,对上她的视线,清澈的眸中印着屋内的烛光,小声问“我可以进来吗我有话想同你说”
阮眠“”
她仰头看他一会儿,又低下头。
看那繁复曳地的衣摆被人拎起,一双白皙的脚未着鞋袜,局促地踏在深色的木地板之上。
阮眠脸上莫名发热,却没有移开视线,呆呆问“你你长出脚了”
皎厌离红着脸嗯了一声。
虽然害羞,但献宝似地弓着腰,翘起脚给她看,眸光盈盈地问“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