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天气变化太快,前段时间还是阳光灿烂,仅仅隔了几天,就又是另一番光景。
一大片的黑云不知从何处飘来,盖住了整座城市的上空,紧随其后的,是骤降的天气和那下个没完没了的小雨。
天色阴沉,阴云密布,云层厚重得透不出一点阳光,让在场所有人心头都宛如压上了一块大石,沉闷又悲寂。
今天,是祁氏夫妇俩的葬礼,天空也仿佛在为这场悲剧而哭泣,冰凉的雨水从空中撒下,落在黑伞的伞面上,也落在少年的掌心。
大概是被雨水的凉意刺激到了,少年收回了手,雨水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滑落,滴入土中,像是在替他哭泣。
而他没有哭,只是泛着红的眼圈暴露了他的情绪。
少年面无表情,目光冷漠的从在场的人身上一一掠过。
他们都是a市有名的人物,但凡在商界有点名气的都来了,不管心底怎么想,但他们面上都带着悲色,更有甚者还擦起了眼泪,看这架势倒是比两位逝者的亲儿子更加伤心。
少年突然有点想笑,他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只好垂眸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看着父母笑的开心的模样,于是,他也跟着笑了。
作为逝者的儿子,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在发现他笑了以后,人群中隐隐传来不满的议论声。
“爸妈死了还笑,真是没良心的,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没有”
“你小点声,别被听到了。”
“听到又怎样,这难道不是事实吗谁爹妈死了还笑的出来的,估计早就盼着祁董夫妻俩死了,好继承遗产吧。”
祁泽身后的保镖也听到了这番话,眉头一皱,刚想过去却被祁泽阻止。
“少爷”
祁泽摇了摇头,做了个嘘的手势。
“不要吵到爸妈。”
说完,他接过保镖手里的花,捧着走到墓碑前蹲下,把花放好后,又自顾自的倒了三杯酒。
除了两座墓碑前祭奠的以外,剩下一杯他自己端了起来,与虚空干了一杯以后仰头饮尽。
雨突然大了起来,那些参加葬礼的宾客在墓碑前鞠躬完毕后先行去避雨,最后,只剩祁泽和撑伞的保镖。
一颗颗豆大的雨珠砸在墓碑上,顺着上面刻着的字迹流下。
祁泽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伸手想擦去黑白照片上的雨水,可是雨不间断的下,任他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小泽。”
陆之洺撑着黑伞,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
他眼镜上也沾上了小水珠,镜片下的眸子里带着心疼和悔意。
如果他再早一点想起来,再早一点,会不会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哪有这么多如果。
陆之洺叹了口气,他走到墓碑前深深的鞠了三个躬,随后才蹲在祁泽身边,声音温和的哄道“小泽,雨太大了,我们回去吧。”
仪式已经结束,再留在这里,也只会让还活着的人更加悲伤。
听到熟悉的声音,少年睫毛颤了颤,缓缓转头看着陆之洺。
“之洺哥”
“我,我乖不乖。”
少年黑眸黯淡无光,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水雾,只是那水雾凝结不成泪水,被克制在眼眶中。
陆之洺被这眼神注视着,心底又酸又疼,他抬手摸着少年的头,安抚道“小泽很乖,最乖了。”
“那我乖乖的,爸爸妈妈会不会回来看看我。”少年满眼期待的问道。
陆之洺心狠狠的一揪,密密麻麻的疼痛泛上心头,他接不上话来,只好把人抱进怀里。
“会的。”
怀中的少年笑了,眸色却依旧黯淡,不见一点笑意。
他懂死亡是什么,但是这一刻他却不想懂,宁愿用一个谎言蒙骗自己,也不想承认最重要的人的离去。
认真和墓碑告别后,祁泽跟着陆之洺离开。
两人共撑一把伞,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
回到墓园避雨亭的时候,那些宾客还没离开,见他们回来,几个年长的叔叔走过来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祁泽点点头应下,只是目光却看向了另一边。
“叔叔们,多谢关心,不过请稍等一下,我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少年彬彬有礼的说道,如此客套的话语一点也不像曾经那个张扬跋扈的祁小少爷,倒是让几个知道他脾性的人愣住了。
“好,好,你先忙吧。”
让陆之洺先帮他应付这几个叔叔辈的人,祁泽走到保镖身边,不知道从他身上拿了什么,又往他之前一直看着的方向走去。
“祁少。”
“祁少”
那几个年轻人见他来了连忙喊道。
祁泽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在场唯一一个臭着脸色,眼神厌恶妒忌的男人。
他是在夏家宴会时,和陆之洺说过祁泽坏话的人,之前出言不逊的,也是他。
许豫冷哼一声,眼尾不屑的瞥了少年一眼,正主就离他三四步远,他还和身边人嘀咕道“还喊祁少呢,撑腰的都没了,你们就看他怎么把家业败光吧。”
“行了行了,你少说一点,人听到了。”
“那又怎么样,你以为他还是那个祁小少爷没了他爹妈,他就是个废物。”
许豫越说越上头,恨不得现在就看到曾经的高高在上的祁小少爷从神坛跌下,让他也好去踩上两脚。
“是吗,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少年好听的嗓音打断了许豫的话。
许豫刚想说话,胸口却被一股重力踢中,整个人猛地后退好几步,摔在地上,痛感从胸膛处往全身蔓延。
他只来得及痛呼一声,就连求救都来不及,猛烈的拳头宛如雨滴落下,落在他脸上,头上。
他拼命的护着头,但还是有几拳砸在他脑袋上,打的他脑海里一阵轰鸣,被当众暴打的羞耻和痛感让他无地自容,通过手臂的遮挡,隐约中他看到了少年的那双眸子,凶戾,狠辣,带着杀意。
那个人,想杀了他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许豫只觉得左肩一阵剧痛,他扭头一看,血色瞬间染红了他的衣服。
少年面无表情的拔出插在他肩膀上的匕首,那嗜血的模样看得人心底一寒,尽管是旁观者也忍不住战栗。
“疯了他疯了救命救命”许豫撕心裂肺的惨叫着,鼻青脸肿的他还染着血,形象全无,真切的感受到了那股冰冷的杀意,让他已然顾及不上形象,他只想逃离,只想从刀下活下去。
就在祁泽要捅下一刀的时候,陆之洺赶到抱住了他。
“小泽冷静冷静一点”
陆之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祁泽现在的状况很不对劲,不能放任他继续下去,他并不是出于担心许豫,而是怕年纪轻轻的少年背负上一条人命。
“疯子疯子”许豫畏惧的指着祁泽,浑身都忍不住颤抖着。
少年眼神一厉,手中匕首凌空一划,气势赫人,吓得许豫屁滚尿流,捂着伤口爬起来,躲在几个人身后瑟瑟发抖。
而祁泽那一刀并没有划空,而是将抱住他的陆之洺的手臂划伤。
陆之洺吃痛闷哼一声,却没有松开他,反而抱紧了怀中的少年,低声安抚“不怕,小泽不怕”
明明伤害别人的是祁泽,他却让他不怕,的确可笑,也的确唤回了怀中人的心智。
温热的血从陆之洺手臂上流下,流在少年身上,他眸色逐渐清明,扔了手中的匕首回抱住陆之洺。
“之洺哥”
少年声音闷闷的,还带着撒娇的意味,和之前失控的模样简直如同换了个人。
“对不起,之洺哥”
听到他的道歉,陆之洺只是空出没受伤的那只手,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头。
这事闹这么大还见了血,又被这么多人目睹,自然难以平息下去。
许豫被送到医院后,惊魂未定的他叫嚣着一定要报警抓祁泽,可处理好伤口后的陆之洺只是去了一趟他的病房,许豫就消停了下来,事情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只是后来的后来,许豫的公司在商界也遇到了挫折,各大公司都不与他合作,公司也慢慢的走向了下坡路,他自己也从一个商界新贵变成了终日酗酒的醉汉,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陆之洺离开许豫的病房后,祁泽正坐在医院走廊等着他,他低着头,黑发遮住了眸色,让人看不清里面涌动的情绪。
只是在惨白的灯光下,少年身形显得格外瘦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在那里,莫名的让人觉得孤寂和无助。
陆之洺加快速度走了过去,然后在祁泽身前蹲下,抬头看着他。
祁泽也同样看着他,然后视线落在他缠着纱布的手臂上,愧疚的道歉“之洺哥,对不起,伤到你了。”
陆之洺笑了笑,“没事,一点都不疼。”
听他这样说,祁泽只是抿了抿嘴唇,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眼神呆呆的看着虚空中某一处地方发呆。
“小泽,不要太伤心了,祁叔叔他们也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陆之洺劝解道,他实在不想看到,曾经那个张扬肆意的少年变成如今这幅模样,让人心疼。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了”少年神色茫然,眼泪在此刻终于忍不住了,水雾凝结成泪水流下,而他自己却恍然未觉,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
陆之洺心疼的抱住少年哄着,像小时候他妈妈哄他一样,轻轻的给他拍着背,直到少年哭累了,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而在这事告一段落后,因为祁董夫妻俩的意外离世,祁氏集团股票大幅下降,亏损不少金额,前段时间祁家夫妻俩虽然在国外,可大部分事务都是他们远程处理,比较小的事情还有几位助理帮忙。
但祁家夫妻俩一离世,几个助理相继离职,有些是被高薪挖走的,也有些是怕公司前景不好自动离职。
于是,整个祁氏集团的大担子就落在了祁小少爷肩上。
祁氏股票下跌,各方面问题全部暴露,人才短缺,资金周转不过来,还有就是,有暗处的几方势力在隐隐的针对祁氏。
没了那两位坐镇的祁氏集团,就如同一块没了主的大蛋糕,不少人虎视眈眈等着瓜分这块蛋糕,而现在护着蛋糕的,却是一个还没成长起来的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