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野初鹿回国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但是因为受伤的关系,暂且需要配备医疗设备的关系,倒是拖延了那么几天。
“真的不在这里多住两天了吗”
雨野初鹿摇了摇头,他将今天早上贝尔摩德放到他花瓶里面的小向日葵捏在手上“我得尽快回国处理冒牌货的事情。”
花朵映人,雨野初鹿的脑袋放在向日葵上,像极了来自异世界的精灵。
“你的任务还要多久”
“近几年,我大概都会在这里。”
贝尔摩德的演艺事业已经到达了一个巅峰。
的确,现在让她抽开身,实在是有点过分。
雨野初鹿有些遗憾的伸出手来,最后将向日葵放到了贝尔摩德的面前。
他的那双琥珀色的金褐色瞳孔又大又亮。
“那有空记得联系我。”雨野初鹿还补充“如果有任务需要我帮忙的话,也记得给我打电话。”
借了她的花献给自己,贝尔摩德忍不住失笑,她伸出手来轻揉了一下雨野初鹿的脑袋“随时都可以吗”
雨野初鹿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随时可以。”
贝尔摩德发出了一声愉悦的笑意,从喉咙间涌入了鼻腔中。
雨野初鹿接着说道“加上这次,算上三次人情,我会还清。”
贝尔摩德的笑意僵住了。
连带着旁边的琴酒都压了压帽檐。
这句话的意思如果浮于表面,似乎是一个非常划算的买卖。
但是深层次来看,这就是一场买卖。
雨野初鹿从来都不相信无意义的好。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那种微弱的好意必定是为了有所求。
他对于贝尔摩德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好处,记在心里,并且清算。
那么是否对于现在的受伤行为,也是在清算琴酒对他表现出来的微弱善意。
这种想法只要一开端,再看到雨野初鹿这种理所当然的表情,再多的话都讲不出来了。
贝尔摩德终究伸出了手来,捋平了雨野初鹿因为睡觉翘起的头发“光是因为欠人情,真是令人伤心的解释啊,小先生。”
“那你还想要什么吗”雨野初鹿问道。
他说的认真,眼睛中透露着一丝不解。
天真,幼稚,但是却如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在研究所的那个孩子。
隔着一层玻璃罩,眼睛里面散发着令人恐惧的光。
摸不到,抓不住。
他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兴趣就是活下来。
可悲到就算是贝尔摩德,都觉得可怜的地步。
但是
雨野初鹿还用手去压自己的头发,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位小先生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种病态的心理。
“不,没有了。”贝尔摩德摇了摇头“我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了。”
她轻扶了一把雨野初鹿,看着他因为不想要磨蹭到伤口,一小步一小步的挪着的样子,手下变的更轻了一些。
直到琴酒将人拉到了飞机上才收回了手。
“这次回去,要注意安全。”贝尔摩德凑到了雨野初鹿的耳边,轻声说道。
带着香气的味道在鼻尖一晃而过。
雨野初鹿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贝尔摩德。
她的表情根本没有丝毫变化,就像是情人之间的耳语。
但雨野初鹿知道这不一样。
这是给他的警告。
回国的路上,绝对有着不断地危险。
就像是一条恶龙,正在召唤
着他的性命。
雨野初鹿放在身侧的拳头缓缓的捏紧,他说“我知道了。”
贝尔摩德冲着他点了点头,转身挥了挥手,潇洒的走了。
雨野初鹿却站在原地,看着贝尔摩德消失的背影。
“走吧。”他看向了琴酒,唤了一声。
率先走向了飞机的台阶上。
琴酒跟在了雨野初鹿的身后。
这次雨野初鹿花了大价钱买的私人飞机,看起来对于被跟踪这样的事情敬谢不敏。
等到琴酒上去的时候,就看见雨野初鹿双手抱着高脚杯里面的红色果汁,微微的垂着头。
他的头发分散在周围,半掩着他白皙且脆弱的脖颈。
还没等琴酒说话,就看见雨野初鹿从旁边的座位下面拿出了一枚红色的监听器。
然后从私人飞机旁边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摄像头。
再从旁边的桌子下面掏出了一个小型粘连剂。
“这些东西对我来讲是没有用的,我以为他们知道。”雨野初鹿长长的睫毛眨了眨。
然后将这三样东西丢到了他的杯子中。
血红色的果汁瞬间侵入了这些东西的内部,杯子中发出了滋啦滋啦的声音。
“贝尔摩德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琴酒坐到了雨野初鹿的对面。
他们组织内部里面,贝尔摩德是那位大人最钟爱的女人。
她知道的事情,或许要比他这个组织内的杀手要知道的多。
在这种情况下,她不会说这种无意义的话。
“你是个聪明人琴酒先生,我想你应该也明白了她的隐藏意思。”
“我现在算是腹背受敌了,看来这次我出手,惹怒了那位大人啊。”
合手的刀,就应该听从指令。
这次给予琴酒的任务,即使知道这个任务本身是针对雨野初鹿的,那么以雨野初鹿的头脑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而乌丸莲耶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在雨野初鹿本身就知道这件事情的前提下,让他表现出自己的臣服。
但是雨野初鹿没有。
他骄傲,自满到甚至有些自负。
从不会循规蹈矩,也不甘居于人下。
造成这样的结果,在乌丸莲耶的预料之内,却依旧令他不满。
“低估了那位大人掌控未来的能力,总体来讲还是我的经验不足。”雨野初鹿将杯子举起来。
里面的三个窃听器在里面冒出了小小的气泡。
“什么意思”
“琴酒先生,现在是让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雨野初鹿将杯子放到了旁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那个小小的黑色方块。
那是第一次他放在佐贺议员家里的东西。
他将这个黑色的方块放到了雨野初鹿的面前。
“表面意思,我觉得你理解我的意思。”
雨野初鹿的声音在车厢内回响。
他从不怀疑琴酒对于组织的忠诚,但对于组织的忠诚,并不是对于boss的忠诚。
想成为组织的头领,需要的魄力不仅仅是聪明的头脑,拉拢人心的权柄,还要有不顾一切成为组织奴隶的决心。
能够将组织变成如此庞大的跨国犯罪组织,乌丸莲耶的能力有目共睹。
但,雨野初鹿是个疯子。
他从来不会对自己的命运低头。
琴酒欣赏疯子,但是他也同样需要时间来考虑,光凭借脑子,雨野初鹿是否能撬动那块大饼。
“我需要时间考虑。”
“当然。”雨野初鹿笑了笑“这已经是我现在能得到最好的回答了。”
他将杯子放到了琴酒面前的桌子上。
滋啦滋啦的电流声音在飞机内回响。
雨野初鹿靠在垫子上,这次贝尔摩德给他准备了很多厚实的垫子,往后靠的时候完全不会注意到自己的伤口。
“这次冒牌货的事情,跟组织内部有关系吗”
“说不准。”
雨野初鹿像是面前展开了宏图一样,他用手指在空中挥舞。
他没有戴眼镜,也没有用鼓风机,但是周身的气势倒是不允忽略。
强势到令人心惊。
“知道密利伽罗的事情,并且能让警方相信是真实的密利伽罗,就说明他对于细节的把握足够了解。”
“这种事情只产生于组织内部,警察内部,没有第二种可能性。”
所以这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雨野初鹿说“但是按照我的推论来讲,组织内部有冒牌货的事情,概率只有百分之三。”
从百分之五十,骤然降低为百分之三,这是一个很大的跨度。
几乎是将组织内部的可能性化解成了零。
“为什么”
“简单的推论,现在的密利伽罗声势还不够,只有到只要提起这个名字,心里有鬼的家伙们都会瑟瑟发抖的地步,才能真正的变成一把利刃,现在还远远不够。”
“最主要的是”雨野初鹿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正牌在这里,还需要冒牌吗”
要知道,风险跟名誉是画等号的。
就像是没有人会对无血亲的人无缘无故的好一样,这里也等同。
世界上没有从天而降的馅饼。
“想要将任何案件伪装成连环杀人案,都要承担原先案件的主谋对他的目光。”
“我猜,现在那个利用我身份的人,正躲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像一只老鼠一样,害怕的瑟瑟发抖。”
雨野初鹿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早就料想到了接下来的事情,并且提前设置好了陷阱。
从他踏入日本的那一刻,这个计划就会开始。
这就是之前雨野家的人不愿意让雨野初鹿回国的根本原因吧。
琴酒吐出了一口浊气,从旁边取来了高脚杯,在里面倒上了香槟。
冒着气泡的金色液体在杯中散发着酒液的香味。
香槟的气泡,跟雨野初鹿的果汁里还未尽的监听器留下的气泡如此相似。
“雨野初鹿,你真是一个怪物。”
“这是夸奖吧。”
雨野初鹿眯起眼睛,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看琴酒的表情,雨野初鹿自满的说道“你就是在夸我”
琴酒刚才在心里面涌出的一丝欣赏瞬间消失不见。
“雨野初鹿,有的时候闭上嘴不失为一种很好的选择。”
雨野初鹿有些不服气,但是他依旧还是闭上了嘴。
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
他没怎么受过伤,却有过失血过多的情况。
母亲对于研究的疯狂,让她曾经不顾他的身体状况,在危险线的血线上徘徊。
但雨野初鹿依旧没有办法恨她,因为曾经的堡垒是母亲给他建造的。
否则他能够活到出国,是完全不可能的。
但他依旧没有适应这种眩晕和无力的感觉。
手指酸软,整个人就像是五脏六腑被掏出来一样,浑身上下都像是高烧导致的疼痛。
从骨子里渗透出来一般。
“咳咳”破碎的咳嗽声从雨野初鹿的喉间不断地溢出来。
一个软乎乎的东西被抛在了他的腿上。
雨野初鹿睁开眼睛一看。
是一条白色且柔软的毯子。
是贝尔摩德在逛街的时候看见的,摸起来有一种在摸雨野初鹿脑袋的感觉。
柔软,软乎。
顺着毯子看过去,琴酒的手在摇晃酒杯。
而飞机的后舱只有他们两个,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谢谢。”雨野初鹿将毯子铺开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热度一下子将他冰冷的双手覆盖住,要比之前舒服的多。
雨野初鹿的嘴里忍不住发出了一丝舒服的喟叹。
他眯起眼睛,像极了正在晒太阳的猫,如果不是脸色太白了一点,倒是赏心悦目。
“你还需要多少时间修整”琴酒的手指曲起,放在酒杯上的手指修长且好看。
是个弹钢琴的料子。
至少比雨野初鹿见到的那些钢琴家养着的手还要好看。
“修整”雨野初鹿笑了一声说道“在飞机落地的时候,就是我行动的时候。”
“冒牌货多在我的面前活一秒钟,都是对我的侮辱,密利伽罗的名声决不允许其他人沾染。”
“就凭借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琴酒说“在冒牌货面前晕倒,似乎更没有尊严。”
“”
雨野初鹿不得不承认,琴酒的说法很有画面感。
一个没有脸的小黑人站在了雨野初鹿的脑海里,看着他因为站不稳摔倒的样子,用食指指着他哈哈大笑就这啊,就这啊。
他已经脑补了那个场景,眼睛虚瞟向了旁边,却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真可恨
雨野初鹿说“没事,落地了给我租个轮椅。”
“”
琴酒嗤笑了一声,似乎还是在说雨野初鹿的不自量力,但却没多说。
“伏特加接机,这件事情你去跟他说。”
“也行。”雨野初鹿磨蹭了一下手指,“对了,在我醒来之后,你去处理了一些在非本部不安分的人吧。”雨野初鹿说道。
“你知道了。”
琴酒不会在雨野初鹿面前撒谎。
因为在这个人的面前撒谎无疑是一种愚蠢行为。
“你回来之后的血腥味道都没有处理干净。做出这个推论太过于简单了。”
雨野初鹿说“从现在开始,琴酒先生还是要手上少沾染一点血,毕竟未来,我们组织将会被我摆在台面上。”
将一个黑道组织摆在台面上。
多么猖狂的言论
但雨野初鹿的目光灼热,神色笃定。
再加上之前他跟fbi做出的那个决策,在boss开口之前就已经替他做出了的那个决定。
乌丸莲耶让他做雨野初鹿的监视人的时候,他不太理解。
那个时候那位大人是这么说的“雨野初鹿是能创造出奇迹的人。”
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雨野初鹿这个人,本身就是奇迹。
琴酒扭头看向了雨野初鹿。
那个奇迹正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他送给雨野初鹿的那个眼镜,手指在镜框上面轻轻摩擦。
雨野初鹿长得精致,像极了玻璃窗内的玩偶,尤其是他现在脸上没什么血色的情况下就更像了。
但他的目光全神贯注在了眼镜上,就像是在看一位情人。
那种令人心惊的气势随着眼睛散播到了整个空间内。
“那就做给我看吧,雨野初鹿。”
“那就等着看吧,琴酒先生。”
琴酒的一只胳膊放在了椅子的旁边,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膝盖上。
他身子后仰,听到雨野初鹿这不甘示弱的回答,突然笑了。
只是笑声不大,低沉暗哑,带着磁性的嗓音,慢慢的在整个屋子里蔓延开来。
雨野初鹿问道“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没有。”
琴酒回答,他的笑意还没有完全消散,导致尾音有着轻微的上扬。
这种声音真的很适合
适合什么
雨野初鹿脑海里面搜刮了出来,他说“琴酒先生,会讲故事吗”
“”
琴酒斜眼看了他一眼,那股子杀气愣是让雨野初鹿后半段话没有说出来。
哦,琴酒先生还是琴酒先生。
成功让雨野初鹿打消了原来的念头,琴酒收回了视线,他双手交叠,依旧是那双黑色的手套,带了一丝色气。
他交叠着轻微托着脸侧,手指放到了裤侧,摸了摸冰冷的枪。
私人飞机就是有这个好处,对于安检的管理要比平常能动手脚的地方更多一点。
琴酒说道“回国之后,我要处理我那边的事情,你应该明白吧”
“知道。”
雨野初鹿说道“难道琴酒先生真的打算当我的保镖”
他们就是用这个借口出国的,之后的任务琴酒得了雨野家的名头的便利,在处理那些杂碎的时候,相当的顺利。
“但我现有的资本,似乎请不起。”雨野初鹿调皮的冲着琴酒眨了眨眼睛。
他将眼镜架在自己的鼻梁上,眉眼低垂,白色的发丝落在了他的脸颊上,跟他黑色且长的眼睫毛交叉在一起。
“不要贫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有危险可以给我打电话。”
雨野初鹿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为了鼓风机骗琴酒的时候他说“随时都可以”
“在你不装死的情况下,是可以的。”
真记仇。
雨野初鹿想。
他挑眉冲着琴酒笑,三月骄阳般的笑容“顶尖杀手的保障,我可以出去吹一年。”
“雨野初鹿,你应该知道你自己现在的处境吧”
“知道。”雨野初鹿回答“我在回国之后,已经安排好了人手。”
“谁”
“警察。”
琴酒皱起眉。
让雨野初鹿来形容,那表情就像是空口吃了两块黑巧一样。
“我知道你讨厌警察,但是在这种时候,他们是最好的保护伞。”
琴酒想起了那天贝尔摩德跟他说的话。
还有在他们走之前,雨野初鹿抱着电话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
“你之前愿意跟那个警察做朋友,就是为了现在”
雨野初鹿摇了摇头“不是。”
机缘巧合而已。
就算他们之间没有朋友的这层关系在,为了密利伽罗,松田阵平依旧会陪在他的身边。
他愿意跟松田阵平交朋友,仅仅是因为他的性格。
不会有人讨厌向日葵。
松田阵平就是向日葵。
贝尔摩德跟琴酒也是。
雨野初鹿对于朋友的概念就是这样。
“雨野初鹿,记住,条子永远不会接纳一个犯罪顾问。”
“我知道。”
雨野初鹿说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一点。”
但是在面对密利伽罗可能就是雨野初鹿这一点的时候,松田阵平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愿意踏出这一步的。
这样大的魄力,的确能够成为朋友。
“我有自己的打算。”雨野初鹿说道“不管是雨野初鹿还是密利伽罗,本身就不需要警察的接纳。”
不管是哪个身份,雨野初鹿都是天
之骄子。
他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
就算他们不接纳他,就像是最开始他展露出了自己的血腥和疯狂,警察不依旧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来找他一样。
人都是被利益驱使着行动的。
不会有任何人例外。
雨野初鹿抬起下巴,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展露自己非凡的自信。
“随你。”琴酒回答,他品了一口香槟,喉结上下浮动。
雨野初鹿将眼镜收了回来,又从自己洗干净的风衣里面翻出来了一块小石头。
琴酒看见了。
是贝尔摩德的,属于雨野初鹿的小石头。
贝尔摩德珍藏的很好,外表已经被磨出了光滑的手感。
“这是收回来了”琴酒的声音多了一丝幸灾乐祸。
之前贝尔摩德在中村的事情上,乐的看他的笑话,现在他也不例外。
贝尔摩德从一开始知道雨野初鹿这个顾问的时候,就展露出了喜好。否则也不会在自己去做任务的时候,强制让雨野初鹿出手。
“不是,贝尔摩德也想要一个手串,我拿回来之后整合,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打磨。”
琴酒那双幽邃冷漠的眼睛看向了雨野初鹿放在手心里缓慢盘的石头。
“怎么了”雨野初鹿问他。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