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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行在往犬舍外走的时候,恰好路过了那面刚刚被打了一个门洞的隔墙。
透过门洞,他远远的便又看到了那只白色教导犬。白色教导犬的旁边,正好站着一个逆着阳光,看不太清楚具体面容的少年。
秦行略微估算了一下这孩子的大致年纪,便立刻大松了一口气。
他刚刚在心里果然没猜错,哪个孩子能在冯哥这里借到地方,买个狗这种小事儿还得问过他堂哥啊,只有唐家那个孩子了。
秦行自己稍稍打了个冷颤,心说,幸好他平时性格还行,虽然纨绔爱玩了点儿,但也没到强买强卖的地步。
不然刚才要是稍微说秃噜嘴了,让冯哥误以为他是想强买人家孩子的狗,到时候再和他堂哥一说,那他不就直接废了
妥妥的秦况第二。
想到秦况这小子,路过隔墙的年轻人又把脚步加快了些,脑海中忍不住回忆起了秦况那一支的秦家,这些年来的情况。
原本秦况那小子他们家,在秦家的旁支里,也属于实力很不错的了。
就因为秦况这小子自己拎不清,好端端没事儿硬要去找事儿,往人家一个才几岁大的小娃娃吃食里放高辣度辣椒。
人家小娃娃招他惹他了。
后来,这事儿没瞒住,先是秦况本人和他爸妈被堂哥秦泽好一顿折腾。
然后还没完,这些年里,秦况他们一家子,硬是被钝刀子割肉似的折腾到了现在。
秦行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位堂哥秦泽狠。
狠就狠在他记仇,是那种你动他在意的东西一下,他能毫无同情心的挖你祖宗十八代的那种记仇。
还有耐心,以及对人性的把控。
既不会真的把人逼到狗急跳墙的地步,又像温水煮青蛙似的,一点点磨,一点点驯。等到最后,只会让人混沌着绝望,却又不得不再次使劲儿伸手,清醒的去够那对方施舍下来的一点点儿零星希望。
想着想着,秦行忍不住从走变成了小跑,坐上自己停在门口的车,然后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秦行在路过隔墙的时候,站在门洞另一边的唐楸其实也看到了。
眼看着从隔墙边路过的那个人,从一开始的快走变成小跑,他还有些奇怪的往后方看了看。
等发现后面并没有犬舍里的大狗们跑出来,小少年的眼神就更疑惑了些。
不过因为是陌生人,他也只疑惑了一小会儿,就继续在草地上和小白,以及汪汪队培训班的第二届小狗们,玩起了捡飞盘的游戏。
时间进入到初三下学期,五月份的时候。
距离中考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c城中学的几栋教学楼入口,全都被贴上了奋战中考的横幅。
大家也在考试日期临近的紧张氛围中,逐渐做好了准备。
唐楸对于自己接下来的高中三年,
要在哪所学校渡过,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会和大家一起直升c城中学的高中部。佳佳、小胖、小韬也在那里。
c城中学的高中部分数线比较高,不过对于唐楸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难度。
所以,对于即将到来的中考,大家还是保持着和往常大小考差不多的心态,平时该干嘛干嘛。
因为楸楸已经卸任了在学校的各种职务,他们的课余活动,甚至比之前还要更丰富一些。
星期天下午
护城河边
一群小伙伴们搬着小板凳,并排坐在一起,头戴草帽,手拿鱼竿,齐齐甩下鱼钩。
不多时
周廪面前的浮漂动了动,坐在那里,看似经验不多的墨镜少年左右晃动着鱼竿,然后看准时机,一下举起手里的鱼竿,钓上来了今天的第一条鱼。
坐在旁边的白辉见状,立刻扔下自己半天没动静的鱼竿,抄起网兜,就接应了过去。
一边接应,还一边兴奋说“是条大鲫鱼”
唐楸也在大鲫鱼被网兜抄上来后,立刻拿了一个水桶过去接住。
周廪看着桶里的大鲫鱼,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自己钓上来的野生大鲫鱼。刚好可以给楸楸炖汤。
说话间,水面上又是一个浮漂动了动。
是赵桉鱼钩上的浮漂。
眼见赵桉坐在那里,好像是在发呆一样,庞嘉齐立刻伸手推了推他“赵桉,有鱼咬钩了,你想什么呢”
他们坐的地方挨得太近,周廪那一钩上来了,短时间内就很难上鱼了。
不过大家出来玩,上不上鱼都是次要的,反正分开坐是不可能分开坐的。
正在发呆的赵桉被庞嘉齐一把推回神,不过还是来不及了。咬钩的鱼儿已经跑了。
赵桉对此没什么表示,目光放空的再次把鱼钩甩了下去。
坐得离他最近的庞嘉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下意识摸下巴分析赵桉这小子不对劲儿,他鱼钩上面现在都没有鱼饵了,他还钓什么钓
还有这两眼无神,目光呆滞,好像灵魂出窍一样的状态。
他刚刚和他说话,他都没搭茬
当晚,钓鱼活动结束,大家收拾好渔具,成群结队的开始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庞嘉齐溜溜达达的走到唐楸面前,眼神紧盯着走在前面的赵桉,开口道“楸楸,你有没有觉得赵桉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头戴宽边草帽,手提水桶的小少年想了想,赞同点头“嗯。”
他也发现了。
他觉得,小桉哥哥可能是遇到什么特别烦恼的事情了。
但是往常的时候,如果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小桉哥哥自己就说出来了。现在小桉哥哥什么都不说,只是自己烦恼,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问。
或者也有可能,这是一个小桉哥哥他自己,不想要让大家知道的烦恼。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
的小秘密。
可是小秘密让小桉哥哥每天这么烦恼,也不是办法啊。
赵桉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无遗了。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演技很过关。
一直到当晚回到家,看着原本忙碌的父母都在家里等他,一副要和他促膝长谈的架势,赵桉下意识装作没看到,想要直接开门进屋。
可惜在进屋前,被人直接开口叫住了。
“小桉,你先别进屋,我们好好谈一谈。”
已经把手放在门把手上了的赵桉没有转过身来,光从背影,就能看出一丝不合作的倔强意味。
他自己开口道“我没有说不去,但是我需要时间思考。”
赵桉身后,作为父亲的赵景明和作为母亲的方晴,相互对视一眼,齐齐的叹了声气。
方晴试着柔和了声音“小桉,我和你爸并不是想要干扰你的决定。我们只是看你最近一直不开心,所以想要了解一下你最真实的想法。”
“我们是你的父母,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们说。”
话音落下,赵桉应该是把这些话听进去了。
他稍微又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这才又转过身,走了两步,坐到了两人对面的沙发上。
赵景明见状,首先开口“小桉,关于少年班地址搬迁的事情,你的导师应该和你解释清楚了,对吗”
赵桉沉默点头。
赵景明和方晴夫妻俩所在的实验室,早些年成立的这个少年班,赵桉几乎是从娃娃起,就混在里面了。
一直到现在,转眼十余年过去,他已经是半大少年的年纪。
少年班办了一届又一届,对外依旧宣称是实验室旗下,一所并不太受重视的,早些年随大流的少年班。
实际上,不论是赵桉自己,还是赵景明方晴夫妻都知道,早就不是了。
正如刚才所说,少年班办了一届又一届,可真正合格的,真正留下来的,真正进入档案的,只有三个学员。
十余年,只有三个学员。
这三个学员,对实验室来说,是未来的中流砥柱,所有薪火传承所在。
其中赵桉,又是成绩最好的那一个。
现在,他们在c市的少年班已经正式结业了。
可不代表他们就真的学无可学了。
学无止境,科学无止境。
只是有些学习条件,是c市不具备的。
就说许多大型实验器材的搭建,以及实操,很多都要跑到大沙漠,戈壁滩那边去了。
所以,再想要继续深入学习,哪怕赵桉自己再不舍得,也要面临学校地址搬迁的问题。
除非他现在退出少年班。
可大家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十余年的时间,是赵桉自己的时间,也是全心培养他的导师的十余年。
赵桉自己拿着一个橘子在手里无意识的剥“我会去上课的。我会完成属于我的课程。”
所有的事情他都懂,他也愿意。
他就是
见自己孩子这样,当父母的心里也不好受。
赵景明自己忽然语气艰涩道“这事儿怪我,怪我们当家长的。”
以为孩子懂事儿,以为孩子智商高,什么都能理解,也从来没有怪过他们缺少为人父母应有的陪伴。
他们原本以为,他们这样的家庭虽然特殊,可只要家庭成员之间相互有理解在,一切都可以克服。他们只是相处方式和普通家庭不一样,但爱是一样的。
可直到此时,他好像才恍然,现实却是,小桉确实是一个好孩子,也确实很聪明,理解父母的职责,也确实从来没有怪过他们。
他甚至在更小的时候,也知道爷爷的身体不好,不会太过去爷爷奶奶那里打扰。想要玩耍的时候,最多也就是去隔壁唐家玩耍。和小伙伴们一起去外面的小公园玩耍。
但这改变不了,再聪明的孩子,也依旧还是孩子。
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依旧会有对情感和亲近关系的渴望。
如果父母无法满足这些,孩子就会相应的向外寻求。
亲情也罢,友情也好。
回首之前的十多年,在小桉的生命里,不知不觉占据他生命最大比重的,除了实验,竟然全是那些孩子。
他习惯了分离的亲子关系。
却好像很难习惯分离的友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