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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被曾挟持再出山
    1851年,刘蓉遵父命参加县试,举为首名,始补县学生员,也就是秀才。此时,刘蓉已经35岁了,而曾国藩考中进士入翰林院时才27岁。两人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了。恰在此时,以洪秀全为首的太平天国运动席卷南中国,天下大乱,朝野震动。刘蓉想专心读书是不可能了。1852年夏秋间,太平军以破竹之势进军两湖,闲居乡间的刘蓉从维持封建统治的本能信念出发,与罗泽南等人在湘乡设立团练局用以自卫。此时,因丁母忧回到家乡的曾国藩正一意守制以尽孝思,尚未投身练团自卫的行列,于是刘蓉数次去信希望他迅速赴局主持一切。对此,曾国藩在给刘蓉的书信中首先说明之所以迟迟未能“赴局陪诸君子之后者”的原因,一是安葬完母亲之后,数月间孝服在身,不便“缟素而入公门”;二是“局中要务,不外训练武艺、催收捐项二端”,而他本人对这两者均不在行,“是以再四踌躇,迟迟未出。”进而,他向刘蓉表示,同心合力“保护桑梓是大义之责,决无袖手旁观之理”,打算“在百日之后亲赴县城,与诸君子商榷,以明同舟共济之义”。

    尽管曾国藩当时对于团局章程一无所知,但他建议刘蓉等人切实注意“壮勇贵精而不贵多,设局宜合不宜分”。在城内设一总局,选敢死之士400人即可应付事变,另在湘潭、宁乡两县交界处所多设探报,有事即可随时派兵前往镇压。曾国藩的这些建议,后来多被县令朱孙诒采纳。

    1852年12月下旬,太平军相继占领汉阳和汉口,清廷慌了手脚,次年1月8日颁旨命曾国藩帮同办理湖南团练事务。是月21日,曾国藩正式奉到廷寄谕旨,此时武昌已被太平军攻占。接到朝廷旨令之后,曾国藩考虑再三,草疏恳请在家终制,并拟具呈湖南巡抚张亮基代奏。缮就未发,适逢张亮基派专人持函恳请其立即出山视事,好友郭嵩焘亦到湘乡曾家当面力劝“出保桑梓”。

    刘蓉则在给曾国藩的一封长信中,希望他以“救治乱”为己任,不应仅“托文采庇身”。该信首先指出,道丧而文敝,能够得到有才能的人“起而振之”,自然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然而,这只不过是“士君子”不得志的时候之所作所为罢了。你曾国藩“既已达而在上矣,则当行道于天下,以宏济艰难为心”,如果仅“托文采以庇身”,那么政纲就会不稳;如果仅“藉诗酒以娱日”,那么吏事就会不修。这样的陋习代代相承,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希望你曾国藩不要再蹈袭覆辙,应将圣贤之学落实到行动之中。

    曾国藩觉得刘蓉所说很有道理,于是消除顾虑,于1853年1月25日从湘乡启行赴长沙。

    在此前后,罗泽南、江忠源、王鑫等曾国藩的好友也率领团勇纷纷开至省城,与之共商大计。然而,在最初半年多的时间里,由于曾国藩系书生出身,手中无直接可资调动的一兵一卒,更因绿营兵将骄横不可一世,根本不把曾国藩看在眼里,处处与之为难。在助手异常缺乏之际,曾国藩自然想到了至交好友刘蓉和郭嵩焘,但此时刘、郭二人均不在自己身边——刘随曾至长沙没有多久即因病回到湘乡老家,郭则随江忠源转战江西三个月后亦回到湘阴去了。曾国藩于是写信给刘蓉,希望他立即出山相助,同时,曾国藩又致信郭嵩焘应约以当重任。

    曾国藩话说得很恳切,刘蓉和郭嵩焘无由可辞,便相继来到曾国藩身边,共同筹划有关练兵、集饷等大政方针。但两人与曾国藩约定:“服务不辞,惟不乐仕宦,不专任事,不求保举”。曾国藩深知刘蓉与郭嵩焘的脾性,只好答应。

    1855年秋,刘蓉独领一军配合罗泽南先后攻下湖北崇阳、通城等重镇,曾国藩据其功想举荐刘,当即遭到刘的反对。曾国藩劝解说:“此亦古人之常,且幕客皆叙劳,君何得独不尔邪?”刘蓉却说:“士各有志,不可勉强。”意思是我做事不求闻达,您也不要勉强我,改变我的志向。曾国藩只好尊重刘蓉的意见,以后再没有直接举荐过他。曾国藩之所以能统率数十万大军,经过十多年的南征北战,最终将势力遍及大半个中国的太平天国运动镇压下去,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在于他的身边聚集了诸如刘蓉等一大批军政人才。这些人淡泊名利,讲究道义信守,注重人品学识的修养和弘扬。这些品质对于在封建纲常伦理秩序大乱的环境下,维系社会人心风俗的纯净与稳定所起的作用是不可低估的。

    刘蓉被曾国藩“挟持”再度出山之后,先是遵曾氏之嘱到达长沙助王鑫整顿湘乡练勇,随后来到衡州与曾国藩、郭嵩焘、罗泽南共商操练湘军水陆各营事宜。1854年2月25日,刘蓉随曾国藩率领1.7万余人的湘军水陆各营同时并进长沙,于3月间一度夺得湘北重镇岳州,4月上旬兵败折回长沙。是月底,曾国藩组织靖港、湘潭战役,湘潭方面虽获胜,靖港方面却输得很惨。随后,刘蓉助曾国藩在长沙着手整顿湘军,凡溃散之勇不再收回,溃散营哨的营官哨长也一律裁去不用,留下精锐5000多人。进而,在调回罗泽南、李续宾部至长沙的同时,又令塔齐布、杨载福、彭玉麟等人大量招募新勇,使湘军很快扩展到一万来人,加上从广东、广西奏调而来的水陆各营共计达2万之众,“规模重整,军容复壮”。经过切实休整之后,曾国藩与刘蓉等人决定以水师为依托,于是年7月下旬向岳州太平军驻地再次发起攻击,最终占领岳州,迫使太平军势力退出湖南省境。随后,遵照清廷指令,湘军准备越境援鄂直捣武昌。

    刘蓉因家中有事回湘乡一段时间后,于9月重新回到曾国藩身边。湘军先后攻占武昌、汉阳,10月下旬分三路东进江西、安徽,经过三个多月的激战,于1855年2月上旬兵临九江城下。九江为太平军重点设防之地,湘军因而遭到惨败,曾国藩的座船被太平军俘获,“文案全失”,连咸丰皇帝奖赏给他的黄马褂、白玉四喜搬指、白玉巴图鲁翎管、玉靶小刀、火镰等件,均成为太平军的战利品。曾国藩为此羞愧交加,投水欲寻自尽,被左右救起之后,又想策马赴敌以死,被刘蓉、罗泽南等人力劝乃止。自此之后,湘军势力被迫分割成四个部分:水师分成内湖、外江两支而不能会合,塔齐布、罗泽南部陆师分驻九江和江西腹地。刘蓉随曾国藩大营驻南康、南昌一带。

    此时,曾国藩因军事上的节节失利,心绪极度不佳,幸有刘蓉陪伴左右,“夷险共之”,才减去几丝忧愁。

    这年7月,太平军在湖北的军事方案基本实现之后,从湖北东南部回师江西,一举占领义宁(今江西修水县),对坐镇南昌的曾国藩造成紧逼之势。9月中旬,罗泽南亲至南康(今江西于都)会晤曾国藩、刘蓉于座船之上,提出自己的看法:要想攻取安徽、江苏,就必须首先复占武昌;要复占武昌,就必须首先控制上游之势,同时江西方面的压力也有可能得到缓解。他提醒曾国藩,如果被动株守江西,等于束手待毙。进而,他请求曾国藩允许自己率军从义宁出发,进攻崇阳、通城、增援武昌。如果得手,则挥师东下,进击九江,使内湖、外江两支水师声息相通。曾国藩采纳了罗泽南的建议,并从塔齐布旧部中拨普承尧、彭三元率领的宝勇营1500人交罗泽南统制。

    此时,太平军方面也组织大批力量援助武汉,前锋以锐不可当之势先后击败李孟群、胡林翼等部清军。于是,罗泽南重新部署援鄂之师。一直待在曾国藩身边的刘蓉也自告奋勇加入远征的行列。部署妥当的这支援鄂湘军分为左中右三支主力:罗泽南领中营,刘蓉领左营,李续宾领右营,另有普承尧、彭三元所领宝勇营,合计5000余人,于是年10月上旬从义宁向西挺进,至11月下旬,先后攻占崇阳、通城、羊楼司等地,随后向蒲圻发起攻击。此战异常激烈,刘蓉的弟弟刘蕃力战身亡。

    弟弟的死深深痛透了刘蓉的心。此后他回到湘乡老家,无意复出。尽管此时形势异常危急,正是需人支撑之际,但曾国藩对于刘蓉的归去不仅没有怨言,反而感到无比的惭愧,对刘蓉给予的诸多支持和帮助表示了深深的谢意。

    自1855年冬离开曾国藩大营回到家乡之后,刘蓉因丧弟之痛深深刺激了心灵,甚感行兵打仗是一件凶多吉少的事情,决心蛰居深山,在侍奉高堂、督教子侄的同时,专心做点学问。从而,他对曾国藩、胡林翼等人的多次邀请,始终没有答应,甚至于清廷颁旨转令他父亲刘振宗做他的工作,也未能让他心动。就这样,直至1860年进入骆秉章幕府这前后五年时间里,刘蓉基本上是在湘乡老家过着读书、做学问的日子。

    在1857年3月中旬至次年7月这一年多时间里,刘蓉同回籍守制的曾国藩有机会密切交往。两人或是书信往返,切磋学问;或是互至对方家中促膝交谈,共叙友情;或是一同游览名胜古迹,尽情欣赏家乡的秀丽风光。

    1858年6月底,湘军全力攻取安徽,前线军情异常紧迫,清廷颁旨促曾国藩立即回到军中主事。原想久住家乡的曾国藩在胡林翼、骆秉章等人的急催之下,不得不再度出山。这一次,他终于说动好友刘蓉与之同行。7月20日,刘蓉随同曾国藩及郭意城、曾纪泽从湘乡县城启行,于22日到达省城长沙。次日,刘、曾二人与骆秉章、左宗棠、郭意城、王人瑞等会商军事,札调萧启江、张运兰、王开化等部湘军,由江西抚州等地拔营进驻铅山县河口镇。曾、刘等人则于29日从长沙由水路东下,途经岳州,至8月3日抵达武昌。在武昌逗留的十来天中,刘蓉除了随曾国藩游览附近的名胜,更多的是与胡林翼等人会商军事。刘蓉此时的心情异常舒畅,对有关用兵方略、粮草筹措等问题,提出了许多深刻的见解,均被胡、曾二人采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