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怕了吗,堂堂云戈的羽皇也怕了吗,怕半夜鬼缠身,会向你索命吗?”她步步紧逼,哪怕是在最脆弱的时刻,也毫不示弱,“可皇上似乎忘了,你的手上,早已沾满了鲜血,何必在乎有没有多这么一抹冤魂。”
宇文皓的脸色随着她越发没准头的话语,阴沉的骇人,铁青的脸色肌肉都跟着轻颤,额头青筋暴跳,努力的隐忍。
他的胸口,明明因滔天的怒火而不受控制的起伏,可面上却依旧极力的维持着一层不变的冷静自持,沉醉的嗓音,多了抹喑哑,可仍然好听:“我让冬雪重新送一份过来。”
他高大的身影越过她,向外走去。
她倏地转身,对着他的背影怒吼:“皇上明知我不会喝,又何必多此一举?冬雪送一碗,我砸一碗,送十碗,我砸十碗!”
或许,她如此幼稚的行为,在外人眼里,觉着不过是任性,恃宠而骄的行为,可只有她知道,她的心堵得发慌,不做点什么,她怕她会控制不住,她会疯的,会抓狂的!
他冷处理的态度,让她想骂,骂不得,想吼,吼不得,什么都做不了。
她微不可闻的听到他背对着的身影发出一声低入尘埃里的轻叹,随后转身朝着自己走来,大掌有力的抚上她的后背,紧紧的将她拥入怀内,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也不敢一头青丝还未干透,透着凉意。
他的眼眶,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跟着微微湿润,瞳孔内的色彩,也变了颜色,布满着血丝,声音还算镇定,没有露出哽咽的音色:“听话,今晚朕陪着你,哪都不去,好好睡一觉,嗯?”
他柔柔的语调,满是宠溺的柔情,让她强势冷硬的伪装无所遁形,不想示弱,不想表现的如此无助,可眼泪就是止不住的滑落,轻声的抽噎愈演愈烈,到最后是撕心裂肺的哭吼,整个人哭倒在他怀里。
言昭猝不及防的将他推开,眼角分明还留着泪痕,可却倔强的将他拒于心房之外,小脸满是冷漠:“宇文皓,你现在是在惺惺作态吗,其实,你的心里,怕是比谁都高兴吧!放虎归山,你应该早就后悔了吧,现在倒好,太后轻而易举的便将你的后顾之忧给铲除了,你们还真是母子同心!”
其实,当她说出这样的话时,连她自己都被惊到了,这些话,该是有多伤人呢?
她神色凄凄,脸上闪过一瞬的悔意,张了张嘴想改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这么僵直着。
宇文皓的脸色较之之前更加的阴沉,堪比屋外的天气,当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言昭的心,只觉着像是凌迟了一般,她的眼前,仿佛再次出现漫天的火海,大火肆意的燃烧,将整座院子包围,火光肆意,好似就要冲破她整个人一样。
她的耳边,似乎听到了夏苍柏他们凄凉的呼救声,带着哭泣的哽咽,带着面对死亡的害怕,她听到了,可她却是如此的无助。
她的身子,摇摇晃晃的站着,宇文皓伸出手想要扶,却被她冷冷的避开,满脸的敌意和愤恨。
宇文皓讳莫如深,抿了抿唇,便不再开口,几近冷漠的看了她一眼,便拂袖而去,眼底掩不住的失落。
作为帝王,他对于她的包容,已经超出了帝王的范畴,那份无条件的容许她人性,冲着自己发脾气,都是出于一个男人对于女人的爱,如此简单,可在此刻的言昭看来,完全是相反。
她只觉着,他是不愿去面对有人剖开他的内心,将他掩藏在骨子里的残酷说出来,他不过是逃避,不愿面对自己残忍的一面。
寝室的门,开了又合上,她隐隐还能听到宇文皓嘱咐的声音:“好好让人守着,出了任何差池,唯你们是问。”
言昭轻笑,嘴角扬起恣意的嘲弄,他还怕会大闹不成,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这危机四伏的后宫,还能做什么?
这一夜,狂风大作,磅礴的雨势一如她初来云戈的那晚,一样的不安,一样的阴霾,处处充满了死亡临近的气息。
云落之后有过来,但言昭担心她受寒,便让冬雪守着。
既然宇文皓特意嘱咐了,她若是强行撤退身边的人,怕是遭殃的是他们吧。
她独自躺在床上,听着北风呼啸的声响,神经依旧紧绷着,得不到半点松缓,回想着连日来的点点滴滴,心境复杂难安。
蓦然,屋内点着的烛火猛烈的摇曳,陡然熄灭,屋子瞬间陷入一片黑暗,窗户被风吹得啪啪作响。
言昭迷糊中被惊醒,半坐起身子,警觉的环顾四周,床前重重垂下的帷幔后,映着一抹黑影,身材高大,俨然是个男子,她压低了嗓音,惊呼:“谁?”
她的视线搜索着冬雪的身影,却发现她软软的趴在自己床头,毫无动静,显然是被人刻意点了睡穴,才会毫无反应。
“啧啧,这么健忘,可不好……”他刻意拉长着尾音,如此说话的语调,明明和他一贯的说话方式极为不搭,可他却浑然未觉有何不妥。
言昭一愣,蹙着眉思索了片刻,恍然想起是谁,眸光一闪:“是你!”
“你怎么进来的?”言昭可没有忘记,这里不比在宫外,戒备森严不说,如今宇文皓更是派了十大暗卫守在她羽月宫的四周,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身为暗夜阁的统领,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统领他们,嗯?”单笙佑语调依旧冰冷,可不难听出,冷然背后的那抹柔意。
言昭确定来人,也不再避讳,径自掀起帘幔,披了件外袍,重新将烛火点燃。
“你就不怕这半夜,将宇文皓的暗卫给引来?”话虽如此,可言昭在他的眼底可没看见丝毫的惧意。
她轻嗤一声,鼻音发出不屑的响声:“要是真引来了,你再考虑也不迟。”
她可不觉着,还会有人是有知觉的,这会,怕是羽月宫内外,都被他给轻而易举的控制了。
言昭轻挑眉角,似乎还颇有些遗憾:“看来,回头得给宇文皓警个醒,他那自诩无敌的暗卫,也不过是徒有花拳绣腿的本领,以十敌一都能败下阵来,可悲。”
“本以为,你会就此不振,不过如今看着你的脸色,还不算坏。”单笙佑眸光微闪,自如的替自己沏了杯茶,悠闲的品了起来。
“很失望?”她看着他宛若在自己居室一般自如,倒也没多说,折腾了一天,她还真有点渴了,给自己倒了杯,抿了口,才道,“我能将这理解为,是你独有的关心方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