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锅里的汤汁已经舀干,只剩下一条肥嫩的鲤鱼,还冒着热气。银白色的鱼肉上覆盖着几片翠绿的香菜叶子。
没有什么紫蝶尾龙睛。根本没有。
画笛吐出一口气,
她将锅盖轻轻盖上,将勺子洗干净,转身却看见叶琴站在厨房门口。
画笛不知道她看到自己刚才掀锅盖的举动没有。她听到叶琴说:“快去喝鱼汤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喝了。”
重新坐回餐桌上,画笛却没了一点食欲,特别是对于鱼汤。往日总也喝不够的鱼汤此刻已变得索然无味。她装作很随意地问叶琴:“叶阿姨,这是什么鱼的鱼汤啊。怎么总见汤不见鱼呢?”
叶琴的脸色并无异常,轻轻笑着说:“亏你还是个作家呢。你不感觉喝鱼汤很雅,吃鱼肉就很俗了吗?喝鱼汤时汤水一滴不漏地喝下去,而吃鱼肉就会吐得满世界鱼刺。而且不小心还会卡着喉咙,麻烦得很。”
画笛虽然听叶琴说得头头是道,心里却起了困惑。即使是豪门贵妇也不见得会说出这种话,而这话却出自一个山村农妇。
她嘴里还是说:“鱼肉最有营养了,蛋白质含量很高,浪费了不可惜吗?”
叶琴说:“不会浪费的。那些肉还不够小伶一个人吃呢。”
小伶在一边叫嚷起来:“妈妈,我现在就要吃嘛。”
画笛暗自摇头,心想这对母女可真是有意思,害得自己刚才虚惊一场。
画笛回到木屋的时候,远远看到木屋的门前摆放着一样东西。
走近了,发现是一个牛皮纸袋子,靠墙放着。
画笛打开门,好奇地将袋子抱进木屋。
打开,里面是一幅油画。将油画从纸袋里掏出来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段千文。段千文说自己是个画画的,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他的作品。
大概是他心血来潮送给自己的礼物吧,他来的时候自己不在便留下来了。画笛心不在焉地想着,却是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吃了一惊。
那是一幅油画,已经非常精细地镶进质地优良的木框里。木框上雕有精致的花纹,形状竟然酷似金鱼。
而那幅油画,大胆地运用了深蓝、墨绿、金黄三种主色调。底色是深蓝,营造出一片海底世界,墨绿色的水草中,一位全身**的少女正用优美的姿态游弋。少女周身萦绕着数条金鱼。
少女画得很美。身骨纤细,肤色健康。头发是金黄的卷发,波浪般飘摇在水波里。而少女的面孔,竟然跟画笛酷似。那一瞬间,画笛感觉自己就是画中的少女,就像一条美人鱼,正无拘无束地享受畅游的欢愉。
而那些金鱼,便是画笛喜爱的紫蝶尾龙晴。它们在少女周围嬉戏,尾巴似一只只紫色的蝴蝶。那是飞舞的感觉。
画笛看到那些紫蝶尾龙睛,条件反射地去数它们的数量。
数了两遍,结果都是九条!
一共是九条紫蝶尾龙睛!
画笛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这个数量是段千文有意还是无意为之呢?
她将画放好,打开门,一眼看到段千文正在距木屋不远的地方站着,看着她笑。段千文穿着一件银灰色的衬衫,手插在裤兜里,样子很酷。
画笛向段千文招招手,示意他进来。段千文飞快地奔过来,神采飞扬地问她:“怎么样?喜欢吗?”
画笛淡淡一笑:“画得不错,谢谢你。”
段千文说:“我昨天晚上连夜画的,一直画到中午才画完。”
画笛诧异地去看段千文,看到他眼里有几丝血红,想是睡眠不足的缘故。可是看他的气色居然很好。
他们一起研究那幅画。画笛对绘画所知甚少,段千文便滔滔不绝地谈起来。从构图到色彩,从整体到局部,讲了许多绘画技巧,并举出了一些绘画大师,比如达.芬奇、梵高的作品,画笛听得几乎入了迷。
最后,段千文的话题回到自己的这幅作品上。他笑笑说:“你知道这幅画的名字吗?”
画笛摇头。
段千文说:“绘画我在行,可是起名字就是小白了。名字要留给你起才行,你是行家呀。这样这幅画就算我们合作的,可以署上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画笛有些哭笑不得:“我最讨厌起名字了。我常常为小说起什么样的题目发愁,你就别难为我了。”
段千文爽朗地笑了:“我逗你呢妹妹,其实这幅画我在构思的时候,名字就有了,不过不知道你能猜出来不能。”
画笛白了段千文一眼:“我怎么能猜出来,你就别吊我的胃口了。”
段千文用狡黠的眼神看着画笛说:“题目就叫《十条鱼》,恰巧与你的大作重名。你不会告我侵权吧?”
段千文还没说完画笛就叫起来了:“十条鱼?你识数不识呀?我数了两遍,都是九条呢。”
段千文哈哈大笑:“我上回就已经告诉你了,我妈妈说我不足两岁就会数数了,怎么会数错呢?”说完,脸上带出了诡笑。
画笛有些懵了。她想也许自己真的是漏掉了一条呢,于是重新去数。
还是九条!
难道是不显眼的地方还藏着一条?画笛仔细地看了画中任何一个地方。发丝间、水草中,石缝里,都没有。
“喂,你不是想告诉我,第十条鱼在那个女人肚子里吧。”画笛觉得自己这样说,并不是在开玩笑。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小说《十条鱼》里的情节。
段千文听罢笑得都喘不过气了。他笑了好半天才说:“什么肚子里啊。第十条鱼就是画里的美女,我心中的画笛妹妹呀。”
画笛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段千文的手已经搭在了自己肩上。
25.
画笛触电般站起来,看到段千文一只手在空中停着,面色尴尬。
而段千文很快便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他朝画笛笑笑说:“妹妹何必如此生疏呢?我刚才也是情不自禁呢。没想到冒犯了妹妹,罪不可赦。”
画笛不动声色地说:“我昨晚没睡好觉,想休息一会儿。你请回吧。谢谢你的这幅画,我会收藏的。”
段千文不再说什么,知趣地离开。
画笛没有去送他。她听到段千文将木屋的门关上,就再没有声息了。想来是走远了吧。
她站在原地,感觉右肩头火辣辣地一阵灼热。她不禁用左手揉了揉肩头,体会这种奇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