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换衣裳？这荒山野岭的，连个躲藏之处都没有，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一个男子的面宽衣解带，成何体统！你……你叫我往后怎么嫁人？”这话越往下说，桑柔的脸就越红。手中的仕女扇猛扇个不停，可是她怎么还是觉得这么热呢？

    “如果不换，我怕你这辈子是没机会嫁人了。”凌无辰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将那头老驴牵至道路的中央，横在两人之间。

    桑柔狐疑地四下望了望，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也没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嗅了嗅手中的衣物，上面好像还有一股浓烈的汗臭味。

    “咦！什么味儿啊？”桑柔伸直双臂，让这衣物尽量远离自己。她虽然不是什么富家小姐，也并非穿不惯这粗布衣裳，但，她从未穿过如此肮脏的衣服。

    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碰触到衣服的手上还是湿湿粘粘的。光是想就够恶心的了，她又如何能将这么恶心的衣裳往身上套呢？

    “这里四野无人，道路两旁都是连绵不绝的山丘，可是盗匪猖獗之地。你就不担心会……”凌无辰话说一半，突然禁声。他看着躲在驴子身后手忙脚乱的桑柔，大声失笑，“我还以为你是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女英雄，不想，竟也同市井女子一般懦弱胆小。”

    “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再说，我也不是女英雄，我就是一市井女子。”桑柔绕过驴子，站在凌无辰面前严词反驳。

    就在她慷慨激昂，打算大肆教导他一番的时候，却发现凌无辰正一脸愕然地盯着自己猛瞧，便顺着他的视线，疑惑地再次打量了自己这身行头。

    已经看不出原有颜色的粗布麻衣里包住了原来的粉色缎面短祅，下身的红缎百褶长裙的裙摆仍旧隐隐可显。

    这身装扮非但未有丝毫美感可言，反而让她看起来十分刻意且臃肿。这分明就是此地无银，故弄玄虚。且不论她如此穿着是否能瞒天过海，光是她这身装扮便足以令人捧腹大笑。

    “哈哈哈……”凌无辰毫无风度的当场笑出声音来，好半晌后，他才止住笑，板起面孔，尽可能地冷声警告，“你最好给我乖乖的把衣裳换好，而且——我也很乐意帮你。”

    桑柔忿忿转身，心不甘情不愿的将那套又脏又臭的衣服换到了身上，一边将自己的衣物放入包袱，一边苦着脸，不甘地道：“好好的衣裳不穿，非要穿这种东西。山贼？哪来那么多贼道土匪？就算有，我就一定会遇上吗？哪有这么倒霉的！”

    将包袱放到驴背上，桑柔睨了凌无辰一眼，正打算继续赶路的功夫，前方的官道上突然冒出数十个凶神恶煞的猛汉。他们一身的粗布麻衣，身材魁梧，面目狰狞，手拿武器，大摇大摆的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桑柔猛吞了口口水，偷偷地瞄了凌无辰一眼，发现他正带着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盯着她。好像在说：怎么样，来了吧！

    桑柔的害怕在看到凌无辰这戏虐的眼神时瞬间消散，只剩下轻蔑的鄙视。她转过身去，暗自在心里咒骂，反正要死大家一起死，她逃不掉，他也别想溜。

    那群人在走至他们前方三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站在前面的一个男人，在看了他们一眼后，率先开口，说话的对象却不是他们。

    “我还以为能有笔大买卖，谁知道是两个穷鬼！”这个浑身黝黑、面容粗犷的男人，扯着喊门，同站在他身边，比他矮了半截的男人说道。

    “我说傻个儿，你可否小声些？我们此时并非在山里，你吼这么大声做甚？咱们即非聋，亦非瞎，自是听得见你说的话，也看得见眼前的情形。”那男人长得还算端正，只是头发有些凌乱，灰白的长衫上竟也零星的打着补丁，看来这些山贼也挺穷的。

    “别总叫俺傻个儿行不，你这酸秀才一天之乎者也的，酸出个啥来了？你看看你，小气巴拉的，连身衣裳都舍不得买，真给咱们丢人现眼！”那个被称之为傻个儿的大个子，满是不服气地回敬了他一句。

    “你……”酸秀才正想与傻个儿理论理论，却因一声轻到几乎听不见的责令之声而惊出了一身冷汗，同时讪讪地住了嘴。

    一旁的傻个儿也被吓得够呛，脸都开始发青了。他同站在其身后的人一样，向外侧了侧身子，让出一条小路，毕恭毕敬地唤道：“二当家。”

    桑柔更是一脸好奇地向前张望，饶有兴趣地看着，完全忘记前方站着的是一群拦路抢劫的土匪。她甚至还在想，要是手里有些瓜子就更好了。

    “唉！你说，他们在干嘛呢？”桑柔拉了拉凌无辰的衣角，小小声地说了这么一句，她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更是完全忘记了凌无辰的禁忌。

    一脸若无其事，继续装模作样地整理行李的凌无辰，低头蹙眉地看着那只抓着自己衣角的手，不知要不要把她拍开。

    说句实话，他现在并不排斥她的碰触，别说现在身穿的粗布麻衣不介意被任何人碰，就算是他最宝贝的，那些他从未让人碰触过的娘亲亲手缝制的华服，他都已经让她弄脏过许多次了。

    他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弄脏自己的宝贝衣裳，却没有一掌劈死她。要是换成别人，怕早就化为他的剑下之鬼了吧。

    就在凌无辰不解自己的反常举止时，另一边自土匪群中走出一个身着青色缎面锦绣长袍的……书生。

    此人秀气的嘴角微微上扬，俊雅的容颜上那双黝黑的瞳眸此时不经意地飘向桑柔，却连停都没有停顿半下，便直接转到了凌无辰身上。继而，俊雅的脸上倏地闪过一抹诧异，但却被他迅速隐藏起来，速度之快甚至无法让人察觉。

    桑柔实在是想不通，如此一个飘逸若仙的白面书生，怎么会与一群山贼土匪为舞，这着实有些可惜了，如若他愿意改邪归正的话，她也会不计前嫌的为他撮合一段美好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