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苏公公尖细的声线传来,程寂清便站了出来。
“皇上,微臣有事上奏。”
凌司玦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程寂清,示意他继续说,程寂清便恭敬地低下身子:“微臣恳请皇上,准许微臣辞官回乡。”
“哦?程爱卿这是何意,莫非是嫌这二品侍郎的官不够大?”凌司玦笑吟吟地看着程寂清。
“微臣不敢,微臣一反叛之身,皇上不计前嫌予以重用,微臣感激不尽,只是微臣一介草芥,向来闲云野鹤惯了,这朝廷的事务,微臣实在有心无力。微臣自认并非有才之人,坐这二品侍郎的位子实在心中有愧,还望我皇体谅,准许微臣这一请求。”
“程爱卿谦虚了,程爱卿用兵如神,智谋无双,实乃当世难得一见的奇才,若程爱卿都不算有才之人,朕不知道这盛世还有谁称得上有才了。”
“皇上抬爱,臣……”
凌司玦笑了:“程爱卿,善王刚刚放出来,你便要辞官,这二者,莫非有什么联系么?”
程寂清看着凌司玦含笑的表情,心中轻叹一口气,总归是低估这个帝王了。
“如此,微臣谢皇上恩典。”
凌司玦点点头:“众爱卿还有何事上奏?”
“臣有事上奏。”陈少傅的声音响起,“皇上登基以来,后宫空虚,虽有皇子一名,但其生母昭华郡主乃反叛之身,此等身份继承大统难以服众,朝堂刚刚稳固,臣认为,此时应该甄选妃子入宫,扩充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
此话一出,众大臣心思都活络了起来,尤其是那些家里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的。新皇登基之时并没有王妃,是以皇后一位空悬,后宫也只有摆着看的十二金钗,凌司玦虽有了皇子凌越,但凌越之母百里婠身份特殊,继承皇位的机会不高,若是自家的女儿进了宫,讨了凌司玦的欢心,坐上了皇后之位,那么在朝廷的地位就稳固了,就算坐不上皇后的位置,只要能生下个一子半女……
众大臣点点头,觉得陈少傅说的极为有理,百里英看着众大臣的反应,缓缓扬起一丝笑容。
谁知凌司玦摆摆手,说道:“此事不急,朕昨日接到南国国君的信函,南国来使将至盛世朝见新君,远来是客,众爱卿准备准备,莫要怠慢了来使。”
众臣听到凌司玦这话,便诧异起来,南国虽是一个小国,却从来没有来盛世朝见新君的道理,如今新皇登基,盛世还未恢复元气,南国这时候前来,究竟是单纯的朝见新君,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下了朝,程寂清回了第一街,百里婠已知他辞官失败,虽然不知道凌司玦为什么不肯放人,但叶深叶寒已经在准备,一个月便可转移至江南,在那之前,要赶紧解决了这事才好。
“先生,事情能安然解决固然好,若是不能”百里婠笑吟吟地说道,“我们这里不是反叛便是朝廷钦犯,不介意多一个。”
程寂清笑地放肆:“三小姐这法子甚合我意。”
一番闲聊之后,程寂清才想起今日朝堂上的事情。
“对了,今日早朝,有大臣提出要皇上甄选妃子。”程寂清看着百里婠说道。
百里婠一脸平静,笑道:“先生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凌司玦既然做了皇帝,自然会有后宫佳丽三千,膝下儿女成群,这一天她早就料到了,没有什么可意外的。
程寂清一笑:“看来三小姐确是下了决心……不过这个提议被置后了,南国派了来使朝贺新皇登基。”
百里婠有些诧异:“南国?”
百里婠在脑中走了一遍,南国这个小国国力并不强盛,长年多战乱,连富足都谈不上,更遑论与盛世,楚国及周国三大强国比肩,只是南国地势极为特殊,刚好在几大国和众小国之间,如今楚国和盛世都伤了元气,周国却安然无恙,若是南国打开关卡,那么周国攻打盛世便是轻而易举的事。
想过之后,百里婠又暗自好笑,这些**何事,她想这些做什么。
百里婠说道:“先生,南国的意图我不清楚,也不想猜,这些事情我不愿意再操心了,只待叶深将事情都处理好,我们便动身,朝廷的事情,已经和我们再无关系了。”
程寂清静默,他有种预感,隐隐觉得这次南国来使并没有这么简单,可能会有事情发生。
百里婠转过走廊,看见百里修缘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盯着一株已经凋谢的海棠看得出神,连百里婠走到他身边都没发现,百里婠唤了她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修缘,想什么呢?”百里婠问道。
百里修缘摇摇头:“没什么,在想我们何时去江南。”
百里婠笑道:“不久了,等叶深将事情处理好,我们就可以走了。修缘,你等不及了吗,江南有这么好?”
“嗯,江南很好。”
百里修缘轻笑一声,眼神落在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百里婠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觉得有种难言言喻的感觉,迷迷蒙蒙的一层,似要触及到,又怎么都看不清,于是隐隐有些恐慌,却不知为何,就像,就像那日看着战场上浴血奋战的百里修缘一般。
这样的百里修缘,有些遥不可及,似乎一眨眼,他便羽化登仙一般,再抓不住。
“修缘。”百里婠不禁出声,将他唤了回来。
“嗯?”百里修缘转过头来看着百里婠,百里婠笑笑:“不要多想,我们很快便可以走了。”
百里修缘点点头,百里婠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盛世景瑞元年十二月,南国来使浩浩荡荡进了京,凌司玦派人隆重相迎。
随着这位来使身份的揭开,一众大臣都不禁有些咋舌,南国虽是个小国,派位大臣出使便足够了,总不至于连一国太子,南国未来的储君亲自前来朝贺,这面子给的似乎有些大了。
事出无常必有妖。
这位南国的太子南浔,年纪和凌司玦只差了两岁,南国国君年事已高,据说现在身子已经不行了,若不出什么意外,这位太子便是以后的南国国君。
南浔坐在下方,五官显得精致而柔和,他微笑地看着凌司玦,等他先开口——来使本是没资格就坐的,只是南浔身份尊贵,若是站着只怕怠慢了他,凌司玦赐了坐,才与他商谈起来。
这位南国太子显然脾气很好,说话一直带着微笑,处变不惊,说话也是得体大方,一丝不漏,小小年纪已有国君风范,令人不可小觑。
“皇上,此番前来盛世,本已定了来使,本太子冒昧前来,只为一睹盛世新皇的风采,还望皇上不要见怪。”南浔微笑着开口,显得亲切而优雅。
凌司玦也笑道:“太子言重,朕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太子远道前来,朕十分欢迎。行馆已准备好,太子是否入住?”
南浔摇摇头:“我住不惯行馆,若是皇上不介意,在这皇宫为我随意找一个住处便成。”
凌司玦眼中闪过一丝不可见的幽光,面上依然淡笑:“自然不介意,苏公公,为太子准备住处。”
苏广平恭敬地答一声,吩咐人去准备南浔的住处。
南浔抱歉一笑:“叨扰了。”
“无碍。”凌司玦举起茶杯,“太子请。”
次日,南浔便来寻了凌司玦,说是切磋棋艺,凌司玦吩咐苏广平在御花园摆了棋局,设了茶点,便与南浔对弈起来。
凌司玦下着下着,便出神起来。
“皇上,该你了。”南浔提醒道。
凌司玦抱歉一笑,落下一子:“朕未想到,太子的棋艺如此高超,朕甘拜下风。”
南浔也落下一子,棋面上南浔的黑子固若金汤,这种下法,有些似曾相识。
“皇上一直在走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司玦笑道:“只是想起一位故人罢了。”
南浔的嘴角轻轻上扬,阳光下更显得他的脸庞白皙精致:“让本太子猜猜,皇上想的这位故人,是百里三小姐,盛世的昭华郡主,本太子猜的可对?”
凌司玦不置可否地瞟了他一眼。
南浔依旧笑道:“百里三小姐的名声如此大,南浔也曾听过几分,说起这位百里三小姐,当真是位奇女子,南浔也很是佩服,不知何时能见上一面。”
凌司玦落子,声音啪嗒一声:“你见她做什么。”
南浔步步紧逼,棋盘上胜负已分:“没什么,只是单纯地想见见而已。”
一局已经下完,凌司玦落败,这南国太子,小小年纪下的一手好棋,倒是让他有些诧异。
“朕输了。”凌司玦面不改色。
南浔笑了笑:“皇上棋艺精湛,让着南浔罢了。”
“太子谦虚了,”凌司玦吩咐人收了棋盘,“御花园的景致不错,太子可要走走。”
南浔微笑着答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