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婠端着茶杯站在窗前，脸色平静，妙手走到她旁边：“小姐。”

    “怎么样了。”百里婠开口。

    “一切都准备妥当。”妙手看了百里婠一眼，“小姐真的打算这么做？”

    百里婠冷笑一声：“本小姐绝不姑息养奸。妙手，你和叶深叶寒是最早跟我的，还记得那时我说过什么吗？”

    妙手点点头：“记得，小姐说，绝不接受背叛，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

    百里婠将那茶盖揭开，将茶水缓缓倒在窗前的盆栽上，带着冷然的微笑：“这盆毒仙子，最好的雨前龙井日日浇灌，倒是出落的越发精神了。”

    次日，便传出百里修缘被百里婠驱逐的消息。

    对于理由，没有人问过。

    只知道那日，百里婠很生气。

    据说，曾传来茶杯摔破的声音。

    夜，重归平静。

    百里婠缓缓关上窗户，将一窗的星光锁在外头，卸了妆容，解了衣裳，熄了灯火，便躺下歇息了。

    夜深人静的庭院，一道黑影闪过，犹如鬼魅，眨眼便消失不见。

    门吱呀一声开了，声音却不大，只是在寂静的夜晚便显得有些诡异，好似从瘦骨嶙峋的老头子喉咙里挤压出来一般。

    黑影从门外进来，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慢慢移至床前，然后白光一闪，泛着寒芒的刀对着床上的人狠狠地刺了下去。

    没有以为中的刀入皮肉的声音，黑影顿时便觉不对，猛然收回刀，这时，屋子悠悠地亮了起来，转过身，百里婠点亮烛火，伴随着她清冷的声线：“是在找我吗？”

    全身上下包裹在纯黑色的夜行衣里头，只留一双星目，静静地站在那里，便浑身散发着内敛的杀气，百里婠看着他，这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然后缓缓地笑了：“我等你很久了。”

    那刀有多快，百里婠只知道，一句话才说完那刀尖已经到了眼前，铺天盖地的杀气席卷而来。

    叮的一声脆响，一把剑挡了下来，然后是一张惊艳出尘的脸，百里修缘的脸。

    百里婠缓缓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静静看百里修缘与那人缠斗。

    一刻钟过去了，百里婠丝毫不见急躁，好整以暇地看两人较量，虽然那两人的速度过快了她并不能看清楚什么，百里婠吹了吹茶叶，心想高手果然不一样，打了这许久，这屋子里头一桌一椅都完完整整的，哪里像酒楼茶馆里头的斗殴一般，似乎什么事情都不重要，只需要砸桌子椅子便足够了。

    嘭的一声，那人受了百里修缘一掌，闷哼一声，动作便稍慢了些下来，虽然外人看不出什么，但对百里修缘这样的高手来说，便已经是胜了。半刻钟不到，百里修缘一剑刺在那人肩头，狠狠地抽了出来，那人摔倒在地，百里修缘一把剑抵在他颈上。

    百里婠看了一场好戏，茶也喝的差不多了，她才慢悠悠地起身，说道：“身手不错呀。”

    那人一双寒目直视着百里婠，就连狼狈如斯，这人身上的杀气依然这样浓重。

    “本小姐这招引蛇出洞可满意？”百里婠看着那人，带着点不达眼底的笑意，“你还真是没让我失望，凌蓉。”

    那人的眼神闪了闪，却没出声。

    “不对，”百里婠笑了笑，“凌思涵座下第一杀手，果然名不虚传，该叫你冷奉月才对。”

    “凌思涵真是好心机，凌司玦身边插不上人，便从本小姐这里下手，什么卖身葬父，什么刺杀，不过是为了将你送到本小姐身边罢了，从你出现开始，便是一个局，他是算准了当时我会心软是么。”百里婠笑着摇摇头，“可笑你待在本小姐身边这么久，我却没有发现，你伪装地很好。”

    百里婠看看那人：“怎么，需要本小姐亲自揭下你的面巾么？”

    那人笑了笑，伸手扯了脸上的黑色面巾，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灯光下，赫然是掌管玲珑玉庄的女子凌蓉，只是褪去了那平日里活泼灵动的伪装，这浑身散发着肃杀和冷意的，才是真实的她，凌思涵座下第一杀手，神秘莫测的冷奉月。

    “你识破我又怎样，兵符还不是落到了主子手中。”凌蓉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并无为自己的处境动容。

    昔日里的嬉笑怒骂皆从脑子里缓缓流过，百里婠听着凌蓉说这话，却未动怒。

    “为凌思涵卖命，值得么？”百里婠看着她说道。

    凌蓉哂笑，似是不屑：“为谁卖命不是卖，逼死蒋舒，陷害蒋怀，上将军九族，无一人生还，你比起凌思涵，又好到哪里去？”

    百里婠轻轻点头：“你说的不错，我的确算不上好人。”

    百里婠想起当初不过一念之仁，便从凌思涵手中救下了凌蓉一命，结果这一切不过是个局罢了——好人，谁稀罕做？

    “若你想让我卖命的话，不用浪费唇舌了。”

    百里婠浅笑，摇摇头：“你错了，本小姐从来不回收垃圾，凌思涵的狗，我还不屑要。”

    百里婠背过身，伴随着清冷的声线：“杀了，剁碎了送到安王府上。”

    呲。

    一剑穿心。

    凌蓉一手抓住那剑身，鲜血从剑身上一滴一滴滴在地上，睁大眼睛看着百里婠的背影，刺杀失败，百里婠下了套让她钻，她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只是她没错过百里婠那句话——这女子，比她想的，还要心狠。

    凌蓉缓缓闭上眼睛，想着自己的尸体出现在主子面前，他会是个什么反应，她跟他十二年，她是他最好的一把利器，无坚不摧，见血封喉，他让她杀谁，她便杀谁，她给了自己所能给的一切，包括生命，却从没得到过他的一丝温暖。

    这世上，除了他，她便没有依恋了，对她好的人不多，百里婠算一个，但若重新让她选一次，她依旧不后悔，为他接近百里婠，为他劫凌越，助他夺兵符，这世上的事，只要是他说的，她便是拼了命也会去做。

    凌蓉断了气息，百里婠并未看她的尸体，她向来不施舍多余的同情给敌人。百里婠对着窗子静静地不说话，百里修缘走到她身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百里婠转过身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修缘，我想到一个人，或许她能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