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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裂
    百里婠醒来的时候几近正午,她从来没有起得这么晚过,凌司玦自然已经走了,她支撑着酸痛的腰坐起来,想到昨天两人的疯狂就一阵脸红。

    百里婠坐在浴桶里发呆,仍未从难以置信的现实中清醒过来,她和凌司玦,真的一起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不再是单纯的利用与敌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习惯了凌司玦的怀抱和亲吻?

    百里婠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好像一切自然而然,便成了今天这样子。

    那么,就这样吧,这样也好。

    百里婠嘴角含了淡淡笑意,喊道:“来人,更衣。”

    沐浴完毕,百里婠一贯的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暖暖的阳光洒在脸上,在她的脸上镀一层金沙。

    妙手走进来:“小姐,查出来了。”

    百里婠自躺椅中坐起身,眼神清冷。

    “说。”

    “这……”妙手似有一瞬间的迟疑,然后便是一如往常的镇定,她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递给百里婠。

    百里婠接过那块腰牌,眼神淡淡地落在上面,表情未变,不见喜怒。

    “下去吧。”

    “是。”

    百里婠闭着眼睛躺了下去,表情仍是万分冷静,握着令牌的手,渐渐攥紧。

    ——那块腰牌,她曾在莫淙身上见过。

    …………

    瑞王府书房内。

    “阿玦,这几天的动静我都听见了,你这一场仗打的漂亮,除去了棘手的,拔掉了有异心的,还一并接管了兵部,这一箭,可不知射了几只雕,我实在是佩服的紧。”

    对面的凌司玦脸色泛着冷意:“富贵险中求,本王不过赌了一把,不把自己逼到绝境,又如何一击而中。”

    “你就不怕上面那位追查?”

    “追查?你以为大理寺,还会有动静么。”

    “你这只狐狸早算好了一切吧,只是这事,若让你的王妃知道……”

    凌司玦冷静地声线传来:“她永远不会知道。”

    “谁!”

    突然锐利的眼神瞟向门口,一颗棋子飞过去击中了门板。

    “啪嗒!”门应声而开。

    门口站着一身青衣,表情冷凝的百里婠,没有歇斯底里,没有质问谩骂,只静静地站在那里。

    “婠儿!”凌司玦脸色一变。

    百里婠心思缜密,并不会因为一块令牌就判了凌司玦死罪,她说过给他机会,就会选择相信他,她拿着令牌过来,就是要一个答案,她要听他亲口说,只是现在,好像,已经没有必要了。

    外头的阳光晒得人有点晕眩,百里婠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凉,在林子里的场景在眼前掠过,他不顾危险进来寻她,飞身挡在她身前,抱着她一路的走,深情地看着她笑:“取一越字可好?”在茅草屋里的一个月生活,被她指使做东做西气得牙痒痒。

    百里婠轻笑,原来,都是假啊……

    她实在难以相信,这个男人,昨天还认真地问她给他一个机会好吗,昨夜他们还缠绵悱恻,耳鬓厮磨,她终是说服了自己要给彼此一个机会。

    百里婠不禁疑惑了,凌司玦到底是怎样一个人,那一个月的凌司玦,是真的他吗,是了,凌司玦怎么会是狼狈落魄的,腹黑谲诈,玩弄权术,不择手段,绝情无义,这才是真的凌司玦。

    然后便是忆起她被追杀,一路奔逃,吃的苦受的罪。不足月便产下的凌越,终生瘫痪的凌越。

    百里婠笑了,好一个浴血厮杀帝王家,好一个算无遗策的瑞王。

    转身离开,是凌司玦奔来攥了她的手:“婠儿,你听我解释。”

    百里婠轻摇头,并无激动:“你要说的,我已经听见了。”

    “婠儿,你说过给我机会的。听我解释好吗?”

    百里婠抬头看他:“凌司玦,你设计我可以,利用我也可以,但是凌越呢,你拿什么来赔他的终生瘫痪,”百里婠的声音似有疲惫,“我已经,不知道你是哪一种人了……”

    凌司玦的手收紧,勒得百里婠有些许疼痛,她看着他,是一个温婉可人的笑容,一如既往:“对了,妾身还未恭喜王爷,旗开得胜。”

    凌司玦的手渐渐松开了,看着百里婠走远,他如何告诉他,若是百里婠没有逃脱,那些人并不会真的取她性命,听到她出事的那一瞬间,他的惊慌并不是假的,瘴气林是个意外,那些人进去并不是杀她,而是怕她待久了会毒发身亡,在茅草屋的一个月,他并没有一天做戏。在她知道这一切以后,他如何告诉她,他待她,是真心?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如此冷情的一个人,会有真心,她又如何会再信他?

    百里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碎云轩的,身上的酸痛传来,似乎还在提醒她昨日的欢爱,不过半日,他们之间便已经成了这番场景,造化弄人,一点也没有错。凌越没有瘫痪,是他自己的造化,是两位前辈用三十年的功力换来的,她曾发誓,要这幕后之人拿血来偿,如今,这仇,又该如何报。

    是谁自远处走来,一身白衣淡淡,眉眼温润,气质干净,惊了江山无限,飞花万千,自她面前站定,将她拥在怀里:“婠,我回来了。”

    “修缘。”

    “嗯。”

    再无其他言语,百里婠闭上眼睛,只觉心安,任他世间万般混浊不堪,任他世间万般冷情薄凉,唯有怀中的这一份温暖和干净,一直伴她左右,从未变过。

    走廊深处,是凌司玦晦暗不明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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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修缘回来,百里婠自是很高兴,许久未见他,百里修缘仍是这般不沾尘世烟火的样子,百里婠曾苦恼过这点,现在想来却觉万般珍贵,肮脏的事情她来做就足够了,百里修缘一辈子这样干净,便是好的。

    “四百十五家绸缎庄,一百五十家酒楼,三百零八家玉器店,六十一家沈氏钱庄,淮州,陈州,渝水,临安,知岭,乐府。”

    百里婠看着眼前的账本,点头笑道:“修缘,你做的很好。”

    然后便合了账本看他:“这一路可曾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我被打劫过十三次,进过黑店九间,还接了一回绣球……你说过会保护好自己的。”百里婠望进百里修缘执着的眼。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不好。”

    百里婠叹了口气,说道:“以后不会了。”

    “以后我不走了。”

    “嗯,现在第一街已经稳定了,叶深叶寒也招揽了很多人,我会派他们去江南的,修缘,江南好不好?以后我们离开京都,去江南好不好,和妙手一起。”

    “如果有你,就是好的。”

    …………

    夜晚的第一街也是热闹的。

    不归楼里夜夜笙歌,众人哄闹着要看风情跳舞,丫鬟上去请了一次又一次,风情只推了说身体不舒服。

    风情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对面镜子里美艳绝伦的脸,心里越发的悲凉,这一个月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听说他失踪便再也没睡着过,担惊受怕的心情未有一日曾消减,连逢场作戏强颜欢笑也再不能,直至传来他和王妃薨逝的消息,那心便震了震,好像不再会跳动了,他死了,她的心也死了。

    心死了,人还活着干什么,本打算自缢,便又传来他平安归来的消息,不过几日,再度翻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的王妃还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皆大欢喜,合家欢乐的结局。

    那一刻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这世间万般滋味这几日竟尝了个遍。

    有人推了门进来,风情回身去看,是月娘。

    “月姨,我说过了,今日不跳舞。”

    “老板要见你。”

    风情睁大眼睛,她如何查也无半点消息的幕后老板,点名要见她?

    风情点点头:“你先去,我一会儿就来。”

    待风情梳妆打扮过后,月娘引着她至一个华美雅致的厢房。风情推门进去,一道屏风横在面前,她转身合上门。

    转过屏风,每一步都走的忐忑,不知这幕后老板是谁,她若查了出来,他,会不会来看她?会不会有一个赞许的眼神?

    “风情姑娘,近来可好?”

    风情睁大眼睛,一身青衣,抬头倒茶,半咸不淡的眼神瞟过来,没有杀气,却有一丝冷意。

    百里婠。

    这人风情怎能不认得,她出现了之后,凌司玦的眼神便一直在她身上,她曾想过,她有什么好,凌司玦那样无情的人物也甘愿捧上一颗真心,所以远远地看过她,她从来都是清清冷冷的表情,长的没有她美,喜欢穿一身青衣,却好像从山川暮霭的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般。不过是一个女人,她这样想。

    此刻方知这女子,比她想象的要深的多。

    “请坐。”

    风情不知她是何来意,便也坐了。百里婠给她倒了茶。

    “你好像很恨我?”百里婠不在意地一笑,“连眼神不屑掩饰。”

    “我爱他,所以恨你。”风情倒是坦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爱他?”百里婠似是有些好笑,“你爱他什么?”

    “爱情若是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也就不是爱了。”

    百里婠点头:“听起来挺有道理。”

    风情终于切入主题:“瑞王妃找我有什么事?”

    “没有其他的事,只是,送送你罢了。”

    “送我?”风情看向百里婠。

    百里婠自顾自地品茶:“送你,上黄泉路。”

    风情大笑,然后便冷冷看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嫉妒和恨意:“是谁上黄泉路,还不一定呢。”

    百里婠依旧漫不经心的笑。

    不过片刻,鲜血从风情嘴角溢出来,红了衣襟。

    “做人什么死法都好,莫要蠢死,就像你明知道我师承薛雨楼,却还蠢到在我杯子里下毒一样。”

    百里婠的声音很轻,似乎被吹散在风中:“我不恨你,所以这毒没有什么痛苦,下了黄泉一路好走,下辈子,别遇上凌司玦,或者我百里婠。”

    风情不甘心,反手为掌劈向那女子。

    连那女子的衣角都没碰到,一把剑却已经架在颈上。

    百里修缘。

    “青衣缥缈,绝色护卫”风情没想到,自己到死才体会到这句话。

    “为……为什么……咳咳……”大口鲜血溢出来。

    那女子走到她身边,表情未变:“知道本小姐为什么见你么,因为我从来不让人不明不白地死,你若是下了黄泉,见了阎王,好歹知道自己是谁杀的。”

    风情看那女子清冷的表情,森森冷意漫上心头,凌司玦走时的话飘散在耳边,“你高看自己了,你加上傅若熙,也不是她的对手……”

    这就是凌司玦喜欢的女人吗?风情好像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她倾尽一切,却无法得到凌司玦的眼光,风情终是闭上了眼睛。

    这个可怜的女子,一生为他活着,就连死,也是为他而死。

    次日清晨。

    百里婠躺在院子里,依旧不肯放过百里修缘:“你真接了人家的绣球?后来呢?”

    百里修缘的脸有些黑了:“没有后来。”

    “怎么没有后来了,人家姑娘能放过你?”

    不知何时凌司玦已站在碎云轩门口,只静静地看着那女子。

    百里婠似是察觉到有眼神落在她身上,一眼望过去,看见站在门口的凌司玦。

    “王爷有何事?”

    凌司玦看了她半晌:“本王……来看凌越。”

    “妙手,”百里婠喊道,“将凌越抱过来。”

    妙手抱了凌越递在凌司玦怀里,凌越长大了一些,眼睛越发黑亮了,看着凌司玦哇哇地乐。

    “王爷看够了?”百里婠还是那副表情,“若是没看够,可以带回去接着看,看完了还回来就好。”

    妙手自是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渊源,心里想道小姐你当是借白菜呢。

    凌司玦的声音似是有些沙哑:“婠儿……非得如此么。”

    “王爷是来兴师问罪的?”

    凌司玦只静静地看着她,不语。

    百里婠躺了下去:“妙手,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