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纲?”
蓝波扭过头没有看到浴室里面应该出现的身影, 转过头四处搜索,突然似乎是感觉到身后具有响动,于是准备转过身子, 但是被一只手从背后直接揪住了小孩的衣领, 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脑袋,蓝波准备回头望过去,可是被拎在半空动作没有成功。
“阿纲你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后面的?变魔术吗?”他说着突然嗅了嗅空气。
“你身上什么奇怪的味道啊, 好腻——”小牛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往着浴室的外面直接推了出去, 转过头的时候浴室的门已经“咔哒”一声关上了。
“哇干什么啊阿纲,”蓝波拍打了一下浴室的门:“蓝波大人还没有洗澡!”
浴室里面传来了水流滚动的声音,沢田纲吉似乎将水龙头开到了最大。
“你自己去洗。”隔着门板传过来的声音带着一种含糊不清的磨砂感。
“可是蓝波想要和阿纲一起玩打水仗!”蓝波在外面闹了起来, 但是却并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里面的少年少见的并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 他又拍打了一下门,尝试拉开门把手, 但是被死死锁上了。
即使隔着一扇门,蓝波还是嗅到了什么。什么怪味道, 即使是小孩成天吃着那些大量的可以将人甜腻死的糖果甜点也觉得刚刚在棕发少年身上嗅到的花香味浓稠过头了, 什么时候出现的?刚刚?之前还没有的吧。蓝波在门口徘徊了一下,最后不高兴的在门口朝着紧闭的门做了一个鬼脸:“阿纲居然还用香水,一点男孩子气概都没有!”
“蓝波大人自己去洗澡!”
沢田纲吉低着头, 在淅淅沥沥如同下雨一般的水声中听到蓝波离开的声音。
他将手放在额头前面, 近乎是蜷缩的蹲坐在地上,浴缸里面的水已经满了,再次增加后便溢出在地面上, 瓷砖上面都沁上了水, 从沢田纲吉周边留下来的水珠带着一浅浅的绯红, 像是被稀释掉了颜料, 顺着四面八方聚集的水珠朝着旁边的排水孔离去。
男孩的手从额前缓缓伸到了自己的后脑勺的位置,那里应该有着被经历两次撞击的损伤。随后下移,摸到了自己的后颈,这里坠楼被撞断,按到了脊骨。
胃。
腹部。
内脏巨大冲击下被体内折断的骨头刺穿。在腰侧贯穿伤。
小臂,腿部,脚裸,大面积挫伤。
但是现在它们全部都恢复如初,好像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只有身上磨烂的衣服还在彰显经历的真实。
纲吉抚摸到腹部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一阵仿佛冰锥敲击般抽搐般的神经质疼痛。他顿了一下,突然变得面色煞白起来。这种硬生生像是□□裂开来的痛楚反映到了身体的各个部位,男孩的整个身子倾倒,身体像是失去了控制性,开始想要用头撞地。
沢田纲吉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比在昏迷之后醒来的那次还有难受数倍,像是有刮刀在削他的骨肉。
他的头扎进了满是水的浴缸之中,水流让他窒息,他感觉自己的脑部开始缺氧,窒息帮助他分散那神经末梢每分每秒传递过来像是延迟的痛楚。
然后是更加难受的痒,沢田纲吉紧紧皱着眉头,整个倒在一旁,水流变成了冷水,他需要降温。手指深深的抓住了双臂,指甲嵌入了皮肤之中,接着开始止不住颤抖。
视野之中头晕目眩,男孩躺在地板上,手臂按着自己的胛骨,他忍受不住的将手指又放到了自己的牙齿之中,骨节压住了指骨。肺腔中传来了像是破掉风箱一般的喘息声。
纲吉侧过脸。
一具开满花的枯骨和他面对着面。
【纲吉君,晚上好啊。】骨头说道。
纲吉缓缓开口:“我看见了白兰。”
“那是兴奋剂的延迟副作用。”
血字出现在脑海之中:“白兰给你用的是研发的a+兴奋剂,它具有很强的麻痹性让你维持中高强度的活动,与之相对的是严重的副作用。”
“你的体质对于精神类药物敏感,它现在正在摧毁你的部分神经系统,你现在的所见所感都是你的幻觉。”
“红月帮助你的身体正在对进行修复,可疼痛是不可避免的。”
【你怎么还活着啊。】骷髅困惑的发问。
棕发男孩捂住嘴干呕出来,口腔里面全部都是弥漫的血腥气。
骷髅继续和他说话:【好奇怪,人类会从几百米的高空摔断脖子和骨头还活着吗?从那么高下来都会死吧。脑浆迸裂什么的。纲吉君真惨,明明摔断了脖子还在那苟延残喘着缓缓复原。】
【沢田纲吉。】白发青年坐起身看向他,【讨厌怪物吗?那种粘腻的,和各种基因混合在一起的东西。】
【你还是人类吗?】它好奇起来,接连不断的开始发问:
你已经死几次了?
四次,五次,
还是六次?
你还记得你上一次是怎么死掉的吗?你的心脏被刺穿了还能活下来吗?如果是脑子断掉了,全身被碾碎了呢?啊之前是不是被捅穿过,好像在钢筋上被悲惨的定住了呢,身体从钢筋中拔除来真的好痛啊。为什么大家都会变成怪物你不会,真的好奇怪是吧。】白兰的声音在耳边喋喋不休,充满欢快和活跃,仿佛他还是个鲜活的人滔滔不绝却越来越诡异森然:
【十年后的世界为什么会有红色的月亮,地球上会有红色的月亮吗?它是怎么出现的,世界都烂掉了。
灾祸!这是灾祸哦!谁带来的灾祸!?沢田纲吉!!十年后的世界,存活下来了多少人呢!?】
大家都还在吗,你的那些好朋友们。还是说就像是梦境中的世界,那么的诡寂,一切都是扭曲崩坏的?男人黑洞的眼眶里面一片虚无。
无数的鲜花从骨架中延伸,增殖爆满,纲吉看见花瓣和水流顺着不断的增加叠高。被水浸湿浸泡过后变得越来越重,盖在他的脸上,身上,他呼吸有些困难,那些花瓣盖住了自己的脸。
沢田纲吉想要转过头去,对方朝着自己露出了微笑。
可在短短一瞬间后,那笑容变得恶毒、怪异。
在只剩下半边的面皮上,白发的男人的骨齿张合,自己耳鼓边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声音甜腻而轻浮,宛如对待情人的呢喃暗语,又淬上最阴狠的毒药。
他真诚的,疑惑的发问:
【你怎么还没有去死?】
我为什么还没有死掉?纲吉也想询问自己。
我不能死。
他不能死掉。
我不想死。
沢田纲吉靠在墙砖上,冷水随着脖颈浸湿衣物,再砸手背上。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一阵寒流从躯体中涌上,他像是浸透在了属于极寒之地深水之中,地板上的水渐渐的开始结冰,纲吉轻轻的打了一个哆嗦。
一直骨节分明且消瘦的手指摸上了他脸颊,随后移动到了男孩脖颈上。
他在沢田纲吉苍白的脸上徘徊。低下了头,靛蓝色的头发散落下来。
最后他捏起了男孩的脸。
“kufufu恶心的彭格列——
你这又是在搞什么鬼事情?”
纲吉抬起眼眸,意识模糊的看向了他。
六道骸的声音咬牙切齿,他的眉头紧皱。属于幻术师脆弱而敏感的神经到现在为止依然能够感觉到那种针扎般的疼痛,可以看到淡青色的经脉因为过多的愤怒而显现出来,此时此刻就像是一只被踩了脚的困兽。
“你是故意来折腾我的吗?怎么,”幻术师开始冷笑嘲弄,
“看到我玩弄了一下你的那些“好朋友”就故意干一些事情来刺激我?你现在这个样子又是什么……”
六道骸的话淹没在了唇齿之中。
搞什么。他表情有些错愕的看着棕发男孩的头轻轻蹭到他的手掌上,沢田纲吉的体温降到和他的差不多,六道骸感觉到男孩的脸埋在了他的手掌里,尚且稚嫩的脸颊像是一团软绵,微弱而潮湿的呼吸喷洒在手腕处,六道骸停顿了一会,幻术师的表情似乎有些扭曲和纠结,他在狠狠的抽回手然后讥讽对方一顿与就这样僵持着之间犹豫半响,暗骂了一声,还是半蹲下身子。
“你……”半闭着眼眸的棕发男孩,一只手托着沢田纲吉的头,左手摸向男孩的垂落的手指。
沢田纲吉的食指指骨上面的咬痕泛着红紫色,一圈齿痕已经深深的凹陷了进去。
是磕了药吗?对方的反应很像是药后应激。
可是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他在看到对方第一眼的时候也以为对方是受了什么重伤,幻术师看着沢田纲吉身上应该是刚刚留下来的咬痕,除了食指那一圈之外,他的手上连之前砸墙时候留下的划伤都没有了。
没有伤痕……幻术师异色的瞳孔打量着男孩充满倦色的脸,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铁青。
他将还在泼洒着冷水的洒水器关掉,揽起对方朝着还是热水的浴缸走了过去。
在接触到水面的一刻棕发男孩像是被烫到了一般下意识的狠狠抓了一把对方,六道骸吓了一跳,本能的把对方抱起来,结果在沢田纲吉的挣扎下两个人直接一起摔进了水里面。
嘶。幻术师抽了一口气,他的手臂因为扶着男孩的头导致自己反而被撞了一下,脖子上也火辣辣的。原本只有袖口沾湿,现在好了,身上被淋的到处都是,六道骸摸了把脸上的水,他的脑袋本来就一直痛得很,又被对方来这么一招,他差点直接原地爆炸。
艹,六道骸直接骂了出来。
“你是有什么毛病吗?!”
再看过去,靛蓝色头发的少年差点一口气没有喘上来。
对方掉在浴缸里面,脑袋又直接歪到水里面,一副再过一会没人管就可以直接被淹死的架势。
六道骸赶紧揪着男孩的领子把对方从水池里面捞了出来。
棕发男孩好像是被这么一泡终于勉强清醒了过来。
他似乎想要睁开眼睛,但是眼睛里面进了水,于是摸索了一下,抓着面前的衣服擦了下,整个人趴在浴缸边上。头发上面的水珠往着地上倒去。
“是骸啊。”
六道骸努力的让自己的脸不呈现出扭曲的表情,声音冷漠:“怎么,不是我还能是谁?”
“你一副要生吞活剥了我的样子。”纲吉轻声说道。
六道骸狠狠的将自己的衣服从对方手中抽了出来。纲吉感受着有些火辣辣的肺部,准备继续说话,一张干燥的布便直接盖上了他的脸,接着沢田纲吉感觉自己的脸部被一阵抹。
靛蓝色头发的少年将对方的脸上的水渍搽干净之后,捏着男孩下巴左右看了一下。勉强还能看,他接着揽住对方的后颈往上摸头发丝,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面无表情的将男孩的头发用毛巾包起来全部胡乱摩擦起来,纲吉被晃得头晕眼花。
“别擦了——”他阻止道。
“你脑子清醒了?那就赶紧给我站起来,而不是像一个醉汉一样倒在浴室里面。”六道骸的脸突然冷了下来,将毛巾丢到了对方脸上,看着表情还有些迷茫棕发男孩。
沢田纲吉勉强有些艰难的将自己从水中弄了出来,他的手指还有些打颤。
他看了一眼浴室周围,因为本来就是打算洗澡,所以架台上面的换洗衣服还叠放在上面,纲吉想了想,把身上这件已经糟糕透顶的衬衫脱了下来,然后拿起了架台上的干净衣服。
六道骸一直站在旁边安静不语,只是在棕发男孩换衣服的时候微微将视线别开,脸上带着不耐烦之色。
沢田纲吉扣着干净衣服的纽扣,几分钟之后,一叠湿漉漉的衣服被递到了六道骸的面前。
“你干什么?”六道骸皱起眉头。
“我想让你帮我烧掉它们。”纲吉轻声说道:“你现在能够实体化的话,变出火焰烧掉它们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哈?六道骸脸色难看,他声音变得尖锐:“我难道是你佣人吗?你自己不会扔掉这堆破布吗?!”
“我,”纲吉顿了顿,“直接丢出去的话会被发现的吧,或许你能够再给我变一件出来?”
六道骸眼神阴冷下来,他忍不住嘲讽出来:“怎么,害怕arbaleno发现你的那些小秘密?”
“也是即使是邪恶利欲熏心的黑|手|党听到你的那些事情也会惊惧远离吧……”棕发男孩定定的看着靛蓝色头发的幻术师,六道骸感觉自己被盯的有些全身不自在,他微微扬起下巴:
“怎么,我难道说错了吗?”
纲吉突然摸了下自己的太阳穴。
“你……”纲吉似乎现在才后知后觉,他看向六道骸,似乎是在思考:“六道骸你一直和我保持着精神链接吗?”
哈,你在说胡说八道些什么,幻术师的脸突然有些僵硬。真是可笑,他怎么可能和丑恶的afia保持着精神链接。
“你的精神链接和我绑定在一起,所以,”纲吉不解的看着他:“你是因为受到了我的一些影响所以才出现在这里的。”
“可既然你的精神链接并没有和我断掉,”并且也活得好好的话,纲吉望着他像是有些不解的问道:
“那为什么不和我联系?”
在沢田纲吉的记忆中,他和六道骸的最后一次相处的应该并没有多少不愉快。他试着去回想,而六道骸的脸色已经僵硬起来。
他猛得抽出沢田纲吉手中的衣服,靛青色的火焰从手中冒出,将手中的服饰烧的连灰尘都没有剩下。
“管好你自己就够了沢田纲吉!”六道骸揪住棕发男孩的领子,沢田纲吉看到幻术师的身体已经开始渐渐变得透明起来,扯住自己领子的手松开。
六道骸看向自己半透明的手掌,面色冰冷,没有载体和契约的实体化果然还是太过于勉强。他到现在能够持续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这就已经是极限的了。他看向沢田纲吉。棕发男孩的面色依旧是带着些许苍白,他的眼角有些下垂耷拉,看上去些许的没有精神。
幻术师知道那或许是由于一部分精神损伤造成的。他感觉到了脑海中宛如岩浆迸发的痛楚。
但是这种痛苦应该不再存在。
它们不应该再出现在沢田纲吉的身上。
“你应该远离他们。”六道骸对着沢田纲吉发出了警告,猩红诡谲的眼瞳倒映出了男孩的身影。
“远离他们,远离vongo,afia,远离里世界,你的生活会重新恢复正常。”
“你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废柴,这些事情和你本来就毫不相关。”
六道骸等着对方和自己回话,但是棕发男孩的眼神虚虚的遥望着,像是透过了他看向别的什么地方。
六道骸皱起眉,他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瞥向后方,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你在和谁说话?”的质问没有来的及发出。男孩浅色的眼瞳轻轻眨了有些,他的瞳孔重新聚焦,看向了六道骸。轻声而柔和的说道:“你说得话真是自相矛盾。一边说我的秘密就连afia也会惊惧远离,一边又说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废柴,好像所有的一切事情都和我毫不相关。”
沢田纲吉抬起手,他的动作像是想要摸向幻术师的右眼,六道骸本能向后退。
但是男孩已经触碰到了他,纲吉只是将幻术师散落的头发别揽到了耳后。
但是所有的事情却早就和他链接。
“未来绝对不能是这样的。”浅色的眼瞳对视上了六道骸,沢田纲吉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微笑:“下次见。”
六道骸怔愣了一下。
沢田纲吉听到了卧室里面传来响动的声音。
与此同时,靛蓝色的身影也像是碎掉的泡沫消失在原地。
纲吉打开了浴室的门。
“沢田纲吉。”黑衣的杀手站在门口,他的身后是爆炸头的意大利小孩敢怒不敢言模样。reborn扫过还残留着雾属性波动的浴室随后转移到了男孩苍白的脸时忍不住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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