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北学院高一三班。
明煜趴在桌子上两手环绕将自己裹进黑暗里,讲台上数学老师还在滔滔不绝“来,让我们看看这个点的位置”
他习惯性免疫,兀自补着觉。
但今天周边的环境似乎有点异样。
前后桌的学生在下面小声又热烈的讨论,时不时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呼,旁边人也在互相扔着小纸条,骚动得太过明显。
明煜木着脸坐起来,轻敲桌面。
登时,轻悄的骚动声都没了。
四周一片寂静。
有着一头奶奶灰头发的男生和旁边男生挤眉弄眼着,互相怂恿对方上场。
明煜挠了一把头发,黑色碎发稍长,在他眉眼上方飘荡,配合着他又亮又大的眼睛,呆萌可爱。
然后呆萌的小少年沉声开口“说。”
旁边几个男生一噎。
奶奶灰头发的男生,也就是方宇,将手中手机递了过去“煜哥,你姐火啦”
明煜一愣,接过,男生贴心的将手中的蓝牙耳机递给他。
明煜戴着,动听的埙乐如绵绵流水,瞬间清醒他被吵得嗡嗡响的大脑。
几分钟很快结束,明煜拿下耳机,垂着脑袋看屏幕。
方宇看了看他,一脸崇拜“煜哥,你姐姐也太厉害了吧古埙这么冷门也能吹得这么好,简直太神了那个许柳还什么邓书纹弟子呢,根本比不过她”
旁边男生也跟着吹捧,话里话外全是推崇
“恨不得听它个八百遍”
“我真的、真的第一次听到怎么神奇的曲子,搞得我也想去学古埙了”
“这次之后国内肯定会掀起学古埙的热潮”
“对,煜哥,你姐姐太牛了”
“我要成为她的粉丝了煜哥她姐有什么作品代言没我要去买”
“傻x,人还是个新人呢赶紧去微博打榜刷数据”
“噢噢好好好”
“”
程鸿运坐在旁边两手垫头,一双大双腿无处安放似的伸到旁边走道,整个人向后伸展。
他撇了眼低着头没说话的明煜,意味不明的笑了下“别光说不做啊,多帮明姐姐打宣传。”
程鸿运天生一张痞帅的脸,语气也欠扁。“明姐姐”三个字从他口中出来总给人几分不正经的感觉。
明煜这才抬头看他一眼。
大大的眼睛黑亮黑亮的,透着温润无辜。
程鸿运却无端升起一股寒意。
他知道,这家伙估计已经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弄死自己了。
明煜就静静看着他,半晌无言。
程鸿运说道“兄弟,不至于”
打破对视的是下课铃声。
讲台上滔滔不绝的年轻老师仿佛被按住了暂停键,像卡住一样停了一帧,瞬间切换频道“这里再做一条辅助线下课”
说完,他拿起教案健步如飞,很快离开教室,只剩飘荡的余音“明煜来下办公室”
大家显然习惯了。
明煜收回视线,离开教室前对程鸿运说“那是我姐姐。”
语气说不上是警告还是其它。
程鸿运在后面“啧”一声“这该死的姐控。”
明煜进办公室时数学老师正在喝水,见他来将桌上资料一推,“看看这个。”
明煜拿起来“nc数赛”
老师点点头“这个比赛要是获奖了亚特林国考会有加分项,也能成为帝都学院的敲门砖,这么好的奖励,赶紧把握”
明煜抬头,眼神纯良“我稀罕”
“咳咳咳”数学老师差点一口水噎死,他狼狈的擦擦嘴,好一会儿才说“给个面子给个面子。”
“这不是没办法嘛,这比赛是国家级的。最终决赛要去帝都参加,我们学校年年在城内就输给了隔壁的普高。别说帝都了,连塔北城都没出。学校也想拉回点脸面,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你,还不多贡献贡献”
明煜表示没什么兴趣“我没”
“跳级”眼见他又要拒绝,老师总算拿出最后一道杀手锏“学院不允许跳级,但只要你拿了这个奖可以申请”
明煜目光一顿。
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明家侧楼里却安静异常。
这天明煜放学回家便感觉到了异样的氛围。
下人过来接过他的书包,他问“姐姐回来了吗”
才问完,他就看见了一直在明祈身边不离寸步的明决。
明决的声音比平时轻“已经睡下了。”
明煜有些意外,这才五点多。
明决“小少爷,小姐说她今天很困,就先睡了。让你回来自己用餐,下人已经做好了。”
“姐姐应该是今天事情太多,累着了。”明煜点点头表示了解,冲明决礼貌一笑“谢谢。”
时间慢慢流逝,夜色渐浓。
人烟俱寂,灯火暗淡,黑色蔓延。
明家别墅被浓稠的暗色包围。
一个巨大而无形的漩涡再次出现在明家侧楼上空,不断吞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无形之物。
那漩涡愈来愈大、不断膨胀,最后竟将整个明家侧楼给完全吞噬了。
而二楼某个卧室内,少女卧进厚厚的棉被之中,一张精致的小脸被丝缕散发覆盖,仅露出舒展的眉眼。
她的呼吸均匀而熨帖,陷入了温暖的梦乡。
只余一室的温馨。
西方某处,高塔之上。
黄金宫殿雕龙画栋,浮雕神秘华丽。
坐在宝座上的男人手拿权杖,一手撑头,鸦羽微阖。
稍许,一个宫仆步入殿中,脚步无声。
他两手高举一个物什,垂首躬身至宝座下方,轻声“主。”
男人眼皮微抬,一双深蓝瞳孔隐现。
他的唇色很浓,皮肤白皙,蓝眸深邃,反衬出华贵而莫测的美感。
男人启唇,声线飘渺“上来。”
宫仆高举手中物什,呈至男人身前。
那是一部开屏的手机。
手机视频里静止的少女侧颜精致绝伦,皮相完美。
宫仆打开了视频。
原本定住如画面的少女倏地活了,深色眼眸情绪淡泊。
少女拿着古埙,红唇鲜艳,托腮发问,声音淡而轻“如何”
男人深蓝眸子微动,凝视少女。
遥远的记忆恍若隔世却如雪山崩塌般袭来。
被封尘的古老岁月里,也曾有这样一个人。
那是一个深夜,数万年前的夜。
月光倾泻而下,流进悬崖。
残损的半边轮廓在天际高悬,泠泠清清。
在半明半暗中,那人脚踏虚空,一手拿埙,双眸比月光冷,声音比夜色清。
她也问“如何”
但她不是人。
是他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