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情轻松拿到了周缓被没收的手机, 但数学老师头顶的名字让他十分疑惑。
他不禁怀疑,自己下午的“拼字游戏”说不定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做戏要做全套,而且他也很好奇现在的收音机妖怪是什么样的, 于是谢情来到了生活老师的办公室。
很可惜,里面没有人,他只好带着遗憾离开了。
晚自习结束后,谢情找到了周缓,把手机不留痕迹地塞进他的校裤口袋。
周缓感觉到兜里有什么东西往下沉,那触感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顿时激动起来, 手指小心翼翼摸了摸手机壳, 等他触摸到熟悉的水钻时,周缓鼻子一酸,眼睛里含了两包眼泪。
他故意说了句:“好热啊。”
假装擦汗,把眼泪擦掉了。
倒不是他不好意思在谢情面前流眼泪,只是他们周围还有人, 他不想泄露不该泄露的信息。
谢情和周缓并肩走着, 周缓压低声音道:“谢谢。”
两个字都在发颤,可以听得出周缓极力压抑的激动。
谢情耸了耸肩:“交换而已,你提供信息, 我帮你拿手机,不用谢。”
“不是这样,”周缓眼睛一热,“她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手机被没收的时候我想过了, 如果手机没了, 我也就不活了。”
周缓声音酸涩:“你一定不能理解吧。”
“不能。”谢情看着他, 神情平淡, 却莫名带了一丝血气:“我只会想着带他回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就能保护好她吗?”周缓露出迷茫的神色,“在噩梦里,我算算什么东西呢?”
周缓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最普通的玩家,他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这个手机,他没有天资,运气也不算好,他永远不可能成为谢情。
“你算周缓,”谢情看着他,“不然呢?”
谢情的神色很淡,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值得解释的事实。
周缓愣了一下,喃喃道:“对,我算周缓。”
噩梦里两年,他疲于保命,差点忘了,他是周缓。
手机轻轻震动起来,周缓把它从兜里拿出来,他的手指放在屏幕上,一个Q版小人浮现出来,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指。
那并不是真实的接触,却是周缓的人生中,最大的安慰。
也是他活着的动力。
忽然之间,周缓又重新恢复了熊熊斗志。
“我还没有凑够积分买夏雪的复活券,在那之前,我绝对不会死!”
谢情看着他,眼里多了些笑意,轻轻点头:“嗯。”
周缓挠了挠头,认真道:“谢谢你帮我救她回来,以后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只要开口。”
谢情:“其实现在就有。我想让你帮我搜搜几个关于生日的信息。”
他把整理资料时4班同学的7个生日告诉给了周缓。
“一个班级这么多人,除了玩家之外,居然大家的生日只有七个不同的日子,这也太反常了。”
周缓也觉得肯定有问题:“难怪这个本叫《分班》呢,会不会秘密就藏在分班的规律里。”
谢情:“很有可能,所以你的工作很重要。”
周缓精神一振:“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啊啊啊,你们看上面。”
谢情一抬头,他和周缓边聊边走,已经来到宿舍楼前,此时4楼的阳台栏杆外面站着一个男生,他的表情麻木冰冷,看不出一
点生气。
周缓惊叹道:“不是吧,一天跳一个啊,这什么鬼学校!”
学生们分成了两个泾渭分明的阵营,高一的学生都站在楼
也有人在怂恿那个男生要跳就跳,再不跳就该熄灯了。
高二高三的学生却都抱着书,不甚在意地往里走。顶多也就是离阳台远一点,免得不小心被跳下来的人砸中。
那个男生麻木地看着下方,忽然之间,谢情分明从他脸上看到了浓浓地恐惧,他有些慌乱,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阳台外边,但下一刻,他的脚没有踩稳,整个人掉了下来。
谢情几步前冲,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跑得那么快过,男生大叫着掉下来,谢情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来不及细想,只能把一切交给身体的本能。
梆!
一声沉重地闷响。
谢情和男生一起倒在地上。
周缓第一时间冲了上去,他急得嗓子都劈了:“谢情!”
男生倒在谢情身边,似乎是晕过去了。
谢情胸骨和手臂剧痛,他感觉了一下,约莫是骨折了。谢情怕那男生死了,兑换了两瓶治疗药,塞到周缓手里,使了个眼色。
周缓立刻明白,扑到男生身上叫他:“同学!同学?你没事吧,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借着自己的身躯遮挡,神不知鬼不觉把治疗药灌进男生嘴里。
男生迷糊了两下,眨巴眼睛道:“我怎么了?”
谢情看他没事,这才放下心来。他可不光是为了救人,还是为了线索,要是人死了,线索就没了。而且他一直怀疑学校里的学生是从哪儿来的,现在看来,既然治疗药对他有效,那应该不是幻象,傀儡之类的东西。
学生是活人。
至于自己因为救人所受的撞击,谢情倒没怎么放在心里。
反正生病这么几年,他早就痛习惯了。
“谢情,谢情!”
有很多人在叫他,这时候来了一个似乎是校医的白大褂,让围着谢情的同学们让开些。
好疼啊。
胸肋和手臂上的痛楚他还能忍,可是胸腹间熟悉的裂痛又来了。
谢情瞬间没了力气,身体软在地上,眼睛没有焦点的看着天空。
他忽然看见了一只眼珠。
一只巨大的,绿色瞳仁的眼珠。
眼珠孤零零嵌在一团柔软的,如同是大脑一样的东西上。
在看到这个形象那一刹那,就像被烧红的钢钉刺穿了大脑,谢情的脑子瞬间疼得爆|炸,连腰腹间的裂痛也在这样恐怖的折磨中败下阵来。他的脑子被搅成一团,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集中精神,眼球又酸又痛,涨得要从里面爆开一样。
谢情感觉到自己的神智正在逐渐陷入黑暗,他努力瞪着眼睛像那个漂浮在空中,似乎遮挡了真正的天空的巨物看去。
它的形体非常奇怪,是谢情从未见过的品种。
暗色大脑一样的柔软物质堆积在一起,组成了它的身体,在褶皱和沟回的地方,能看到灿烂的彩色闪光。
它没有鼻子和嘴巴,只有一只眼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注视着下方所发生的一切。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这个学校被噩梦侵入的源头吗?
忽然,眼球似乎注意到了谢情,它慢慢地朝谢情这边看了过来。
视线交汇的瞬间,谢情耳边顿时出现了无数让人疯狂的呓语。他再也无法集中精神,脑袋涨得快裂开,全身的皮肤似乎都在被看不见的手拉
扯。
谢情能感觉到自己的清明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维持理智越来越困难。
忽然,一个人占据了他的视野,挡住了那个无可名状的怪物。
“谢情。”
江彻漆黑的眼睛看着他,扭曲和疯狂的气息满溢而出。
谢情忽然浑身一松。
那些可怕而疯狂的呓语都消失了。
身体的疼痛也在慢慢减弱,他的眼睛里都是生理性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江彻误会了他的眼泪,脸上的疯狂神色全都被烧成了怒火,他手中雪刃一亮,单膝跪在谢情的床前,认真地保证:“你放心,我这就去杀了那个让你受伤的人。”
谢情觉得自己不是很放心。
他努力抬起右手,他觉得自己已经用了全身力气,实际上也就抬起来了几毫米,但这几毫米已经足以引起江彻的注意。
江彻看着谢情肿胀的手指,想碰又不敢碰,手足无措地绕了半天,最后竟然流下了眼泪,明明受伤的是谢情,却像是他受了委屈。
他的眼泪滴落在谢情的手上,嘴里还在恨恨地说:“我一定要杀了他。”
谢情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努力动了动手指,江彻把头靠在他身边。
谢情轻轻在他的头上抚了抚,力道轻到几乎无法察觉。
无声地说了句:“乖。”
但是江彻听见了。
他在谢情的手指上眷恋地蹭了蹭自己的脸颊,把自己的眼泪舔掉了。
看着谢情的眼睛里,浓浓的扭曲与疯狂后,却是深重的恐惧。
当他从阳台上看到谢情受伤时,江彻忽然害怕了,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恐惧看到谢情身上出现哪怕一点伤痕。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今天跟着你,你就不会受伤。”
江彻越说越激动,眼白爬上了根根血丝,眼尾却仍然委屈地红着。像一只因为主人受伤而想把所有人都咬一遍的小狗。
谢情看到头上是天花板,他一直在对抗那颗眼珠,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被送进了校医院。
“江彻,谢情需要休息。”
历擎云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的话听起来很冷静,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当时他正远远在人群中看着谢情,并没有想到谢情会忽然去救人。
历擎云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收债人,他一项明白,自己的第一要务是通关,除此之外,玩家都不值得浪费他的太多精力,更不要说副本里的NPC了。
当看到谢情倒在地上的时候,历擎云的世界被瞬间静音,他只能听见谢情倒地的声音。
他都不明白,为什么离得那么远,人声那么嘈杂,他却能那么清楚地听见谢情倒在地上的声音。
重重的,让他的心跳顿时失去了秩序。
他能控制着自己依然表现得冷淡,却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和发红的眼睛已经泄露了一切。
就连他头顶上的秦沉两个字都在轻轻地发抖。
“谢情,我明白你想要救人,但下次救人之前,你要先衡量救人的代价。没有人值得你付出生命。”
历擎云的声音冷淡严厉得似乎在说教。嘴唇却微微颤抖,拳头攥得很紧,被他藏到了身后。
他后悔为什么要为了自己心里莫名奇妙的想法就故意与谢情拉开距离,他无法原谅自己。
谢情勾起一点点唇角。
他忽然想起来了,历擎云是谁。
很久很久以前,在他
还叫孟轻,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时。有一天他中暑晕倒,被人送到了校医室,等他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历擎云,他根本不熟的同班同学。
那个时候的历擎云还没有这么高,演起冷酷也没有现在熟练,但依然是个不擅长表露感情的人。
历擎云当时凶巴巴地说:“这么热的天气你为什么非要在操场上闲逛,就不知道会中暑吗?下次没有人送你去校医室该怎么办?”
明明急得眼睛都红了,语气却很糟糕。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有的人依然不会变。
谢情心中有种莫名的安慰。
虽然疼痛已经越来越轻,但谢情仍然有一种脱力,无法集中精神的感觉。不管那个眼球是什么东西,它绝对不是一般的副本BOSS。
正常的副本BOSS,总在玩家可以想办法对抗这个范畴内,否则就失去了游戏的平衡型,而这个东西,更像是所谓的邪神。
系统曾经威胁过他,说如果他多次违反玩家条例,可以把他献祭给噩梦里的任意一位邪神。
这个东西或许就是邪神中的一位。
谢情累极了,他毫无抵抗的被一双温柔的手拖进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哎呀,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是童话里沉睡中的公主呢。”
一个白大褂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他长相英俊,看书的姿势很优雅。
看到他醒来,白大褂合上手中的书本:“放心,你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受到冲击晕了过去,休息休息就能好。”
谢情蹙了蹙眉,他受的伤的确不算重,晕倒这么久估计是大眼珠的功劳,但无论怎么说,也绝对不是“没受什么伤”的程度。
“忘记介绍了,我是校医,你可以叫我叶医生。”
谢情看着“叶医生”头顶上的几个字:
封眠(20)
谢情略微无语,点头道:“嗯,叶医生。”
他从床上爬起来,虽然还是有些无力感,但骨折的地方都长好了。
不知道是他睡着后历擎云给他喝了治疗药,还是这个封眠的切片帮他进行了治疗。
他想下床,却发现床下没有自己的鞋袜。
“别动,你是病人,我来帮你穿。”
叶医生从兜里掏出了谢情的白袜子,又拿来了谢情的鞋,单膝跪在地上,伸出自己的手,示意谢情把脚放在他手上。
头顶上的封眠两个字摆来摆去,似乎心情很好。
谢情:“……”
呵。
原来是个变态。 w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