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愈再次来到了榆林小区,二十三栋的楼下。
黄色的警戒线早已撤去,平坦的水泥路面上也看不出任何痕迹,让她根本无从推断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偶有经过的行人时不时地转头望来,眼神中有好奇,有惊异,有探究
迟愈没去在意路人的目光,走进了写有“一单元”的楼道中。
乘坐电梯,一路来到十四楼。
她站在方薏的家门口,看了眼防盗门左右贴着的春联。
“浩气长存奔新路。”
“振翅高飞展宏图。”
迟愈收回目光,上前两步,敲响了房门。
屋内,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
防盗门被拉开后,一个身穿淡青色长裙、头发凌乱、眼眶微红的中年女子出现在了迟愈的视野中。
她姣好的面容甚是苍白,带着遮掩不掉的悲伤与虚弱。
“你是”看着眼前那张精致、陌生的面孔,女子疑惑问道。
“阿姨好。”迟愈微微欠身,“我是方薏的朋友。”
女子一怔,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正对着大门的客厅里,一道迟愈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绕了出来。
甫一看到她,方景华就露出了有些讶异的表情“迟愈你怎么来了”
不等迟愈回答,他就对自己的妻子道,“让她进来吧。”
迟愈注意到,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对面闻婧的神色由怀疑变为恍然,但随即,所有的情绪又都被哀痛遮盖。
迟愈将视线从她的双眸中移开,礼貌地道了句谢,在方景华的邀请下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闻婧关好门,也走了过来,于丈夫身边落座。
“有什么事吗”方景华率先问道。
“方薏”迟愈看到对面两人的神情同时黯淡了一下。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是为了方薏的事来的。”
方景华勉强笑了笑“没想到你们真的认识。”
什么叫我们真的认识方薏提起过我
在跳楼自杀前提起过我
注意到她略带疑惑的目光,方景华没有解释,转而问道“她是不是让你给我们带话”
“是的。”
迟愈点了下头。
“她说”迟愈抿了下唇,“她并不坚强,也不是她所认为的,世界上最特殊的那一个。”
“她还说,尽管如此,她还是希望能成为英雄,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可以帮助到更多的人、做更多的事。”
方景华的神色忽地有些恍惚,闻婧更是早已忍不住,眼泪一滴一滴地滑落下来。
迟愈望了她一眼,微微垂眸,继续说道“她还说,她其实很向往毕业,很想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
“她还说”迟愈深吸一口气,“辜负了你们的期望,真的很对不起。”
“这个傻孩子”
闻婧泣不成声,“这个傻孩子”
迟愈就这样看着她,看着这位几欲失控的母亲。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方景华握着妻子的手,面色沉痛,声音颤抖“小薏她不是自杀,对吗”
“跳楼那不是她自己的意愿,对吗”
他反复询问着。
昨晚,书房里面除了她没有任何人在场,原本紧闭的窗户被人打开,再加上被遗留在书桌上的那封绝笔信赶来的警察几乎是立刻断定,这是一场自杀案。
但是方景华和闻婧不相信。
他们不相信自己那个素来开朗、积极、善良、纯真的女儿会对生活失去希望,痛苦、绝望到了要自杀的地步。
迎着对面两人那近乎祈求的目光,迟愈非常坚定地点头“对。”
“她不是自杀。”
“她不想死。”
没有人想死,但是
迟愈想到了那个莫名的游戏副本,想到了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想到了潘子成,想到了花绯念,想到了无数在“卵世界”艰难求存的玩家。
他们知道吗知道那是个危险的、残酷的游戏吗
知道随时都有可能丢失生命吗
知道的话他们害怕吗惶恐吗想要逃离吗
还是只能任由自己身陷漩涡,无可奈何呢
“我就知道”闻婧的声音中蕴满了悲伤、欣慰等情绪。
迟愈的思绪被打断,她缓缓舒气,起身道“话已经带到,我就不打扰了。”
她没有安慰他们的想法,在她的认知中,这对夫妇需要的不是外人的开导,而是足够安静的空间。
她刚要转身,闻婧的声音却传了过来“等等”
迟愈回头看她。
形容憔悴的女子抹了下眼泪“其实小薏,她给你留了一封信。”
“我”
另一边,探岭新闻社。
一位身穿圆领衫、牛仔裤,长相普通的青年敲响了二楼一间办公室的大门。
他的身后跟着莫笙和夏延舟,前者双手插兜,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后者则一脸好奇,似乎眼前的办公室里住着的是什么珍稀物种一样。
“请进。”悦耳、沉稳的男声自屋内响起。
青年推开房门,面容带笑“暮哥,这次谢谢了啊。”
“听说副本难度不低,如果是我的话估计就要栽在里面了”青年凑近两步,好奇道,“这是在写报告”
靠近窗户的办公桌前,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端正地坐在椅子上,闻言微微抬头,看向了几位到访的同事。
他长得很英俊,轮廓硬朗,眉眼深邃,眼睛是非常漂亮的灰蓝色。哪怕此时他没有说话,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冷峻气质也会让人无端的感受到压力。
他“嗯”了一声,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道“举手之劳。”
这是在回应青年方才的那句感谢。
莫笙踱着步子绕到楚暮苏的身后,刚想偷瞄一眼记录本上的内容,后者却满脸淡然地停笔、合书,将本子塞回了它的一堆同类中间。
莫笙翻了个白眼,拉了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
楚暮苏看了他一眼“找我做什么”
“问你什么时候走。”莫笙身体后靠,右腿翘起,“你又不是我们小组的,总待在江安怎么算工资我可付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