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巢c区65层,础石正面色阴沉地大步走向安全楼梯,一众手下躲在铁柜做成的掩体后和士兵交火,枪声响个不停。
“撤了,下楼。”手下对着士兵方向扔出个炸弹,全都闪身进了安全楼梯。
“真是倒霉,不是说地下安置点没有其他出去的路,可以将里面的人都淹死吗结果还有紧急通道,以前都没听说过。而且封家那小子也没找着,反倒还折损了几个兄弟。”一名手下边走边小声嘟囔。
他声音虽然小,前方的础石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盯着他。手下顿时噤声,吓得不敢吱声。
础石用手指了指蜂巢楼外,说“他们都在那里。”
隔着从楼上倾泄而下的一层水幕,可以看到远处一块山壁半腰灯光大亮,还有些攒动的人群。
“他们把紧急通道建在高处的,你们知道尽头是通向哪儿吗”础石问。
众手下齐齐摇头。
“通往海云塔。”础石给出了答案,接着又问“知道这条通道有多长吗”
海云塔离安置点并不远,也就隔着两条长街,不到一里的距离,于是手下试探地问“一里长”
“不对。”础石竖起机械臂,五根金属手指分开,“是五里。”
啪一声脆响,有子弹从头上射下,击中楼梯旁边的扶手,西联军士兵已经冲进安全楼梯追了下来,众人于是又匆匆往下走。
洪水还在往里灌,整个地下要塞一团乱,士兵们忙着引导疏散人群,并没有多少人手和他们对抗,所以他们一直都不慌不忙。
身后的枪声响个不停,在下到五十层时,础石打了个手势,让其他人继续下行,而他自己则和阿戴藏在了墙壁后。
等那队士兵追下来时,他身旁凭空浮现出了那只狼,犹如一团影子般闪了出去。
冲在最前方的士兵突然发出声惨叫,脖子上平白多出一个血洞,接着便倒在了地上。其他士兵还来不及反应,随着一阵密集的枪声,跟着也倒了下去。
础石清理掉追兵,直接翻过楼梯扶栏落到下一层,追上了那群手下,那只狼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旁。
一众人继续往下,础石也继续开始的话题“溧石矿并不坚硬,但溧石矿脉都会被一层坚硬的黑钢石带包围。东西联军为了持续不断的电力供应,便将地下安置点建立在溧石矿脉上。电力确实是有了保障,可这紧急通道便不好打通了,于是他们修建了一条回旋形的紧急通道,绕过那层黑钢石到达海云塔,总长度也就达到了五里。”
础石说完这一通,所有手下都似懂非懂地频频点头,础石又问“那你们知道我现在说这些的原因吗”
手下们又面面相觑。
“长达五里的通道,当他们所有人都进去后,地下安置点已经被淹没。如果通道门一直关不上,让安置点的洪水灌进去,你们觉得会怎么样”
“通道门关不上,让洪水灌进去”
础石眼睛泛红,鼻翼翕张,脸上又露出那种亢奋的神情,“洪水淹没进通道,那些人都在水里体会溺死的过程,痛苦地挣扎死去而我们穿着潜水服,平安回到地面。”
础石手下都是群亡命徒,可见到他这幅疯狂模样,依旧有些畏惧地躲开视线。
一名手下小心地问“可是础执事,我们这次来地下城的目的是为了拿到密码盒。封家那小子都还没找到,我们的密码盒怎么办”
楼梯间时明时暗的灯光落在础石脸上,让他看上去格外阴沉“既然有了紧急通道,那小子现在不管在哪儿,终究也会去那里。只要在洪水淹没通道前找到他,拿到密码盒就行。将所有人淹死和拿到密码盒完成任务,这两者并不冲突。”
“是。”
“现在我们分头混到人群里,等进了通道后再行事。”
“是。”
话音刚落,楼道门被推开,冲进来一群想从安全楼梯下去的人。在看见础石这群人手里的枪后,他们先是一怔,接着就尖叫着转身跑,但枪声随之响起,所有人全都中枪倒下。
础石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冷声命令“我们和他们换外套,头套让他们戴上,枪也在这里丢几把。”
医疗站大楼一共只有六层,颜布布将每一层的房间都找光了,也没有找到封琛,便又从顶层再次找下去。
下到一层时,他看到大厅里的水更高了,已经淹到那些病床的床沿。但那些床上的病人还剩了些没有抬走,只能眼巴巴地仰头看着门口,等着快点轮到自己。
颜布布小心地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洪水淹到了胸前。他不知道封琛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医疗站,便只能茫然地站在楼梯旁。
叮咚
旁边的电梯门开了,颜布布听到里面有人喊“啊啊谁来把我推出去,推出去”
颜布布伸出头,看见电梯里只有那架一直停在里面的病床,便慢慢蹚着水过去,问道“是你在喊吗是你想出来吗”
病床上的人颤巍巍伸出手“帮忙把我推推出去,我上上下下好多次了。”
电梯门口被一架空床挡得严严实实,没有地方腾出空,颜布布看见对面的房间开着门,便将那架床推到屋里,腾出一块空地后,再将电梯里那架床往外拖。
病床很沉重,在电梯门不时的关门开门中,颜布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病床拖出一小半。
还要继续往外拖时,病人虚弱地阻止道“行了,就在这儿医生就能看到你快上船去”
颜布布松开手,喘着气道“我不上船,我还要找我哥哥。”
病人侧头看着他“你哥哥谁”
“你认识我哥哥吗他叫秦深。”颜布布语气急切“他今天白天发烧,就被带到这儿来看病。刚才我把楼里都找遍了也没见到他,叔叔你知道他去了哪儿吗”
“发烧”病人神情迟疑起来,“我刚才听到医生在说军队不让带走发烧的人怕在紧急通道里出事变异。”
颜布布连忙摇头“我哥哥不会出事,林少将说他一两天就会好,还给我保证了的。这已经过去一天了,我可以去接他了。”
“林少将说的啊”病人听他这样说,便伸手指向左边“发烧的人都在那一栋楼你去那儿找”
“谢谢叔叔。”
病人看着颜布布蹚着齐腰深的水往左走,又问道“那等会怎么出来啊”
颜布布没有回头,语气却分外坚定“我哥哥会骑鱼,他能带我走的。”
病人“”
左边是条长阳台,尽头处便是楼梯,颜布布顺着楼梯往上爬,到了二层。
这边虽然和医疗大厅是一栋楼,却是分开的独立区域,中间隔着一层厚厚的水泥墙。
厚墙左右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医疗大厅喧嚣吵闹,这边却安静无声,走廊灯光昏暗,如同一座寂静的坟墓。
阳台左侧是整排病房,颜布布将这层走了一遍,发现那些房间都是空的,里面没有住着人。
他周身滴着水,鞋子发出吱嘎吱嘎的水声,又到了第三层。这排依然是整层空房间,里面的病床只剩铁架,连床单都没有,显然都没有住过人。
当颜布布去往四层时,却发现楼梯口有道铁门,封死了上行的去路。他伸手推门,门扇锁得紧紧的,趴在门缝处往里看,什么都看不见。
“哥哥,哥哥。”颜布布对着铁门里大喊,声音在死寂的楼层里回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抓着铁门使劲摇晃,铁门发出咣咣重响,却依旧紧闭。
这扇铁门应该就是这段时间做的,风格很粗糙,和这栋结实规整的大楼格格不入。
门扇就是一整块生锈的暗黑色铁板,和墙壁相连的部分有明显的电焊痕迹,就连门锁都是最古旧的那种铁锁,门闩一头在门上,一头伸进了墙壁里。
颜布布推搡了一会儿铁门,又趴在阳台上往外看,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帮忙。但这里什么人也没有,只看见一片微微晃荡的洪水,折射出楼上映下去的光。
洪水已经差不多淹没底层,水线正朝着二楼爬升。
颜布布心急如焚,对着那铁门踢打推搡,嘴里高喊着哥哥,喊着喊着便绝望地哭了起来。
“哎谁在那里哭那小孩,小孩。”楼外突然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还有手电筒光对着上面摇晃。
颜布布立即停下推搡铁门,哭声戛然而止,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阳台外。
接着便冲了过去,踮起脚尖趴在阳台上喊“求求你开下门,开下门,开下门。”
他的眼睛被手电筒光刺得眯起,模糊地看着一个人站在一艘气垫船上,便迭声对着他不停高喊“求求你开下门”
“来,你赶紧从阳台翻出来,我接住你,时间紧急,我还要去接其他人。”站在船上的人说。
颜布布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我,是我哥哥还在楼上,我要去接他,这里有铁门挡住了,我上不去。”
那人说“楼上可不能去,那里是发烧病人,还有变异者,我们都不允许上去的,你快下来”
“我哥哥可以的,林少将说他一两天就会好,他和其他发烧的人不一样,他不会变成咬人的怪物,他不会”颜布布打断他的话,两只脚焦急地在地上轮流踏步。
“林少将说的”那人问。
“对,今天已经过了一天了。”
那人将手电筒移开了些,颜布布看清了他的脸,认出他是洪水淹过安置点时,在大门口见过的一名士兵。
颜布布犹如看见了救星“叔叔,你认识我的对不对你看看我,认出我了吗我就是不准你们关门的那个人呀,就是又哭又闹又打人的那个人呀。我哥哥你也认识的,他骑着鱼回来的呀。”
那士兵沉默了半瞬,说道“我只有楼道铁门的钥匙,现在还要赶着去其他地方救人,我把钥匙丢给你,你自己去。”
他只是一名负责来接病人的士兵,从来没上过这栋楼,不知道那上面究竟是什么情况。这串铁门钥匙也是他想来巡逻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遗下的病人,才从医生那里拿来的。
现在他还有其他任务,还有很多的人被洪水围困着,便只能将钥匙丢给颜布布,让他自己去。
颜布布听到他有钥匙,已经喜出望外,忙不迭点头“好好好,谢谢。”
水已经淹到快二楼,士兵站在气垫船上,离三楼也很近。他将钥匙丢给颜布布后,又从船上拿起两件救生衣扔进阳台里。
“安置点里可没有鱼给你哥哥骑,你俩出来以后就穿这个吧。”说完便对着不停呼叫的对讲机道“我刚检查完医疗站,现在马上过来是,收到,我立即去救他们。”
士兵划着气垫船离开,颜布布赶紧捡起地上的两件救生衣抱在怀里,拿着钥匙去开铁门。
他踮起脚开了锁,推开铁门上了四楼。
四楼和楼下其他病房一样,不同的是阳台右侧不再是敞着的,而是装上了铁栏。房间墙壁上没有窗户,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大门是结实的金属门,只有上方留着一个方形小洞。
颜布布走到第一间房门口,踮起脚尖也够不着那个小洞,左右看了看,看见旁边有张椅子,便放下救生衣,拖过椅子爬了上去。
从那个方形小窗口,只能看见对面靠墙放着的一张病床,此时那床上没有人,被褥床单也乱糟糟地掉在床边地上。
“哥哥,哥哥。”颜布布朝着窗口里面喊。
房间内静悄悄的,颜布布又喊了两声哥哥,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他将脸紧贴在小窗口上,转动眼珠想看到更多地方,然后下一秒钟,视野一暗,有什么东西挡在了小窗口对面。
那是一双人类的眼睛,却又完全不似人类,整个眼球呈现出黑色,眼周一圈的皮肤惨白,却又爬着蛛网似的青紫色细小血管。
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颜布布,冰冷中不带任何情绪,也看不出任何生机。颜布布那瞬间大脑一片空白,魂魄似乎都飞出了体外,也就呆呆地和他对视着。
直到几秒后,他的神智才归位,大脑重新开始运转,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后,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砰砰砰
金属房门发出被撞击的重响,颜布布爬起身后就往楼梯下冲,脚步声一阵忙乱地响起。
然而冲到拐角处,在看到三楼那扇打开的铁门后,他脑中顿时清醒,又喘着粗气慢慢停了下来。
哥哥哥哥还在这儿现在不能走不能走。
颜布布抹了把眼睛“我才不会怕的,我一点都不会怕。我有比努努,我还会大师父教的魔法。我是来接哥哥的,我不能走”
他将挎包里的比努努取出来抱在怀里,深深吸了两口气,又转身颤巍巍地走向四楼。
吱嘎,吱嘎,他的鞋子发出被踩出水的气泡声,在此刻分外的刺耳。
他心脏还没从刚才的惊骇中恢复,依旧剧烈跳动着,太阳穴被血液冲击得一股股胀痛。而第一间房内的人也在持续撞击大门,机械而有节奏,一下又一下,力度大得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好在那金属门无比坚固,被这样撞击着也纹丝不动,颜布布再次深吸了口气,壮起胆子,紧贴着阳台边快步走了过去。
“不要出来啊,你是疯叔叔疯阿姨,还是疯爷爷疯奶奶,不要出来啊你乖一点,好不好”
颜布布身体僵硬,头也不敢抬地走到第二间房时,发现椅子还倒在第一间房门口,只得硬着头皮又回去拖。
屋内的人撞得更加剧烈,颜布布就算知道这门撞不开,也吓得脸色发白,双脚发软,椅子都差点拖不动。
将椅子摆在第二间房门口,颜布布克制住巨大的恐惧感,鼓足勇气爬上去,战战兢兢地从小窗口往里望。
他呼吸急促,双手用力得差点把比努努的耳朵揪掉,好在这次没有遭遇刚才的惊吓,直接就看到房间里有个人,直直地站在左边墙壁旁。
那人一看就不是很正常,整个人差点贴在墙上,而且也不是封琛。颜布布没有发出半分声音,飞快地下了椅子,再抱起椅子走向第三间房。
又要面对那个小窗口,颜布布心里非常恐惧。
他将椅子放好后,有些踟蹰地站在一旁,又踮起脚尖从阳台往下望。
只见水面离他更近了,原本还在一楼二楼的交界处,现在已经淹没整个二层,快要到达三层。
颜布布不敢再拖延,甚至都不给自己做好思想准备的机会,直接就爬上了椅子,抬头望向小窗口。
这间房的陈设和其他房间明显不同,不光有病床,还有床头柜,床边也摆放着一个输液架,袋子里还有未滴尽的药水。
颜布布看向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在辨清那张熟悉的俊美侧脸时,那瞬间胸腔都快被满满的欣喜撑得爆裂。
所有的绝望和焦灼,在看见封琛的刹那都烟消云散,眼眶一热,眼泪也跟着涌了出来。
“哥哥”他扯着嗓子朝小窗口里大喊一声,用力得额头侧都鼓起了青筋,接着便一边大哭一边迭声喊“哥哥我来接你了,哥哥你醒醒我来接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