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空间大得让颜布布感觉到自己渺小，数盏探照灯从弧形岩石穹顶直射往下，照亮了正中并排三栋椭圆形建筑。
这是三座用钢铁建造起来庞大建筑，每座都有上百层，面积颇广，巍峨壮观。建筑周身分布着密密麻麻房间，很多房间都透出灯光，让它们看上去像是三个发光巨大蜂巢。
建筑每层都绕着一圈长长通道，左侧有楼层运输梯上上下下，在其中某层停下，吞吐出一些人。
颜布布脸贴在铁栏缝隙里，看得目不转睛，他轻声问“少爷，这就是地下安置点吗”
封琛同样注视着前方，灯光倒影在眼中，让他漆黑眸子掠过各色光影“是，这就是地下安置点，你现在看到这三栋建筑，被人叫做蜂巢。”
运输器继续下行，终于停在了地面，等两人跨出圆台，又吱嘎吱嘎地升空。
这是蜂巢旁边一小块空地，建着一间塑板小平房，大门上贴着接待中心四个字。
两人进了接待中心，一名正坐在桌前士兵抬起头“几个人”
“两个。”
“年龄。”
“他六岁，我马上满十三岁。”封琛道。
士兵这才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嘟囔着“十三岁就这么大个头，没有谎报年龄吧”
“没有。”
士兵取出来两张卡，推到桌边“这是两张信用点卡，你们收好。进了地下安置点，以前钱币便不能再使用，花费都是卡里信用点。听明白了吗意思是再多钱在这里也没用，这卡里就是你们所有钱。”
封琛将两张卡拿到手里，道“明白。”
士兵又按了下桌上键，对着通话器道“吴优，来了新人，带去你们a巢c区安置。”
“是。”通话器那头回答道。
很快走进来一名身材瘦削中年人，他不是西联军，穿着一件泛着汗渍白色背心，一进来便对士兵堆起了满脸笑。
士兵“吴管理员，这是两个未成年人，带去你负责c区安置。”
“没问题。”吴优飞快地打量了封琛和颜布布一眼，说“走吧，跟我去c区。”
走在接待中心外空地上，封琛打量着四周。
这是块广场，底部是深黑色岩石，四处散落着高高起落架，还有一些工业用车。
广场正中是三座蜂巢，周边一圈则建盖着单独楼房，一条铁轨蜿蜒向前，伸进远处洞壁里，几辆蒸汽式小矿车装着矿石，在铁轨上来来去去。
“旁边那些管道是安置点排水系统，不管多少水都能给你排得干干净净。”吴优主动介绍四周“那边是军部大楼和医疗站，挨着我们小楼是溧石发电机房。”
封琛知道安置点排水系统相当强大，也知道建址专门选在了溧石矿带上，这样可以保证一直有源源不竭电。
颜布布好奇地看着头顶，高高穹顶上挂着数盏探照灯，像是夜空星星，照亮了整个地下安置点。
“小孩儿，这里凉快吗”吴优问颜布布。
颜布布点头“凉快。”
吴优说“整个地下安置点都有恒温控制，所以不会太热。”
颜布布捏了捏封琛手，双眼亮晶晶地小声道“少爷，我好喜欢这儿。”
他是小孩儿心性，只觉得眼前一切像是电视里卡通场景，满心都是好奇和新鲜。
但封琛从小接受军事化训练，封在平对他教育方式也如同对待成人，有着超出同龄人心智和稳重。所以他知道地下安置点看似不错，实则要生存话，绝对不是那么简单事。
吴优带着两人进入中间那座a蜂巢大门，走向左边升降梯。
升降梯其实就是块大铁板，周围一圈半人高铁栏，沿着楼壁，吱吱嘎嘎一路往上爬升。
灯光从铁栏透进来，在封琛脸上落下斑驳光影。他低头看了眼颜布布，见他手指在抠铁栏，将人扯了扯，低声道“别乱摸。”
颜布布立即收回了手。
吴优看了眼封琛手上信用点卡，说“我给你说一下，每张初始卡里都有四百信用点。吃一顿最便宜饭，也需要花费五点，所以你们得省着点花，坚持到下个月，又可以领四百点。”
升降梯到了六十五层，停下。迎面墙壁上贴着c区字样，边上是条长长走廊。
封琛牵着颜布布，跟在吴优身后，顺着走廊往前走。
左侧一排房屋，每间都不大，只有几个平方。有些屋子里住了一家老小，整间屋都塞得满满当当，还传来婴儿哭闹。
“吴管理员，又接新人了”有人大声给吴优打招呼。
吴优只淡淡地应了声，神情矜持中带着高高在上。
“谁又把东西放在走廊上了说过不准放在外面，放不下就给我堆在床上。”吴优作势要将走廊边一把藤椅踢飞。
有人匆匆跑出屋“我，是我，马上搬进去，马上。”
“吴管理员等等。”又一名男人追了上来，点头哈腰地递上根烟。
吴优接过烟，别在耳朵后“什么事啊”
“就昨天给您说那事，我们家一共六口人，挤在那房子里太难受，吴队长能不能给想想办法，再匀一间出来。”男人赔笑着道。
吴优啧了一声“想要房子还不简单再付五十信用点，就可以再分到一间。”
“我们这一家老小都要吃喝，哪里还有信用点去付房租啊。”男人凑近了些，偷偷往他手里塞了样东西。
吴优不动声色地将东西揣进衣兜“这样吧，明天上午来找我，看能不能想办法。”
“哎，哎，谢谢吴管理员。”
颜布布正走着，突然听见身后有小孩子声音，他转回头，看见几名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跟在了后面。
那些小男孩都对着颜布布做鬼脸，为首一名胖男孩，还对他挥了挥拳头拳头，表情充满敌意。
颜布布盯着他，觉得他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胖男孩慢慢吐出三个字“野孩子。”
他声音不大，并没引起别人注意，但颜布布听清了，也认出来他就是曾经在刚地震后想抢他面包那个人。
颜布布虽然是佣人孩子，可封家待人宽厚，他也是被娇惯着长大，没受过什么委屈。平常吃穿用度都不差，甚至超过很多普通家庭孩子，就读幼儿园设在山脚，每天陈伯还会开车接送。
他只是听封琛话，但班上可没有小朋友能欺负他。
那群小男孩不远不近地跟着，不停做着鬼脸，颜布布也用手指扒拉下眼皮，吐出舌头，还了鬼脸回去。
吴优给封琛说着一些注意事项，封琛仔细在听，也注意到颜布布频频转头停留，有些拽不动。
“干嘛呢”他低声叱了句，“别东张西望，好好走路。”
颜布布便不理那些男孩儿，跟着往前走。
吴优话题逐渐引到自己身上，无不得意地道“我呢，是第一批进入地下安置点，能得到西联军看重，任了个要职。当然，说不上呼风唤雨，也算”
嘀
突然响起尖锐铃声打断了吴优话，地下安置点上空回荡着一道机械男声“所有人回自己房间，离就寝时间还有十分钟。”
还算宁静蜂巢瞬间变得喧嚣，不断响起奔跑脚步声，还有关门砰砰声。
颜布布忍不住又去看那群男孩儿，见他们作鸟兽散地往后跑。胖男孩跑着跑着回头，比了个小拇指，颜布布便对他撅起屁股，嘴里配上了音“噗”
“走走走，快去你们屋子，马上要例行检查了。”吴优也不再多话，匆匆往前走。
还没走出两步，走廊对面便大步行来一群人，皮靴重重敲击着地面，发出咔咔声响。为首军官年约四十出头，长相严苛，眼神鹰一般犀利。
“快，站在旁边，不要挡在路中间。”吴优停步靠墙站着，并把封琛和颜布布也拖到旁边。
这是一队西联军士兵，在目不斜视地经过三人时，最前面军官突然停了下来，微微侧头，视线在封琛和颜布布身上扫过。
“新来”他低声问。
吴优半弓着腰，态度恭敬“林少将，这是刚来，我正带他们去房间。”
林少将没有理吴优，而是问封琛“叫什么名字”
“秦深。”
“几岁了”
“三个月后满十三。”
“父母呢”
“埋在房子下面了。”
林少将右手拿着一双手套，在大腿侧轻轻拍击着，又问颜布布“叫什么名字”
“我叫樊仁晶，就是繁复漂亮晶石。”颜布布这次回答得很快。
“几岁了”
“六岁。”
林少将对后面士兵勾了勾手指，那士兵立即上前，用手持检测仪扫描两人手腕上生物芯片。
检查过程中，林少将一瞬不瞬地看着封琛，目光冰冷中带着审视。而封琛就像没有察觉到他视线，只平静地看着自己手腕。
士兵扫描过芯片，低声对林少将说“身份信息和他们说相符。”
林少将不再停留，转身往前走去。
封琛刚缓缓吐出一口气时，他又倏地掉头，大步走到颜布布面前，指着旁边封琛问“小孩儿，他是你什么人”
封琛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
在进入地下安置点前，他对颜布布叮嘱了很多事宜，但竟然疏忽了一件最重要事，就是让颜布布改口，不要叫他少爷。
颜布布侧头去看封琛，林少将捏住了他下巴“不要去看他，告诉我，他是你什么人。”
封琛嘴唇动了动，垂在裤侧手暗暗攥紧。
颜布布和林少将对视着，声音有些颤抖，却无比清晰地说道“哥哥，他是我在路上认识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