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八小时工作制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便听到一阵哐哐的敲门声。

    一定又是曲灵风这个混球要去桃花林中采集清露来泡茶,十足的附庸风雅。

    不理他。我翻个身用枕头捂住耳朵打算继续睡。

    哐哐。

    还是不理他。再坚持最后一声,曲灵风就该滚蛋了,

    被窝啊没有任何人能让我离开你。

    哐哐。

    第三声了,我把枕头从脸上拿下来。总算可以继续睡觉了

    哐哐。

    哐哐。

    哐哐。

    敲门声越来越密集,曲灵风今天疯了吧

    我穿好衣服打开门,正打算破口大骂,好好问候一下曲灵风的家人。

    然后看到站在门口的黄药师,一袭青衫沾染着清晨的露水,于晨光熹微之间,好似一竿青竹,卓然而立,萧疏轩举。

    对于帅哥,我向来是没有脾气的。

    将各种问候家人的词汇咽下,我深吸一口气“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吗”

    “卯时一刻。”

    也就是早上六点都不到啊。

    我再深吸一口气,继续提示他“你不觉你起得太早了吗”你不睡觉请不要打扰别人睡觉的好吗

    黄药师理直气壮“鸡叫了”

    曲灵风院子里的山鸡应景嚎了一嗓子哦哦哦

    “你不想让它叫,你去杀了它啊”我没好气地说道。曲灵风院子里的那些家禽真的该处理一下了。

    “该继续推算凌波微步了。”黄药师说完当即转身,翩然走出院门。

    坐在黄药师的书房里,我打起哈欠那是一个接一个。

    而罪魁祸首黄扒皮却笑吟吟地一边提笔在纸上书写,一边朝这边望过来“怎么昨晚没睡好”

    早晨咽进肚子里的词汇忽然有着喷薄而出的冲动。

    我将笔往桌上一搁,决定好好和黄扒皮谈一谈劳动保障制度的问题。

    “我说黄药师同志,咱们这个推算凌波微步的项目工程能不能严格遵守八小时工作制”

    “八小时工作制”

    “就是早上巳时到下午申时,我们在这段时间工作。你不用特意跑过去喊我,也不用点我穴道不让我走。在这个时间段里我会自己过来给你推算凌波微步的卦象方位。但其他时候都是下班时间,不得打扰我的个人生活。明白吗”

    “好”黄药师看也不看我,答得爽快至极。

    看着他隐隐弯起的嘴角,我猛然醒悟自己上当了。黄药师这小狐狸从昨天下午就计划好的,先点我穴道让我吃不饱,又在今天天不亮就上门吵醒我,让我睡不好。寝食难安之际,逼我自己给自己制定出一套工作时间,上赶着来给黄扒皮打白工。

    本来嘛,我根本没有义务给他推算这个加强版的凌波微步,可这样一来我就不得不每天都到这间书房打卡工作了。奸诈,实在是太奸诈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黄药师倒是言出必行,早上不再鸡叫时分上门催工,下午也不再点穴强行加班。

    只是师兄弟们聚会的时候,曲灵风却苦瓜着一张脸数落我“不是跟你说过没事离他远一点吗怎么还自己凑上去了你这没心没肺的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连脑子都没有了”

    介于我现在做的是武学研发这种保密程度极高的工作,我不便跟曲灵风透露太多的细节。埋头啃自己的兔子肉,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离谁远一点,师兄你们在说什么呢”武珉风问道。

    “没谁,小孩子一边去。闲得没事先去打水。”曲灵风挥手赶开。

    陈玄风和陆乘风对望一眼,一左一右拉住武珉风,将他从我和曲灵风身边拖走。

    我不由大奇“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你的话了。”

    这桃花岛表面上曲灵风是大师兄,但这货整天泼皮疯玩没一点稳重,都没人把他的大师兄太当一回事。大多数时候其实都是陈玄风说了算。陆武两人一般也都是听陈玄风的。

    可今天是怎么了,曲灵风都还没发话,陈陆二人就这么默契地把武珉风拖走了。

    曲灵风白我一眼,一口干了碗中的酒“不是他们听我的话,是你傻女儿家心思不都应该更细腻一些吗你怎么比爷们还糙。”他说着又愤愤地喝了一口酒。

    “如果你非当我是个糙爷们,能不能把那条兔子腿让给我”我指着他盘子里的兔腿问道。

    “凭什么”曲灵风将盘子往自己身后一藏,警惕地看着我。

    “因为糙爷们的食量是两条兔子腿,你们特喵只给了我一条”每次聚餐都以你是个女人你少吃点,不然嫁不出去为由,硬生生少分我一份肉。当我傻吗

    曲灵风叹了一口气,将盘子从身后拿出来,往我面前一推“吃吃吃,你多长几斤膘我或许可以少些烦恼。”

    这个我赞同,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以后把你的肉都给我,我保你烦恼全消。”

    曲灵风起身去端桌上的酒,不着痕迹地躲开我的手。

    大概是在温泉里被看光了屁股的缘故。自从那天黄药师出关后,曲灵风等人终于意识到我是个女人的事实。我和几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变了,我们仍会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互相斗嘴,互相数落对方的不是,互相嘲笑。但除了武珉风之外,三人都会像现在曲灵风这样,不着痕迹地跟我拉开肢体上的距离。

    桃花岛的时间就这样在朝九晚五的推算中,在几个师兄弟的逐渐成长中悄然流逝。

    易经有六十四卦,六十四卦之外又有许多繁复的变化。即便是用现代数学来推算,没有电脑这项工作依然细密而繁杂。

    我疲惫地伸个懒腰,揉着因太多次计算而有些昏昏沉沉脑袋。

    我想念我的电脑,我的手机,我的电视机就算这些都没有,能不能给我一个3听听歌。算了,太奢侈了,给我一个卡带录音机也行。算了,录音机也是用电的,留声机吧,那个可以手摇的不要电

    想要在这个世界搞到这些东西,无异于在原来的世界学会魔法一样,那叫一个天方夜谭。

    在这个世界想要听歌,就得老老实实地去找曲谱来自己弹给自己听。

    说到曲谱,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你出关那天吹奏的曲子叫什么名字”我朝黄药师问道。

    他闻言一怔,停下了手中的笔,低垂了眉眼,端起一旁的茶来喝了一口,却没有正面回答“为什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觉得挺好听的,想把曲谱找来,自己奏给自己听。”

    “挺好听”黄药师放下茶盏,望着我浅浅一笑,目光满含深意“不必,我奏给你听吧。”

    他说罢,真的返身入室,取了一把琴来。

    我好奇“你那天吹的不是笛子吗”怎么变成琴了

    他抬眸瞥了我一眼,说道“这本来就是琴曲,我临时改做笛子来吹的。”

    这也能临时改还真不愧是黄药师。

    手按琴弦,一个个音符缓缓流淌而出。当竹笛换成七弦琴,这曲子意境似乎变得更加明朗而清晰。两个人的追逐似乎近在眼前,那一攻一守也越发地具有张力,那一问一答也变得更加缠绵。

    一曲终了,他问我“听出什么来了吗”他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此时日已西斜,他的半张脸掩在阴影里,叫人看不真切。

    以我那点有限的音律水平,也不敢去品评他演奏水平的高低。而我又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于是也无法去评论这曲调的雅俗。

    我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两个人,一个追一个跑,一个攻一个守,一个问一个答。”

    “一个问一个答”他反问道,手指不时地拨弄着琴弦,发出悦耳的泠泠之声。

    他低低一笑又问道“那你说那个被问的,她会回答吗”他不过是随手拨弄,可为何听起来却有些蛊惑之音。

    “这我哪知道我连曲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啊。”他这问题问得就很没水平,这就跟你去问一个单身狗,你希望孩子像你多一点还是像你老婆多一点,是一样的道理。人家根本没有老婆你让他怎么回答。

    铮然一声乍响,我被吓了一跳。这说得好好的,也不知是哪里惹恼了他。

    我抬眼朝他瞧去,只见他整张脸整个人都避入午后的阴翳里,看不清是什么神情。

    “罢了。”他低叹一声,抱起琴来走入内室。

    第二天还是差不多的傍晚,黄药师再次将琴取出来,奏的还是那首不知名的曲子。仍是在一曲终了后,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你说,那个问的问了什么那个被问的会怎么回答”

    我忽然觉得他这样问,可能不是想要一个具体的,跟曲谱的创作意图有关答案,而是一个从听众角度出发,充满想象力的答案。于是我开始发挥自己的想象,

    “兴许是吃了吗没呢。或者是吃了吗刚刚吃完遛弯呢。这样”发挥半天,我能想到的就是国人之间最常见的问答。

    这回黄药师长长叹了一口气,那神气明明白白地在无声表达着他对牛弹琴的委屈。而我这头牛依旧不知道哪里惹他生气。

    此后的岁月里,他时不时地便将琴取出来,翻来覆去弹奏的总是那首曲子,问他曲谱叫什么名字,他总也不答。我猜测这是他自创的曲子,就跟碧海潮声那种一样。他不肯说,估计还是版权问题。

    直到凌波微步加强版推算完的那天,大功告成之余,他去内室里坐了很久,却没有抱琴出来。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高兴过头,就那么一觉睡过去了。当然,我也没那个胆子去内室求证。整理好自己推算用的那些纸页,便蹑手蹑脚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