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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光
    赵青岚只是笑,并不接周妙宛这个话茬。

    “娘娘难道不好奇,为何婢妾会被指来这端王府吗”

    “这世上,本宫好奇却不得解的事情多了去了,没有精力一一去探求,”周妙宛单手支腮看着她,脸上已有倦意浮现,“赵选侍若不想说,那请回罢了。凝夏,送客”

    “等等”赵青岚下意识推拒,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终归还是没拿捏住主导权,讪讪地笑了“娘娘果然沉得住气,希望您听完婢妾所言,也能如此沉静。”

    她环视四周,刻意拉长了语调“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娘娘屏退左右。”

    闻言,凝夏微微抬眼看向周妙宛,见她点头,便悄悄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她和赵青岚两人,周妙宛道“可以说了吧,赵选侍。”

    赵青岚清了清嗓子“那婢妾便不卖关子了。只一件事,娴妃和兖王一直有意于夺嫡,端王殿下也是逃不开干系的。”

    周妙宛嗤笑一声“兖王早已分封,有意于夺嫡又如何,还能造反不成”

    话刚说完,周妙宛瞳孔微缩,下意识握住了椅子的扶手一端。

    造反

    今上刚登基那几年,还算得上执政清明的好帝王。可数十年过去,如今的他年迈昏庸,心思全放在了女人肚皮上,这几年间,被以各种名目选进宫的民间女子数不胜数。

    他已经老了,可他的儿子们还年轻。这般落差下,立太子的事情闹了两年,也没有个结果。

    太子之位悬而未决,众皇子间明争暗斗不休,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皇帝一手养的蛊,可却又无可奈何。

    原因很简单,皇帝的儿子虽多,但没有嫡子。身份够尊贵的能力实在难以服众,譬如贵妃所出的四皇子;资质尚佳的身份又差了一截,譬如娴妃的三皇子兖王。

    是以,朝野上下无不怀念先皇后所出的长子,不仅有嫡出的身份,还有让教过他的太傅都赞扬的聪颖天资,若是他还活着,此刻的太子之争就是个笑话。

    闹到现在,时局早已经乱了,娴妃扶持多年的儿子被打包去了封地,她真的甘心吗

    而赵青岚听了周妙宛的话,笑得愈发灿烂“这大不敬的话,娘娘敢说,婢妾可不敢。不过您想想,如今兖王已经离京,四皇子却还在京中,娴妃娘娘能看局势这样下去吗”

    “她同贵妃斗法了这许多年,如若四皇子真的大权在握,她落在贵妃手里,恐怕落不着全尸呢。”

    周妙宛道“你说得对。不过,等咱一离京,娴妃如何又干端王府何事她并非殿下生母,母子之情单薄,就算有朝一日四皇子为着自己的名声,也不会轻易为难一个无权无势的弟弟。”

    这些事情她是思虑过的,她嫁给李文演是心悦他不假,可到底不至于昏了头嫁进来找死。

    “王妃所言不假,可是咱的夫君”赵青岚刻意把这四个字咬得死死的。

    然后她说“却并不如您所想的那般置身事外置身事外。原本娴妃想让他娶的是靖武侯家的嫡女,可端王殿下拒绝了,他对您是情深不疑呢,为了让娴妃松口答允,答应了她一些条件。”

    “而婢妾被指来,是娴妃想要盯着端王,看他是否老实。”

    周妙宛警觉抬眼“他答应了什么条件”

    赵青岚只道“那婢妾便也不知了,今日所言,已经是捏着脑袋寻摸来的。不过您是聪明人,应该能猜到娴妃意欲何为吧。可婢妾想想又觉奇怪,端王殿下对您不过了了,又何必因此为娴妃所驱使”

    这话正中周妙宛的疑惑。

    她比赵青岚更清楚李文演心里没她。

    周妙宛收起疑惑,坦然以对“这些事情,本宫亦不知。赵选侍今日同本宫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不妨也直接道来。”

    “婢妾只是想活着,”赵青岚目光中不无悲凉,她回答道“他们权贵争来斗去,与婢妾这等升斗小民何干可若娴妃当真要举事,谁赢了,婢妾都活不成了。”

    这话不假,周妙宛道“四皇子输了,无论端王会不会被牵连,失去娴妃庇护的你必死无疑,若四皇子胜了,你便无用了,娴妃也不会介意端王送你上路。”

    赵青岚嘴角仍挂着笑,仿佛周妙宛谈论的不是她的命一般“是啊,不过蝼蚁尚且偷生,人总是想活的。今日出言提醒,也不过是希望王妃娘娘有朝一日可以高抬贵手。”

    周妙宛不由莞尔“希望那时我真的还有高抬贵手的余地。”

    见周妙宛默许了,赵青岚只觉压在心中的大石稍稍松动了些,她不禁问道“难道娘娘心中只有方才所说的两种可能吗”

    周妙宛一愣“你是说,他也想”

    赵青岚觉得好笑,说“身在皇家,如何不想。若我托生在皇家,哪怕是个公主,我都敢梦里做一做女帝呢,端王殿下怎么可能毫无想法”

    赵青岚的话属实是点醒了周妙宛。

    恍然间她印象中的李文演,还是那个跑七八座山头为她采花的模样,她还记得他对她说,什么权势功名,他都不想要,他只想日日陪她,同她自由自在地跑马。

    那时清澈的眼神让她记了好久。

    周妙宛默然,下定决心要重新审视李文演这个人。

    无论如何,她不能当真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托给他吧,周妙宛自嘲般笑了。

    赵青岚又道“婢妾不宜久留,若娘娘没有旁的事情,那婢妾先退下了。”

    周妙宛看着她,目露狡黠“做戏就做全套吧,不然你我两人促膝长谈让旁人知道了,未免起疑。”

    赵青岚了然“好。”

    殿外的凝夏倚在墙上晒太阳,而采碧在旁边和两个做杂活的小丫头说地谈天,谈到兴起还手舞足蹈起来。

    凝夏觉得她实在不稳重,别开了眼。

    忽然,殿内传来一记响亮的耳光声,继而是周妙宛的怒斥“滚出去”

    赵青岚手炉都没顾着拿,她双手捂脸,哭哭啼啼地奔了出去。

    这一出把院儿里洒扫的下人吓坏了,采碧也呆了半刻,才忙不迭地跟上了赵青岚。

    凝夏忙回去察看情况,结果殿内看起来安生地很,周妙宛正托着脸等她进来呢。

    周妙宛使唤她“快去把门关好。”

    凝夏有点懵,乖乖去了,随后转身问道“娘娘,这是闹哪出呢”

    凝风凝夏这两个丫头都是长久跟着周妙宛的,不过凝风年纪大,更乖觉些,凝夏年纪小,很多时候便需要多点点。

    周妙宛道“赵选侍,说咱殿下心里没我。”

    凝夏下意识反驳“怎么会端王殿下他”

    话说一半,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这几日两人间微妙的暗潮涌动,她这个贴身侍奉周妙宛的人,怎么能感觉不到呢。

    趁此机会,周妙宛把她与李文演不睦的事情同凝夏解释了,不过略过了李文演心里有旁人的部分。

    凝夏听完,红了眼眶“怎么可以这样为了他,小姐舍弃了那么多东西,婚前连个添妆的都少,结果他还”

    小丫头一激动,又叫了她小姐。

    周妙宛哭笑不得“我还没哭呢,你倒哭上了。”

    凝夏抹抹泪,狠狠跺了跺脚,仿佛地上正躺着个李文演,她说“奴婢是替小姐委屈。那以后怎么办呀”

    “还能如何”周妙宛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两个丫髻的手感好极了,“就这么过呗,以前怎么过,以后就怎么过。”

    那记耳光终究是在府里传开了。

    连李文演是夜归家,都特地来问周妙宛发生了何事。

    周妙宛正修剪花枝,听他发问,看都没多看他一眼“你去问赵选侍便是了,我可伺候不起。”

    她使小性,李文演也不恼,只拿了把剪子来陪她剪叶子“到底是委屈了你。”

    周妙宛这时才睨他一眼,突然很想发脾气。

    于是她便发了。

    周妙宛拿起剪子便朝地上扔,抡起粉拳便捶向了李文演的肩膀。

    边抡边骂“还不是因为你她是你母妃塞的人,平日里张扬不说,今日还来当面取笑我我不要再看见她了”

    说是“粉拳”,可周妙宛学过拳脚功夫,这拳头还是有一把子力气的,李文演猝不及防地被她捶得连连退了几步。

    李文演尽量维持着自己的温和“可是她说什么了”

    周妙宛眼神恨恨的,虽然恨的不是赵青岚。

    “她说你心里没我”

    只是因为这个照临和他说,今日赵选侍可是和她长聊许久。

    李文演心下狐疑,可是到底还要维持恩爱的表象,他握住了周妙宛的拳头,道“你管她言语作甚平日里我连眼光都不曾分予她。”

    周妙宛见他欲言又止却还不得不“包容”她的脾气,心下有了快意,继续道“左右我不想再见着她了。”

    李文演还能说什么只能继续顺杆哄了一哄。

    而周妙宛看着他的深沉的眼睛,忽然就想到了白日里赵青岚的话。

    李文演当真如他之前所言,无意于那至高的宝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