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灵溪做了个梦,梦中她仿若置身望际的冰窖,浑身是撕扯般的疼,她想要摆脱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却发现周身好似被什么困住,使不出半分力气。
她只能任由冰霜刺痛将她包裹,没有尽头,看不希望。
可突然,她的眼前出现了簇小小的火苗,火苗越来越大,越烧越旺,竟融了漫天的寒冰,也驱赶了身体被撕扯的痛感。
画面转,冰天雪地换成了鸟语花香的外桃源。
她躺在温暖的阳光下,腹间传来丝丝暖,清风携着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像是青草香,又像是木香,而她下识觉得这个味道很熟悉。
不知是因为这点点熟悉的味道,还是因为被温暖的阳光照耀,她感觉很安心,很舒适,被束缚的身体终部放松了下来。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在眨眼间,她在片温暖中醒来。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有马蹄声,有车轱辘声,还有脚步声。
她缓缓睁开眼,没有鸟语花香的外桃源,亦没有漫天冰雪,她此刻正躺在马车的小榻上。
原来,只是个梦。
“姑娘醒了。”
桑络的声音传来,让穆灵溪彻底将梦境与现分离,她缓缓的坐起身。
这不是她第次在马车中醒来,所以她丝毫不感惊讶。
“昨夜”
她隐约记得昨夜她来了葵水,好像还请了军医,好像还听见了封子的声音。
“昨夜我见姑娘疼的厉害,便去请了封子军医。”桑络三言两语将昨夜发生的事带过。
至封子用内力替姑娘缓解腹痛之事她没有说。
封子不让她说。
穆灵溪听罢,拢了拢被褥里的汤婆子,原来腹间股温热是因为汤婆子。
“姑娘可好些了”
“嗯,好了。”穆灵溪点点头,“我何时出发的,现在什么时辰了”
关她怎么上的马车,穆灵溪并没有问。
之前每次都是桑络将她抱上马车,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但她却不知,这次还真是例外。
封霖大军快要启程前才收手,彼时桑络正在熬药,他便将穆灵溪抱上了马车。
穆灵溪不问,桑络自然不会提,只回道,“天没亮就启程了,这会儿快午时了。”
“已经午时了。”
穆灵溪有些讶异,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姑娘这几日嗜睡很正常。”桑络道,“今早熬好的汤药已经凉了,等扎营时我去热热姑娘再喝,军医说最好服用半年。”
穆灵溪听了叹。
昨日她还道终可以不必每日喝汤药了,没成想日过去,竟又延续半年了。
不过好在她对汤药并没有么排斥,便是再苦也能忍得。
比起每月要遭这罪,她倒宁愿喝上半年的汤药。
不久后,大军便在片林中扎营吃午饭。
封霖送了几个刚装上热水的汤婆子过来,桑络正好去熬药,他便送上了马车,见穆灵溪恢复了些精气神面色才松缓几分,但毕竟是姑娘的小日子,他不便问,简单关切几句后,便道,
“接下来要加急赶路,每次扎营休整的时间会缩短,阿滢若有什么需要的便同我说。”
穆灵溪点头应下,又问了几句战事。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日并肩作战过,穆灵溪对封霖明显少了往日的疏离感。
封霖察觉她对他的态度有所不同后,连着几日,他的唇边都是轻轻上扬的。
行军不易,又是寒风呼啸的冬日,越往边境天气便越冷,半月后,所见之处已是白茫茫片。
崔阳忍不住后怕,“这幸亏没有走山路,前几日大雪就已封山,若真走了山路此时怕是已经被困住了。”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大军扎营后便点了些火堆取暖,封霖立在营帐外四处看了眼,很快就发现了不远处火堆旁的穆灵溪,他刚要抬脚走过去,连珂便疾步而来,
“子,安急报。”
封霖顿住脚步,从连珂手上接过急报。
他原以为是与战事有关,可在看清内容后却神色大变。
“子,怎么了。”
封霖瞳孔微微放大,面上从惊愕再悲悸,半晌后,他才合上急报缓缓转身看向帝都的方向,嗓音低沉道,“圣上半月前驾崩了。”
崔阳等人闻言皆是大感震惊,先前是听说过圣上龙体不安的消息,但没想竟
短暂的错愕后,众人面上都添了抹悲悸之色。
封霖闭了闭眼,而后提起内力道,“圣上半月前驾崩,封军听令,跪。”
先前还在火堆旁有说有笑的士兵,笑容顿时就僵在了脸上,等反应过来后,所有人就地朝安城的方向跪拜。
穆灵溪亦是当场怔住,她呆滞了几息后才猛地转头看向封霖,而后双目震惊的缓缓站起身。
圣上驾崩了
怎么会这样
她离开安前,便在青草坪上听他说圣上身子有些不大好,可后来她特在信上问过瑜妹妹,瑜妹妹说好生调养就会康复,可怎么会
他与圣上生了几年的隔阂,好不容易才解开误会的。
“姑娘。”
桑络见穆灵溪站着发愣,忙小声唤了句。
穆灵溪这才勉强回神,有些失神的跪了下去。
行完大礼,所有人陆续起身,之后便是久的沉寂,再没有刚刚的欢声笑语。
穆灵溪仍旧呆滞的跪着,眼泪不知不觉落下。
圣上怎么会走的这么突然。
封霖绷着唇角走穆灵溪面前单膝跪地,担忧道,“阿滢。”
穆灵溪轻轻抬头,水光潋滟的眼眶中带着茫然,难过,还有些复杂之色,“为什么”
封霖缓缓道,“十月初五,二皇子谋反,圣上气急攻心,驾崩。”
若非安大乱,圣上驾崩的消息不该这么晚才传来。
十月初五
穆灵溪不可置信的盯着封霖,二皇子在太子大婚上谋反
封霖似是知道她担忧的是什么,继续道,“太子早有防备,二皇子谋反未成已被关押,太子次日登基,同时封卫芷为后,而今乃永康年。”
新帝,永康年。
穆灵溪闭上眼松了口气,提着的颗心缓缓落下。
他事,便说明兄也碍。
“穆大哥如今已掌管所有禁军,乃新帝心腹。”
穆灵溪还未问出口,封霖便已道。
她便没再开口,只紧紧盯着封霖。
“景父子投靠了二皇子,这些年偷偷养了几万大军,欲在当日攻城,是褚三公子以火攻与锦衣卫在城外埋伏的人马里应外合,击杀了反贼。”封霖将她想知道的道来。
“容表哥。”穆灵溪眼神暗。
圣上待容表哥几近了宠溺的地步,容表哥怕是要伤心极了的。
“褚三公子从城门离开后才得知圣上不好的消息,但他没有赶上见圣上最后面,宫里丧钟响起后,褚三公子从马上落下,痛哭不止,后昏迷被褚三公子的人带回褚。”
封霖将穆灵溪救下后便给安传了消息,旦有动静就事巨细的禀报,而这些如今都是安城人尽皆知的。
穆灵溪鼻尖酸。
竟连最后面都没有见。
“当日有刺客闯进魏欲带走褚五姑娘,被魏远洲留下的暗卫反杀。”封霖说这里略作停顿,“还有”
封霖神色复杂的看着穆灵溪,道,“二皇子落败后,景时卿拿出阿滢的半块玉佩带血的绣帕,想拖延时间等景修寒带大军进宫,亦同时逼太子交出玉玺。”
穆灵溪身子僵,惊愕措的看着封霖。
所以景时卿抓她是为了要挟太子殿下。
好半晌后,穆灵溪才动了动唇,“他,没有答应。”
他既然是最后的赢,业已登基为帝,该是没有答应的。
封霖眸色微微沉,“没有。”
穆灵溪神情松,虽然听这个答案心里是有些难过,但同时她也松了口气,他不答应是最好的选择,若是应了,她真的不知道该要怎么办了。
他之间,该是不亏不欠才好。
“新帝持剑逼景时卿说出你的下落,景时卿不肯说,二皇子提出要玉玺便保你虞,而后新帝抬剑刺向景时卿的右胸口。”
封霖见穆灵溪并没有因为这个答案而失落,便继续道,“恰此时,景时卿得知景修寒死城外大火,所以在绝望之下景时卿说阿滢已经死他手。”
后面的事他是不大愿说的。
可阿滢有知道的权利。
但他还是很气闷,因为不是他亲手为阿滢报仇。
穆灵溪闻言羽睫微颤。
难道他以为她已经死了。
“新帝当时失去理智,将景时卿凌迟致死,景时卿死时面目非,浑身是血洞。”封霖边说边观察穆灵溪的神色。
果然,只见穆灵溪顿时僵住。
封霖咬咬牙,继续道,“当时没人敢靠近新帝,是卫皇后娘娘走下台阶,从新帝手中取出剑,所以人都以为新帝会迁怒,但是新帝没有,只任由皇后娘娘给他擦拭溅脸上的血迹。”
穆灵溪抬眸看向封霖。
封霖忙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半句虚言。”
穆灵溪皱了皱眉,“我只是想问如今安是不是都以为我死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往安送消息了,兄瑜妹妹他该不会以为她真的死了吧。
封霖眼神闪,忙道,“二皇子亲眼见了新帝的疯狂后,便吓得说出了阿滢还活着的事。”
穆灵溪这才放下心,如此便好。
不过她还是得赶紧给兄瑜妹妹去信,免得他担忧,可是如今战乱信不定能送。
“阿滢不难过吗”
封霖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穆灵溪时没反应过来,“嗯”
“个我是说阿滢知道新帝的选择,还有与皇后”
封霖说这里蓦地停住。
他好像说错话了
他不应该知道阿滢与新帝之间的过往才是
封霖心虚的瞥了眼穆灵溪,却见穆灵溪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妥,只释然笑道,“他为了我报了仇,便够了。”
穆灵溪此时心中确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他早就已经走上了各自选择的道路,她有了新的生活,他自然也该有,帝后琴瑟鸣,亦是国之幸事,她没必要因此难过。
不对
穆灵溪脸色变,看向封霖,“封子怎么知道我”
封霖不防她突然反应了过来,脑子转的飞快,“”
在把穆二卖了编个理由之间,他果断选择了后者。
不然以后他别再想从穆二嘴里套出些什么了。
“我猜的啊。”封霖本正经道,“景时卿为何不拿旁人威胁新帝,非要拿阿滢呢,不就证明阿滢对新帝很重要嘛”
封霖说完这句,恨不得抽自己嘴巴。
“当然可能也不是很重要,毕竟新帝没有同交出玉玺。”
穆灵溪,“”
“封子后面句可以不说。”
封霖见她信了,忙道,“事就是这样嘛。”
穆灵溪咬咬牙,“若是封子,封子会如何”
“我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封霖毫不犹豫道,“我弟弟若是用我心爱之人跟我要子之位,我二话不说的就给他,江山美人比起来,我当然是要美人。”
说罢,封霖脸恨铁不成钢道,“但这小子烂泥扶不上墙,从小我就在他耳边说当子有好,将来还可以做侯爷,做之主,可他就是死活听不进去,当然,新帝二皇子跟我的处境不样,新帝做这个选择是可厚非,人之常情,理所当然的。”
穆灵溪,“”
虽然确是处境不样,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了,新帝在找阿滢。”封霖若事道,“不过,应该只是想知道阿滢的安危,毕竟阿滢被影杀门的人追杀是因他而起,肯定是没有他思的。”
桑络在听不下去了,面表情的转身离开。
“阿滢别跪着了,起来吧。”封霖面不改色的将穆灵溪扶了起来,“阿滢,我要将消息散布出去吗,如此也好叫担心阿滢的亲人好友安心。”
穆灵溪心头的异样还未冒出来,又被压了下去,她想了想道,“不必。”
封霖略有些失落的嗯了声,“好吧,是我没有考虑周,若被人知道阿滢在我身边,难免叫人误会些什么,虽然我只是朋友,但被新帝误会了就不好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思。”穆灵溪愣了愣,认真道,“些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是怕他误会,我的思是我没有让桑络隐匿行踪,安应该很快就会知道。”
封霖眉头挑,面上略显担忧道,“真的过去了吗,若以后传来些什么帝后恩爱的消息,阿滢还会难过吗”
穆灵溪沉默了片刻,才轻轻笑,道,“不会啊,年少时期的暗念固然美好,但我都得向前看啊,若他能得真心人,我应该祝福。”
“嗯,阿滢说的对,该是这样,我起祝福。”
封霖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是四平八稳,派正经。
所以即便穆灵溪察觉了什么,但见他如此坦然,又将点儿疑虑消了。
或许,是她的错觉吧。
接下来的几日,封霖每日都要朝穆二桑络探几次,问他姑娘有没有因为安的事不开心云云,得否定的答案后,封子终安心。
阿滢岂会说谎,说放下必然是放下了的。
情敌没有了,连空气都是甜的。
而此时,他也终了边境,月城。
作者有话要说另一边的樊家少主正扬着锄头挖地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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