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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攻伐之道
    “有名声比没名声强,狠辣之名比优柔之名强。我不是君王,无须博什么仁义贤德印象。说到底,名声什么的,我最没所谓。你不必难受。”

    谁说我难受阮雪音心里嘴硬,终究没说。

    “待会儿过去看看吧。我同你一起。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嗯。”竞庭歌撇嘴,有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憋屈。

    “半路摔了,人家的速度也没摸着底吧”阮雪音冷眼看她,颇觉无语。

    “那也大致有数了。”竞庭歌答,“我摔的时候离终点还有一里,滚完他刚好到,还是能算的。”

    够拼的。阮雪音暗自摇头。

    “你倒来得快。经过允准了么”竞庭歌拨一拨桌上白生生的瓜子,将它们随意分作几堆,不抬眼再问。

    “我没你这么张狂。若非得了旨意不敢擅自离宫。”

    竞庭歌扬眸,“他叫你来的”

    “嗯。”

    “顾星朗这个人,”她沉吟,有一搭没一搭划拉那些瓜子,“两次交道下来,我还没抓到他特点。是真沉得住气呢,还是声东击西呢我瞧他根本不出手啊。”她想一瞬,看向阮雪音极认真,“这人到底什么路数”

    阮雪音被她看得无辜又心虚,怔了片刻道“我怎么知道。”

    他昨晚出手了。你没反应过来而已。她想。

    但她也确实结论不出顾星朗算什么路数。有时她觉得他很纯粹,更多时候,很复杂。

    目前看来,他不是主动攻击那种。一定要说路数,有几分像

    诱敌深入,最后瓮中捉鳖

    或者是,见招拆招,顺势而为

    “你是我这边的就好了。”竞庭歌撇嘴,“就凭昨晚他看你那副样子,你若愿意使美人计帮我,不知比上官妧强多少倍。管他什么路数,咱们一招制敌,不信撂不倒他。”

    听她又开始白日发梦满口胡言,阮雪音更觉无语,“他若真像你说的那般会中什么美人计,阿姌的事早让我套出来了。我还坐在这里跟你瞪眼猜”

    “你等会儿。”竞庭歌眼冒精光,“听你意思,你是想套阿姌的事的且已经用美人计套了没成功”

    阮雪音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当然没有。”

    其实昨晚那种状况,她都以为他会直接告诉她了。更何况她还问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

    都那样了也没说。

    竞庭歌瞧她双颊泛红,顿生警惕,凝了小半生之犀利将眸光投过去,“怎么,昨晚出事了”

    阮雪音正自跌落昨夜乌木案边情境中,过了片刻才听见这句问,“当然没有。”

    又是这四个字。怎么听怎么不像“没有”。

    “大半夜的叫你跟他走,别告诉我是去喝茶。”

    也差不多。磨完墨喝了五杯,喝完才觉得撑,险些撑死。

    “是寂照阁的事。你别多问了。”学水书自然算寂照阁的事,不算撒谎。

    竞庭歌挑眉,“有进展”

    阮雪音不答,转了话头道“大夫给你上的什么药还需要我这里的吗”

    河洛图暂时不重要,竞庭歌也不追,“你带了吗璇花膏”

    “嗯。”阮雪音从袖中拿出两个小巧瓷瓶,“怕你万一伤了筋骨,画朱散也带了。你都拿去吧,有备无患。”

    竞庭歌勾一勾唇角,颇觉满意,“算你有些良心。”

    这般说着,拈过其中一个瓷瓶打开看了,正是膏体,遂撩开衣袖

    阮雪音随之瞥一眼,“这几道还挺深的。”

    “嗯。”竞庭歌随口答,顺手又向桌上一捞,“咦,没东西剜。”

    阮雪音闻言往自己袖中再捞,将一片细长扁平似乎是银制的物事递过去。

    “准备很全嘛。”她再笑,接过那枚小银片,探入瓷瓶中剜出一些半透明药膏便往手臂上涂。

    “嘶”,自然是痛的。她一边涂一边手抖,阮雪音旁观片刻,挪了椅子坐过去一些,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来吧。”

    自己给自己上药,又是新伤,体验实在欠佳。竞庭歌半句废话没有,赶紧将小银片又递回给对方。

    小臂是一片雪白光洁的,几道擦伤都在大臂上。

    “都清理过了吧。”阮雪音边涂边问。

    “嗯。那大夫还可以。”

    “相国府请的人,自然是好的。”

    “可惜所用药膏不及咱们的璇花膏。”

    上药之前阮雪音闻到了,是也算有名的一种。

    “老师最不喜欢咱们身上留疤有瑕疵。最近勤些涂,璇花膏温和,一天涂多少次都无妨。”

    竞庭歌边“嘶”边点头,“老师也当真怪异。女子身上留疤有瑕疵固然不好,但咱们又不在秦楼楚馆混饭吃,哪里就要这般注意了。”

    阮雪音也作此想,但一来她这话说得有些过,二来,如今提到老师本就哪里不对,还又是一句“怪异”之论

    她不接话,默默涂药。

    竞庭歌亦反应过来,再“嘶”一声住了口。

    “你在苍梧还学会了骑马。”

    “嗯。”

    “好学吗”

    “我觉得不难。你估计费劲。”

    阮雪音平衡协调感差,属于四肢不发达之典型。她继续涂药,不置可否。

    “又为何去了骐骥院”

    “本来去的教骏营,没进成。”

    阮雪音抬眸看她一眼,“你这又是什么路数初来乍到,直接往人家军营里钻”

    “你夫君自己说的,我想去哪里,想见谁都可以。”竞庭歌一嗤,“不过尔尔。”

    “你找薛战做什么”

    “不做什么。既然来了,便把能见的人都见一见。知己知彼,基本功。”

    “慕容峋的动机、动力、决心,和你一样强么”两日来第一次阮雪音直呼了名讳。

    话题忽转,竞庭歌挑眉,“你又想说什么”

    “个人野心,家族荣耀”

    “这些在你看来都不构成攻伐争斗夺天下的合理性。”竞庭歌接口,“我已经知道了。但我也说过,除了这两样,统一才是这片大陆的最终归宿。我不做这件事,迟早有人做,那么不如我自己上。要成便大成。”

    “如果现有四国能”

    “能在这件事上达成默契订立一个五十年百年不开战的契约百年之后再行协商”竞庭歌面露讥诮,“阮雪音,你是读史的人,可能不可能,你比我清楚。”

    自然是近乎荒诞的理想主义。

    “天下之主能者居。”半晌,她回,“慕容家不是最好的选择。”

    “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竞庭歌再抢,“这个问题,当初下山前我们已经讨论过了。”

    “所以还是你的野心抱负大过生民冷暖。”

    “你一定要这么剖析,我无话可说。”竞庭歌答,“我的第一动机从来就是我自己的心志,此言确切。在此基础上,我自会尽力辅佐主君善待万民。但那之前的流血牺牲,都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阮雪音再次想起盛夏时节露台上和顾星朗的对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不知慕容峋是否有这样的胸怀。又是否做得到。

    “我从来没问过你。”见她默然,竞庭歌再开口,“他们两个的星官图你都看过吧。有什么吗”

    “曜星幛只能看趋势,正在发生和即将发生的,看不了更远,更看不了结果。人与局势皆是。除非已经发生过的事。这些你都是知道的。”

    “那你凭什么认为慕容峋就不如顾星朗”

    方才阮雪音说“天下之主能者居”,又说慕容家非最佳选择。意思已经很明确。

    “争天下不全凭脑子。”竞庭歌补充,“治天下也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