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四章

    温简言注视着巫烛近在咫尺脸。

    他能够清晰地捕捉到, 在己倾凑近时，那金色眼瞳骤然收缩时瞬间变化。

    很难说是因为面前人类中暗藏深意，还是因为对方分轻浮挑逗举止。

    “……”

    巫烛垂着眼, 紧盯着面前人类，眼珠深处暗潮涌动。

    他视线仍然是冰冷，残酷，带着源于异类压迫感。

    即使拥有如此形似人类皮囊, 但是, 在被这样眼神注视着，没人将他错认为人类。

    在这样视线之下，无论多次，温简言都产和第一次时完全相同感觉——

    战栗感爬上脊背。

    那是人类血液之中流淌着，趋利避害本能, 是对于脱离人类认知未知深渊恐惧。

    他知道, 紧贴着己躯是多么冰冷强悍，藏着能够绞杀一切可怕力量，与此相比，人类体, 人类手掌是那样脆弱, 薄薄皮肤覆盖着柔软温热血肉，仿佛能够被轻而易举地折断。

    他知道，双方力量对比有多么悬殊。

    像是踩在刀尖之上, 踏于悬崖之巅。

    心跳伴随着肾上腺素飙升着，每一分每一秒, 都有一种与危险共舞，同死相伴眩晕感。

    但是，与此相反是……

    温简言清楚, 己手中控制权在逐步增加，像是无形线，细密网，以一种无法被觉察方式缓缓张开，无声无息地运作着。

    为了让温简言进入五层，虽然梦魇提出了所谓不死保护，但是却从未谈及让他离开第五层可能，因为这就足够了，它足以完成目——所以温简言才不接受，不仅仅是为了取信于巫烛，是因为他不相信这种于慷慨赠与。

    看似占了便宜，实则可能付出高代价。

    但是，在纸轿即将被抬入四合院前，巫烛以真出现，只为了让温简言以另外一种曲折，困难，耗时方式进入第五层。

    也就是说，对于他而言，先后次序重要在不知不觉中发改变。

    ……恐怕巫烛己都不知道，他这一行为是多么不寻常。

    温简言端详着己在对方眼珠深处倒影，冷静地审视着这一切。

    瞧啊，拥有了人心神，居然变得如此好懂。

    忽然，毫无预兆，冰冷湿润舌尖缓慢地蹭掌心。

    “？！”

    温简言没有预料到这个，不由微微一怔，捂住对方下半张脸手掌被激哆嗦了一下，几乎下意识就要缩回去，但却被巫烛眼疾手快地按住，再次拽回到了唇边。

    男人一边紧紧地凝视着温简言双眼，一边低下头，舔了舔对方手背——

    恰巧就在刚刚对方舌尖触碰地方。

    青年下意识蜷起手指，像是想要猛地躲避，但却在缩到一半中时硬停下。

    巫烛握着温简言手腕，将他拉到面前，然后倾凑近，在对方薄而高热耳骨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不要忘记你承诺。”

    他视线如同密密交织大网，将对方牢牢困住，嗓音低沉：

    “……下一次。”

    柜台后，众人围在温简言边，试图将他从昏迷状态中唤醒。

    但是，在任何人来得及做出什么事情之前，就只见对方睫毛一颤，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安辛：“？！”

    他惊喜地俯下：“温温，你醒了？”

    “唔……唔。”

    温简言皱着眉，含混地应了一声。

    刚刚在梦境里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回归到现实世界，那种命力被汲取吞噬虚弱感顿时如同潮水般袭来。

    他感到体虚弱无力，手脚都像是浸入了冰水般寒冷彻骨，稍稍活动一下指尖，都感到一阵虚弱。

    苏成急忙关闭了系统商城界面，俯凑近：“你感觉怎么样？”

    正在几人关注着温简言状况之时，忽然，熟悉声音从面前黑暗店铺之中再度响起。

    “哒、哒、哒。”

    那僵硬脚步声在黑暗之中移动着，向着柜台方向凑近，霎时间，气氛瞬间再度紧张起来。

    “顾客”又一次开始行动了。

    而且，没人知道刚刚发了什么，它现在目又是什么，除了——

    温简言：“听说。”

    众人一怔，纷纷扭头，向着仍半躺在安辛怀中温简言看去。

    银发女面色惨白，神情憔悴，但眼珠中神色却冷静坚定：“四楼确实是要喂食‘顾客’，但是，所需供奉却不是之前你们拿到香，而是人命力，香只是将人命供奉顾客工具罢了。”

    “！”

    闻言，众人都是一怔。

    祁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等等，喂饱一个顾客，需要多命力？”

    温简言：“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一个条完整人命。”

    所有人瞳孔都是微微一缩。

    也就是说，想要完成业绩……四楼居然是要用人命来填吗？

    “这是唯一方法，但是，这里面不代表没有空钻，”温简言清楚，他们现在时间有限，也不在乎其他人现在究竟是什么想法，只是不间断地继续向下说，“香负责将人类命力转化为贡品，也就是说，‘顾客’最后吃是贡品，而不是直接吃人。”

    他抬起眼，缓缓道：

    “喂饱一个顾客，需要一人份命力，但是，如果一人份命力，平分三个不同人承担，那么，就没有一个人因此而丧命。”

    橘糖一愣，她端详着温简言苍白失血面色，以及于虚弱状态，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你已经这么做了。”

    虽然用是疑问语气，但她口气确实肯定。

    “是。”温简言深吸一口气，扶着安辛肩膀，踉跄地站了起来。

    他抬起眼，向着黑暗之中看去。

    不远处，在香炉位置，那微弱一点猩红火光仍然亮着，但却比刚刚变短了三分之一。

    果然，顾客吃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是饱含人类命力贡品，那些坟包和四合院内盘里贡品之所以腐烂，正是因为被顾客食用了。

    它们并非无用装饰，相反，这些贡品恰恰为他们提供了一线机。

    “听说，”

    温简言看向面前几人，加快语速，言简意赅地命令道：“接下来要做事和刚才一样，一组人拿着红色蜡烛离开柜台，吸引顾客注意力，另外一个人拿着另外一只蜡烛前往香炉附近，将一滴血滴入炉灰内，再将另外一滴血滴入其中一盘没有腐烂贡品之中，完成这一切之后就回来，明白了吗？”

    祁潜点点头，看向众人：

    “就按她说这么办。”

    他低下头，看向坐在原地，脸色苍白温简言：“你好好休息，剩下交们。”

    虽然温简言并没有将整个流程和概念详细地讲述一遍，但是，作为资深主播，大家基本上都能眼前发事情里捕捉到一丝蛛丝马迹，或多或地意识到这一层运行内在规则。

    温简言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在这个副本之中，消耗三分之一命力可并不是什么儿戏，他现在头晕眼花，手脚无力，就连坐着都得靠扶，整个人状态不容逞强。

    其他主播很快行动了起来。

    温简言和橘糖分别带来了关于第四层两个重要信息，一面是破局方法，一面是引开顾客时可能遭遇危险，有了这两个方法，就像是被填补完成拼图一样，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不，这些都不关温简言事了。

    他现在坐在地上，这个视角没办法看到外面情形。

    即使可以，在一片黑暗之中，能看到东西恐怕也可怜。

    在接连将好几包能量饮灌进了肚之后，他脸色才总算是好了一点，不再像刚刚那样难看仿佛死人了。

    在其他人忙碌应对时，温简言则尝试着用尽一切方法恢复己体力。

    如果消失命力能够补充，那么，他们接下来容错率就高上很多。

    他叹了口气，再次己嘴里灌了一瓶能量饮进去。

    可惜，作用没有太大，己导现在手脚还是冰凉。

    “……”

    温简言顿了顿，抬起手，摸了摸己耳骨，皱了下眉。

    或许是由于体太凉缘故，之前被咬那片皮肤显得有些怪，又痛又麻，又热又痒……简直像是梦中触感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之上似。

    他掐了下己耳朵，将诡异感觉强行覆盖。

    毕竟都是资深主播，在得知破局方式之后，整个行动都变得十分迅速。

    很快，第二位，第三位贡品都完成了任务，

    所有人再度齐聚于柜台之后。

    童谣和苏成二人被扶着坐在地上，白着脸，气喘吁吁地往嘴里灌着能量饮——作为参战需求不大辅助，他们两个贡献了剩下三分之二命力。

    也就是说，根据温简言猜测，一次供奉应该已经结束了。

    “扶起来。”

    温简言嗓音有些虚弱，但还是坚持说道。

    祁潜安辛一人一边，扶着他站起。

    温简言撑着柜台边缘，喘了口气，抬起眼，向着黑暗之中定睛看去。

    香炉方向，那一点微弱红光隐隐亮着，并且在以肉眼可见速度缓缓向下，直到最后完全消失。

    偌大店铺只剩下一片死一样漆黑寂静。

    “……”

    所有人都不由得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事情结果。

    但是，和想象中不一样，即使香亮光消失了，那脚步声却始终没有响起，顾客像是仍旧定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般，甚至也并未试图再次向着柜台方向走去——无论目是攻击还是付账。

    “怎么回事？”祁潜拧起眉头，“是还有什么步骤需要做吗？”

    温简言一怔，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低下头，向着柜台上焊死油灯看去。

    油灯之中，火光大小已经基本已经稳定在了正常状态，不再像之前那样烧那么剧烈蓬勃，但也堪堪只剩下一个底了，应该撑不了多久就需要换了，不，那火焰所散发出来昏黄光线却像是失去了黑暗压制，开始再一次地缓缓扩散开来。

    先前一幕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在三楼和四楼之间楼梯间内，在完成了“交易”之后，那道黑影是直接在己面前消失不见了，而并不像其他几层那样，转离开。

    如果是这样……

    温简言摇摇头：“不，应该没有什么要做了。”

    像是要应证他语真实一样，油灯散发光亮缓缓地扩散开来，将偌大店铺之中黑暗尽数驱散。

    面前房间空空如也，四副猩红桌椅安安静静地放置在原地，其中一张桌之上，放着一个小小黄铜制香炉，香炉中香已经完全燃尽，旁边摆放着三盘祭品也已经腐烂发黑，散发出一股难闻气味。

    而顾客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祁潜几人都是一怔。

    他们离开柜台，向着香炉方向走去。

    在香炉前，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张灰白色冥币，在看到冥币瞬间，所有人都不由主地松了口气。

    看样，他们尝试成功了。

    不仅顺利地完成了第一份交易，而且还借此摸清了第四层规则，实在是一举两得。

    温简言拖着两条酸软无力腿走上前来。

    几人为他让开道路。

    温简言低下头，将桌上铜制香炉拿起，仔细地端详着。

    虽然香已燃尽，没有留下半点剩余那股阴森森，令人头晕目眩香气似乎还萦绕在鼻端。

    他向着香炉内看去。

    被鲜血染红香灰已经完全消失了，剩下香灰变成了干干净净灰白色——温简言猜测，之前那些被染红香灰很有可能已经被消耗掉了，就像之前在楼梯间时那样，而现在炉内香灰，是刚刚那一根香燃尽之后留下新香灰，等待被下一次使用。

    既然如此……

    他们现在可能就需要正式面对一下真正糟糕问题了。

    温简言这么想着，将己口袋中那张冥币掏出，放在了桌上。

    “这是……？”

    一旁祁潜一愣。

    “是，你猜没错，这是一张多余出来冥币。”温简言点点头，将己先前在三四楼之间遇到事情简单地讲了一遍。

    所有人神情都振奋了些许：

    “也就是说，们现在其实已经可以算是完成了两单业务？”

    “差不多吧。”温简言谨慎地点点头。

    毕竟，在昌盛大厦这个副本之中，顾客数量是固定，那么，他们接待顾客总量也一定是固定，既然先前在楼梯间内发事情全都和四楼规则相符，他也顺理成章地得到了对应冥币，理论上来说，这张冥币应该是被副本认定为“营业额”。

    在得到温简言肯定后，商店之中气氛瞬间一松。

    不得不说，直到现在为止，他们几乎可以算得上顺风顺水。

    先是温简言误打误撞在三四楼之间完成了第一单任务，又找到了第四层之中最不危险房间，还在没有任何人员伤亡情况下，通第二单摸清了这一层深层规律，找到了最小代价通关方式……虽然进入第四层还不到一个小时，但他们进度却几乎是之前几层数倍。

    简直就是突飞猛进！

    要知道，他们现在所在可是恐怖等级进一步提升第四层啊！

    “但是，”温简言锋一转。

    他抬起眼，看向面前众人，神情凝重，“想要离开这一层，们必须还要再得到两张冥币才行。”

    “可是，们现在手头香，还剩下最后一只。”温简言说着，看向了一旁橘糖——也就是说最后一支香持有者。

    橘糖耸耸肩，说道：“恐怕是这样。”

    “……”

    闻言，刚刚才轻松起来气氛，顿时再度变得压抑起来。

    虽然前期进度可以算得上顺利，但是，资源缺乏却像是扼住喉咙绳索，无声无息地缓缓勒紧，令人有些喘不上气来。

    这时，祁潜开口打破了死寂：

    “不，在此之前，们现在最要紧任务，还是让你们三个恢复体力——或者至是找到恢复方式。”

    三个人丧失基础行动能力，这一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尤其是，接下来可能还遭遇加恐怖硬仗，倘若不让队友赶紧恢复来，或者是找到恢复命力方式，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小队实力只进一步削弱。

    ……倒也是。

    虽然他们现在资源紧缺，但是，毕竟手头也还剩一支香，暂时没有到山穷水尽地步，慢慢回顾整理一下线索，说不定就能在最糟糕事态来临前够想出对策。

    安辛凑上前来，扶住了温简言胳膊：

    “走吧，扶你。”

    温简言点点头，转正准备向着柜台方向走去。

    “哒、哒、哒。”

    忽然，隐隐约约脚步声从店门外传来，由远及近，一步步向着这个方向靠了来，在一片无边无际黑暗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

    众人都是一惊，猛地扭头，向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

    雾气蒙蒙玻璃门外，隐约可见一道漆黑人影，正迈着僵硬步，一步步向着这个方向走来。

    等等，上一位顾客不是刚刚离开，怎么——！

    众人神情凝重起来，死死注视着门外，脑海中回荡着完全相同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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