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已经成为过元帅,在面对母亲时元培枝也难免表现出了孩子气的那一面。
十二岁失去双亲是她一生的痛楚,时间或许能减轻她的思念,却永远无法抹平她心中那份遗憾。
如果可以,元培枝很想与玛利亚聊些更适合母女谈论的话题,想向玛利亚诉说自己的思念,甚至想久违地向母亲撒个娇,只是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容许她们享受温情。
元培枝还有很多事想问玛利亚,那是她在知道元枫身份前忽略了的问题。
【玛利亚,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和我一起经历重生?】
因为虫族女王也和元幸竹一样带着重生的记忆,甚至从她对索菲娅的影响来看,多半还有其他能力,所以元培枝不禁希冀玛利亚也和它一样。
毕竟玛利亚曾等同于加百列,而她的意识能在死后得到延续就是因为融合进了加百列中,与元幸竹和虫族女王的情况相似。
【不,我没有这样的记忆,虽然我知道你有这样的经历。】
【那你为什么能做下这么多未雨绸缪的安排?奥古的事,n-e的事,革命军的事,还有玛利亚的事……第四都市城也是你帮我计算出的最优选择,妈妈,你是不是一直在引导我?】
元培枝曾一直以为自己足够提防玛利亚,即使知道它就是加百列后也没有盲目听信它所有的话,不管哪个决定都是自己深思熟虑后做下的。
可现在她已经无法言之凿凿地确定,自己掌握着决定的主动权。
她不认为元枫会害自己,但隐隐感觉到她对自己依然有所隐瞒。
【小宝贝,你是不是忘了?我的算力足够推演出很多未来,为了‘活下去’需要选择最正确的道路。要达成这一目的,引导你做出我想要的决定不也很正常吗?我以为这是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说的不是玛利亚,而是妈妈你……是元枫!你在成为玛利亚之前难道也推演出这些未来并且提早做下了安排吗?你那时候就已经想着要如何成为玛利亚,如何引导我吗?还有……你真的是自愿赴死吗?】
现在弄清楚这件事或许没什么意义,但索菲娅的话让她一直耿耿于怀。
【你为什么一定要成为玛利亚?为什么要抛下我?】
玛利亚沉默了很久。
【大概是因为……我预感到这是人类唯一能够获胜的方法吧。虫族的女王并不是人类常识中的生物,它的身体与我们处在同样的维度,但它的本质……更接近于神明那样的存在。】
【不要看虫族近些年没什么战斗力,也没怎么进攻人类,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女王的寿命所剩无几,它一定在谋划着更大的阴谋,必须得有人阻止它。】
虫族女王更大的阴谋无疑是指亚人计划,从元培枝重生前的经验来看,女王这步棋会获得巨大的成功。
【你预感到了亚人的出生?】
【不,我看到了亚人的出生……在成为玛利亚之前。】
这个答案让元培枝一愣。
【你能预知未来?】
如果母亲有这样的外挂,那么她能做出那些安排也不奇怪了。
【呵,人类怎么可能会拥有那样的力量?就算我是炽天使的驾驶员也无法做到这一点。准确来说,是女王让我看到了这样的未来。我曾有幸进入过母巢最深处,与女王有过最近距离的接触。】
【那时候我们捕捉到了母巢的踪迹,为了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宇宙军发动了一场自杀式袭击,我就是突击队的队长。】
元培枝从没听说过这件事,不仅王猛没和她提过,她成为元帅后也没从任何官方记录里看到过,可元枫没必要撒谎骗她。
【结果呢?】
【结果?呵,女王早就预料到了我们的计划,它本身就像是一台超强的生物光脑,尤其是在推演未来方面比现在的我更加强大。从头至尾,我们都被它玩弄于股掌之间。】
元培枝想起了索菲娅所说的种种未来,女王的这种能力应该就是她能看到那些未来的原因。
【然后呢?它没有杀你吗?为什么它要刻意安排你们进入母巢?】
【然后……我们的行动当然失败了,我应该算是那场行动唯一的幸存者吧,至于它为什么要安排我们进入母巢,我猜可能是为了彰显实力的差距,让人类陷入绝望的深渊。】
这是玛利亚给出的猜测,元培枝却觉得这个猜测不是很合理。
【并且如它所愿,我切实地感受到了人类与它的差距。如果说虫族女王是一位棋手,那么所有人类只不过是弱小的棋子而已。甚至这个棋盘上连规则都是女王制定的,我们几乎没有战胜它的可能,除非……】
【除非你成为玛利亚?】
【这是我能够想到的唯一方法,生物光脑或许是最接近于虫族女王这种生命的形态,只有这样我才能成为和它一样的棋手。】
也只有这样,人类才有延续下去的可能性。
元培枝多想告诉元枫,就算她成为了玛利亚,人类还是无可救药地灭亡过一次,甚至连虫族也没能幸免。
就算是如此强大的、犹如神明一般的虫族女王也依然会消亡,对宇宙来说,不管什么样的生命都是脆弱不堪的。
【可是现在看来……比起在棋局上战胜虫族,我们要先解决人类内部问题了。】
元培枝到底还是没说出那些残酷的事实,而且能够推演未来的玛利亚一定知道存在着那样的结局。比起计较这些,元培枝选择把索菲娅和虫族女王的事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在蓝海基地时玛利亚能掌控和使用几乎所有的输入设备,所以大多时候能和元培枝同步接收到信息,但在元培枝来到蓝星后,她因为奥古斯都的存在失去了这个功能,如果元培枝不主动与她沟通,她能知道的情报非常有限。
【我确实漏算了索菲娅,这是数据不足造成的结果。不过目前的局面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们同样能够利用这个混乱的局势。】
【嗯……首先,我们必须争取到藜洛的支持。】
“李姐姐……”
李慕然的机甲因为范围性emp炸弹的袭击而暂时瘫痪,所以只能改坐飞行机离开。
元幸竹看到她难看的脸色本想安慰几句,话到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李慕然扫了一眼她以及似乎在闭目养神的元培枝:“……我们走吧。”
大概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她没有和两人一起坐,而是钻进了另一艘飞行机。
元幸竹不好劝什么,只能关上窗门命令自动驾驶起航。
元培枝仍在与玛利亚交流,元幸竹一直与她十指相扣,小心翼翼地帮她擦去了眼角滑落的泪水。
她们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成功了、成功了!她睁开眼睛了!”梁本业看着病床上缓缓睁开双眼的女性,激动不已地叫喊道,“李中校,你终于醒过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我……”相貌俊秀,左眉上有一道伤疤的女人艰难抬手,捂着疼痛的额头道,“是怎么了?”
“李中校,你还记得吗?你在和严少校的比赛中精神力受到了巨大的损伤!”
“唔……”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极度恐怖的经历,女人突然皱着眉痛苦大叫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李中……哦不,你现在已经是李上校了,放轻松些,你不应该感到疼痛,这只是你的心理作用!”
梁本业安抚着病床上的女人,一幅循循善诱的模样。
“放轻松,我们听一些舒缓的白噪音,”他一边打开音响,一边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李慕然上校,你应该还记得我吧?我是你的主治医师梁本业。”
“梁……医生?”
女人确实有着一张与李慕然一模一样的脸,随着白噪音与梁本业的安抚,她似乎渐渐想起了什么。
“可恶,我昏迷了多久?”
“已经快小半年了,不过不用担心,你会慢慢好起来的。”
“半年……”被梁本业称作李慕然的女人一脸恍惚,“我睡了那么久?培枝呢?培枝在哪里?她为什么没来看我?”
“额……元少将去蓝星执行任务了。”
“蓝星?”这两个字似乎触发了“李慕然”的某根神经,只见她突然双目圆睁,情绪失控、语气激烈地叫嚷道,“索菲娅、索菲娅在蓝星上……培枝为什么不等我一起去?我要去见索菲娅……索菲娅为什么也不来看我!!!”
她拥有着极其恐怖的爆发力,像是一只豹子般激动地朝梁本业扑去,幸好看护她的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将她的双腿绑在了床上,梁本业这才逃过一劫。
一群人一番忙碌之后终于让她再次睡去,梁本业灰头土脸地出了病房,耳边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道:“梁医生,你做得不错。”
“元帅……她的情况还不是很稳定。”
陆严一直站在单向镜前看着“李慕然”,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那只是因为她有过精神创伤,准确来说你的实验成功了。”
梁本业也是这样认为的,又是激动又是开心地道:“这一切都源于元帅的支持,接下来只要治好李上校——”
“没必要,”陆严幽幽地打断他的话,“它不过是个试验品而已。”
梁本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可是……”
“这样就够了,这样的她还能派上大用场。”:,m..,.</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