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在现场气氛变得轻松之际,老船夫突然插了一句“长官,这位客人刚刚往水里扔了一团东西,看着像是铁块,沉得非常快。”
什么
中年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他都愿意花一元钱一斤买那些破虾米了,你这个老家伙竟然还出卖我,难道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图什么啊。
在场的人都闭上了嘴巴,警员们一脸紧张的端起了枪,在接受检查前丢弃物品,眼前的这人肯定有问题,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目标。
要是的话,他们今天可就走了大运了,虽然特务处没有说抓什么人,可傻子都知道对方查的是大案重案,大案就代表着升官发财。
第一次不用命令,警员们自觉的寻找掩体、填装弹药,所谓富贵险中求,只要不用待在这条破船看着湖面发呆,这点风险值得冒。
中年人顿时头皮发麻,真是阴沟里翻船,他就不应该自作聪明从玄武湖撤离,从陆上关卡离城至少还有逃跑的机会,这下完蛋了。
谁知道中山装就像没听到老人说的,摆了摆手“先去核实他的身份,不管是什么东西,丢进水里就很难再找到了,对吧,夏先生。”
“是,我绝没”
自称冯朝元的中年人思绪有些混乱,听到对方暂不追究这事,惊喜之中随意回答了一句,但只说出了四个字就暗叫不好,上当了。
等他回过神,巡船上七八把长枪短枪已经上了膛,驾驶舱里甚至伸出了一挺机枪,中年人紧绷的身体突然放松,他知道没机会了。
“重新认识一下,鄙人情报科左重,夏炎辉,你一个科长不在机关待着,却起了个化名坐船出城,看来我们需要好好聊聊了,带走。”
中山装自然就是左重,猜到对方可能通过玄武湖撤离,他便从中央门卡点到了这里,跟着警方的巡船在湖泊北面检查了数艘船只。
刚检查了三艘就看到了这艘小船,只看了船上乘客一眼,他就知道自己来对了,对方正是43人中的夏炎辉,中央党部的一名科长。
此人跟任燕一样,平时中午就在机关里不回去,唯一不同的是他没跟上司请假,他大小也是个科长,偶尔翘一次班不会有人在意。
小特务们听到命令,从巡船下去两人将束手就擒的夏炎辉控制住,戴上了手铐和脚镣,不是人手不够,而是怕小船载不动太多人。
夏炎辉也不知怎么想的,既没有反抗也没有自杀,就那么傻傻的站在那,或许是害怕特务直接开枪吧,蝼蚁尚且偷,何况是人呢。
“科长,嘴里和身上没有问题,手腕内侧皮肤下有撬锁工具,与之前发现的为同一型号,现场无法取出,得回处里。”特务汇报道。
“没事,给他反捆上,等会的押送你们要寸步不离,不能让他离开你们视线一秒,干好了有赏,干的不好自己去古副科长那里领罚。”
左重看着面如死灰的日谍嫌疑人,对手下下了死命令,自伪满间谍案开始,历时数月时间,他们终于将相关日谍小组一网打尽了。
这个夏天过的有些累,他和所有人一直处于疲于奔命的状态之中,现在好了,只要确认了夏炎辉的日谍身份,便可以正式结案了。
至于夏炎辉会不会开口,这个问题不重要了,他在中央党部潜伏了多年,应当窃取了不少情报,仓促撤离一定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查就是了,这并不困难。
左重瞄了一眼湖面,对方刚刚扔掉的东西很可能是证据,转头对陪同的小特务说道“你们下去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摸到什么东西。”
话是这么说,其实他没抱太大的希望,玄武湖没大风大浪,可湖底堆积层非常厚,稍有扰动湖水就会变浑,潜水人员根本看不清。
这时老船夫再次开口,用讨好的语气说道“长官,老头子对这片湖底很熟悉,保证把这位客人扔掉的东西捞出来,只求您一件事。
我先前跟他说好了,他下岸的时候把这些虾米和银鱼都买了,您能不能行行好,让他先把账给我结了,不然今天这一天算白干了。”
左重闻言点点头,有个老船夫帮助打捞也好,再说具体的入水位置只有夏炎辉和对方知道,早点捞出来早点回去,省得浪费时间。
他笑着随口问了一句“你这虾米银鱼多少钱一斤,我也想买点尝尝,都说金陵的虾米煮汤最鲜,来了金陵这么久,我还真没尝过。”
“好好,不贵。”
老船夫一龇牙道“一元钱足可以买十斤,保管没有一点杂货,长官您要是想吃,老头子可以送您几斤,全都是自己捞的,不用钱。”
夏炎辉此时正在被特务反扭着胳膊,听到这些话鼻子都快气歪了,两眼通红喊道“老东西,刚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一元一斤啊”
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
他指着老船夫,悲愤的对左重等人控诉“说好了一元过河,此人磨蹭半天划到五洲,我加了一元才提了些速度,又强卖虾米给我。
要不是他,我早就上岸了,你们不要想找到我,时也命也,我愿意跟你们合作,只要将这个老东西抓起来,他这是诈骗,是敲诈。”
夏炎辉显然是被老船夫的骚操作给气疯了,宁愿跟特务处合作也要拉对方下水,这是一个好消息,一个愿意配合的间谍很有价值。
不过左重遗憾的摇摇头“抱歉啊夏科长,我们特务处不管治安案件,要不你问问这位警长,说不定他愿意帮你抓这个船夫,如何。”
他说这话不是偏袒老头,只是不管什么情况下,情报人员都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想合作没问题,条件和要求必须由他们提出。
夏炎辉气得火冒三丈,转头看向警长,警长立刻脑袋朝天看起了云朵,特务处不愿意管的事,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横插一杠子。
“啊,气死我了,你们这些无耻的中国人,大日本帝国一定会把你们统统杀光。”夏炎辉疯狂叫嚣,两个膀大腰圆的特务都摁不住他。
“嘿嘿,我就知道你这个家伙不是个好东西,正常人过河不过三角钱,你给了我一元,还愿意一元一斤买虾米,不是小偷就是强盗。
真当老头子没看见你一脸想杀人的样子呢,告诉你,老头子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本来想把你扔湖里再去叫人,呸,算你命大。”
老船夫不知什么时候脱了个精光,叼着烟袋嘬了两口,说完冷笑一声后一个猛子跳进湖里,看得左重一愣一愣的,高手在民间啊。
夏炎辉脸色青红不定,这个老家伙太狡猾了,他还想着怎么痛苦的杀死对方,结果自己差一点被人家扔到湖里喂鱼去了,太丢人。
被这么一打击,他恢复了平静,深呼吸了一口闭上了眼睛,任由特务将他捆了起来,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气得。
过了两三分钟,老船夫还没有上来,只有气泡不时的船边冒出来,直到左重开始担心对方是不是淹死了,老人才重新冒出了水面。
他手里举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喊道“长官,找到了,您可不能食言啊,他那皮夹子里有不少钱,老头子只要十元,其它的归长官。”
这老家伙怕特务过河拆桥,故意躲在湖里不上来,非要等到肯定的回答,否则说不定手一滑物证就又掉进水里了,真是油滑无比。
“他身上的东西都是物证,不能给你。”左重摇了摇头,不等对方手滑接着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的钱可以给你,拿着吧,东西给我们。”
说完掏出一张十元的钞票裹成团扔进了湖里,左重知道对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也懒得废话,便直接用钱说话,区区十元钱罢了。
况且这钱回去可以报销,名头就用线人费,他的心又不黑,马马虎虎报个三百元吧,果党的羊毛不薅白不薅,够他去趟德鹤楼了。
老船夫也不嫌脏,将钞票放进嘴里咬着,几个扑腾留游到了巡船旁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一脸狗腿的警长手上,这才回到小船。
左重一眼就认出来,这团黑漆漆的玩意是一把勃朗宁1910,日谍标准装备,这或许是因为此枪在民国保有量大,弹药补充方便。
他接过枪,掏出手帕将枪身上的淤泥擦了擦,标准的黑枪,没有编号和钢印,应当是黑市直接流出的武器,现金交易,不可追查。
在周围警员的目瞪口呆中,他随手把枪支变成了零件,拿起最重要的枪管对着阳光看了看,膛线基本无磨损,没有明显使用痕迹。
这把枪射击次数不多,极有可能是把自卫手枪,夏炎辉的任务性质跟南斗其他人差不多,都是以潜伏获取情报为主,不参与行动。
左重思考完,枪也重新组装了起来,他冲着驾驶舱伸出右手画了一个圈,巡船发出轰隆隆的加速声,将红彤彤的夕阳抛在了身后。
平静的湖面上掀起一层层波浪向着远处游荡,但是最终慢慢消失不见,这就像是特务处的工作,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
躬耕于黑暗,侍奉于光明。
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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