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煐看着账目,立刻感觉到头晕脑胀的,但是又不得不细心的去关注一些事情,这就是他的工作,这也是他必须要做好的一件事情。
皇帝嘛,忙好这些事情自然也是应该做的事情,这就是他的本职工作。
想要治理好一个天下,这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很多的东西都是需要方方面面的考虑到。
看样子是得考虑一下偷懒的事情了,或许也可以说要将很多的事情给制度化起来。
万世之策这样的事情朱允煐是不大相信的。他只相信特地的时间,特定的环境,需要特殊的政策。
现在的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这大概就是朱允煐不断的怂恿着老朱放弃祖训录一些条条框框的原因。
谁让老朱想的太长远呢,几乎是将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到了,也
都是做了一些限制。
老朱在的时候还好,老朱一旦不在了,有些事情想要改就难了。
祖制这类玩意儿,在现如今这个年代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就算是看起来至高无上的皇帝,有些时候也会头疼。
和茹瑺等重臣讨论完政事,朱允煐也稍微的踏实一些。英示二年这个开端,暂且还是不错的。
只是开端不错,这还不够,朱允煐希望的是整个英示二年都很好,这是他的期待。
“如今开春,要做好春耕之事。”朱允煐开口,严肃无比的说道,“上至朝堂,下至州府,都不得懈怠。”
这其实也不需要朱允煐多说什么,一年之计在于春,这样的道理大家都明白。
看着郁新,朱允煐吩咐道,“户部也需注意,金春江南之地需多种水稻,大户棉花不得减税。”
郁新自然领命,不过还是说道,“陛下,如今粮仓倒也充盈,棉花、棉布等物也算无忧。”
朱允煐明白,立刻说道,“留足备用粮,陈粮倒也可放出。棉花、棉布等物,交由有司,多制棉衣棉被。”
郁新立刻想要分一杯羹,这是个好机会,“陛下,不若将棉花等物调归户部”
交给户部,这看起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也可以给朝廷增加一些收入。
更何况作为户部尚书,最喜欢的就是国库里有钱有粮,自然是越多越好。
要不然的话,各个部门总是缠着他,这也是比较让人头疼的一件事情。
朱允煐可没那么大方,只是说道,“户部自然是要拿走一些,只是这都督府,内帑也该拿走一些。”
郁新面色一变,小心翼翼提醒,“陛下,既然已经收归朝廷,调拨内帑怕是不妥吧”
之所以这样说,主要就是公私有别。
在粮仓,那就是属于国库,是属于朝廷的。而内帑,多少也是有点皇家私库的意思。
郁新这些人自然是喜欢皇家将内帑的东西拿出来补贴朝廷,也是希望能够限制内帑的发展,希望一切都是以户部为主。
再者,自然也就是担心开一个不好的头。
比如说以后皇帝习惯性的将朝廷的东西直接拿回内帑,这就让户部尴尬了,也会让很多事情进行不顺利。
朱允煐也没有客气,看着郁新问道,“哦爱卿此言也是有些道理的,内帑这边确实是不好在国库这边动些银钱。只是现如今看来,咱还是想多了一些,内帑和国库还是区分大一些比较好。”
郁新表情一喜,看起来他这个户部尚书是起了一些个大作用,他坚守了户部尚书的本分。
只是茹瑺的表情不是很好,他作为朱允煐曾经的伴读,大概也是比较了解朱允煐的性格。
要说当今天子自年幼的时候就是喜形不于色,是一个很有城府的人。平时看起来,这一位也确确实实就是那么一些和善,不是很讲威仪的。
但是这一位要是想要表达一些不满和态度,自然也就是有那么一些不容小觑了。
茹瑺还在皱眉的时候,朱允煐就继续开口,“朕看这般好了,以后内帑和国库也得分开。照例,内帑每年该从国库拿走一些银钱,仅供皇室使用。宗室的供奉,也需国库承担。”
郁新表情一滞,户部尚书表情一苦,连忙哭穷,“陛下,朝廷此前并非如此。”
何谓内帑,这是指皇帝、皇室的私财、私产。这些银钱,按说是和国库没有什么关系的,这是有着不小区别的,自然也就不能是朝廷大臣惦记的。
如果朝廷缺钱,皇帝愿意拿出来内帑的银钱补贴,那就需要高呼皇帝圣明了。要是说皇帝不愿意拿钱出来,其实也没什么问题,毕竟是皇帝的私房钱。
朱允煐继续说道,“爱卿说的也是在理,此前咱朝廷对于此事多少也是有些没有章程。太上皇爱怜子民,国朝初立也是凋零,现如今也是该将诸般事情立起来规矩。”
茹瑺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吏部天官说道,“陛下圣明,太上皇殿下英明,多是怜惜朝臣、百姓。皇家多年未能修筑宫寝,陛下如今尚未迁入新宫。”
这一下不少人听出来了不一样的意思了,要说大明朝的皇帝,还真的是解约。
历史上的汉文帝厉行节俭朴素,曾因惜十家之财而罢建露台。大明朝的皇帝,其实不遑多让。
按照规矩来说,太上皇退位了,自然是要给他重新修建宫殿。可是大明朝的太上皇还是住在原先的寝宫,当今天子更是一直住在东宫。
不在乎所谓的礼制,不在乎应天府皇城实际上是有些地势低洼、潮气重。只是觉得没必要大兴土木,只是觉得重新修建宫廷有些浪费。
朱允煐继续说道,“这些年来,市舶司所出也多是调配户部。虽有宗室、勋贵所有产业,到底是朝廷财源之一。朕看这样吧,内帑产业,朝廷以后也莫要插手了。”
郁新立刻跪下,心有戚戚开口,“臣万死”
居高临下的朱允煐看着郁新,一副不懂的样子,“哦爱卿何出此言,可是朕苛待爱卿了”
什么叫装糊涂的高手,朱允煐这么做自然是算得上了。这就是一个装糊涂的高手,这是明摆着的是在拿捏郁新了。
而朱允煐看着伏地的郁新,只是说道,“爱卿也只是忠于王事,何罪之有这万死之言以后还是莫要再提,朕非严苛之君。大明,也非蛮夷之辈,众爱卿也无需担忧。朕也知晓,天下文林士子也确实有些议论,说太上皇和朕苛待读书人。”
这一下茹瑺这些人坐立不安了,是真的有些担心陛下又开始拿出来这些事情做文章了。
这样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因为大明朝实际上是不允许文人士子妄议朝政的。也就是说一些士子聚会时想要指点江山,真正说起来是违法的,这是朝廷不允许的事情。
更何况不管是太上皇还是当今天子到底是什么样子,很多人心里都是有数的。
朱允煐缓缓开口,说道,“那些说出此等悖逆之言的人,朕看是没有良心。太上皇优待读书人,遍观历朝历代也是少见。那些人口口声声说着宋朝的好,咱大明不遑多让太上皇赦免读书人徭役赋税,予以读书人诸多权力,还有不满”
真的要说起来,老朱确实是对读书人很好了,大明朝的读书人有的特权确实不算少。
只不过有些事情,就是这般的得陇望蜀,只是将自己的好处理所当然。然后呢,自然也就是在期待着更多的特权,期待着能够得到更多的好处。
朱允煐说的那些也是有道理的,毕竟大明朝确实给了读书人很多的特权。所谓的读书人天堂一般的两宋,也未必就是能够给予读书人这般多的特权。
可是茹瑺这些人也是觉得天子说的那些,也是有些偏颇的。
大明朝对于读书人看起来是不少,只是读书人关心的一些事情,大明朝的皇帝看起来也不是很在意。读书人真正在意的一些东西,也是大明朝两朝天子嗤之以鼻的。
朱允煐继续说道,“读书人的事情,朕也不说。只是诸位爱卿也是朝廷重臣,也该明白天下士子,多有纸上谈兵、夸夸其谈之辈,空谈误国之事汝等也该知晓。魏晋时代,风流名士以清谈为风流,虚谈废务,浮文妨要,恐非当今所宜的道理,汝等也该知晓。”
虚谈废务,浮文妨要,恐非当今所宜,这是书圣王羲之的言论。但是清谈误国,这就算的上是朱允煐的总结了。
虽然也有人想要反驳,只不过想想太上皇的威势,想想当今天子的城府,这个时候还是乖乖闭嘴比较好,还是低着脑袋恭听圣谕更加合适一些。
朱允煐继续说道,“讽议朝政、评论官吏,这非好事。天底下不缺一些聪明人、狂士,亦不缺那些不知事理的百姓。那些沽名卖直之辈,更是当严防。”
沽名卖直,这个词让茹瑺等人愣了一下,不过好在立刻也就可以理解。
朱允煐可不知道他又创造了一个成语,他创造的成语、典故多着呢,没什么好在意的。
对于小朱皇帝来说,这个时候还是继续借题发挥比较好。这也算得上是皇帝的一个基本功吧,小题大做、借题发挥等等,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不只是为了皇权、君威,这也是为了和朝臣斗法,免得那些人有着一些不好的心思。
“不只是这士林,言官也需注意些。”朱允煐这是图穷匕见,开口说道,“朕也知晓,一些言官风闻奏事。看看,这仁宗皇帝做的好事情”
风闻奏事,字面意思就是也就是说谏官可以根据道听途说来参奏大臣,不必拿出真凭实据,也不署名。
这就是宋仁宗发明的制度,看起来言官与执政大臣势如水火,而皇帝却在一旁偷着乐。
可是实际上这样的一个制度,也导致了党争加剧,会让很多的事情沦为口水战。即使有一部分事情可以让朝廷受益,可以稍稍的改善吏治。可是实际上更多的人都知道,这样的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准确性一般,白白耗费朝廷力气。
言官们的作用,有些时候就是四处喷人。可是也该言之有物啊,可不能为了喷人而喷人,更不该是有着那么一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
比如说以得到廷杖为荣,这似乎就可以成为他们在士林扬名的资本,这甚至成为了清廉大臣的一个标志,这简直也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讽刺了。
茹瑺不得不站出来,连忙说道,“陛下,此等事物,朝廷一直严防,朝堂上尽是尽忠职守之辈。”
吏部天官嘛,在这个时候有那么一些言过其词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只不过大家也都是默契的不多说什么,觉得这样的事情也是彼此明白就好,挑明了说就没必要了。
朱允煐其实也不在乎那些,只是笑着说道,“郁卿,平身吧。”
战战兢兢的郁新起身了,他知道自己刚刚说错了话。但是他也不需要担心丢官丢命的事情,不要说是当今天子了。就算是太上皇,也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丢命。
顶多也就是被皇帝记在心里,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借题发挥了,到时候才是不折不扣的麻烦事。
朱允煐开口,笑着说道,“内帑和国库之事,诸司拟出来条陈。”
不理郁新吃了屎的表情,朱允煐笑着摆了摆手。而茹瑺等人就算是心有不甘,可是在这个时候也只能乖乖的问安,然后离开。
郁新觉得皇帝不会要他的命,但是很有可能今天之后,很多的同僚们会和他势不两立。说不定过两天的早朝上,对于他的攻讦就要多起来了。
毕竟他看起来是得罪了皇帝,最主要的是他这么做,是真的得罪了不少人,是动了很多人的利益啊。这么做,实实在在的给了很多人发挥的空间。
朱允煐看了一言王承恩,说道,“去吴王府,召吴王入宫。”
王承恩露出小心,说道,“陛下,太上皇和太子殿下出宫,吴王随侍。”
那就算了,回头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