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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自相残杀做甚哩
    焦源溥有能力,官声也不错。

    他曾做了两地知县,考核全都名列第一。后征召入朝,授御史。

    光宗病危及熹宗即位,有“红丸案”和“移宫案”,都跟太监有关。

    刑部尚书黄克缵奏请宽宥有关宦官,焦源溥上疏予以反驳,力主严惩当时司礼监秉笔兼掌御药房太监崔文升等,“不可不磔”。

    后崔文升出镇两淮,彼时焦源溥在凤阳当兵备副使,正好在其辖境。老焦怕被报复,称病回家。

    崇祯二年,焦源溥和王徵、马逢皋等前官员在老家三原县组织了乡兵,号曰“忠统”。三原人河南大梁兵备道还派了都司、守备等前去协助操练。

    忠统军战斗力不错,甚至要超过一般官军,军纪更是比官军好到天上了。奈何因为筹措的钱粮有限,这支乡兵只维持了四个月便不得不解散。

    崇祯三年,焦源溥又被起用为分巡河东道。

    再往后,焦源溥会因剿贼有功屡次升迁,七年任大同巡抚。当时兵卒粮饷短缺,饥民又有淘马粪为食,老焦上疏请免赋税、增拨军饷,朝廷不干。他也就不干了,回家养老。

    到十六年,李自成克陕西,把老焦从三原老家“请”到西安当官,顺便让他捐资助饷,老焦破口大骂,被杀。

    焦源溥早在天启年就在山西募兵训练,现在又分巡河东道,统领的都是当年老兵。他跟农民军干过几仗,每次都是以少胜多。

    可这次他遇到是革命军。

    李自成高挂免战牌,想跟他聊聊天,老焦不屑。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那你就提前下场吧”

    大统领派袁宗第一哨出战,双方在汾河边列阵。

    侦骑队张成、王高各带十余骑充当散兵,前出骚扰。

    官军阵型严整,又有火器,革命军的骑弓不见效。

    王、张又转向去骚扰后面的和尚队,对方又派出几十骑驱赶。

    哨副白旺出发,指挥一小队推二十几辆盾车前行。

    简易盾车是拿板车改装而来,上面只竖挡板、堆沙土,不站人。

    官军有十四座炮,八弗朗机六虎蹲。

    弗朗机漏气严重,装实心弹打不远,也打不准,但是换散弹就恶心人了。肉身直接冲抗不住,上盾车保险点。

    盾车距敌四十步时,终于等来一颗命中炮弹,砸进了土堆。

    革命军继续推进,虎蹲炮发射的一颗小铁球打死个推车手。

    还有个大号虎蹲炮挣开了地下爪钉,飞起来砸进官军队伍。

    弗朗机只能直射,虎蹲炮外形、用法和迫击炮差不多,能打曲线。

    此时革命军躲在盾车后面的几十个弓箭手开始反击。

    往人群密集处闭眼乱射就行,怎么也能蒙住一个。再说杀不杀敌无所谓,主要为扰乱敌阵。

    和尚们纷纷举起长矛挡箭,前排披甲官军却端起了火绳枪,开始三段击。

    “咚咚”

    “咚”

    “咚咚咚咚咚”

    杂乱的枪声响起,除了溅起一堆尘土外毛都没打到。

    白旺松了口气,“精兵”也不过如此。

    双方相距二十步,官军开完火并没有再次装弹,而是纷纷掏出短矛、铳剑插进枪口,准备肉搏。万历年何汝宾兵录有记。这家伙还给火铳搞出个“金属定装弹”,类似于弗朗机装弹方式。

    革命军再前进几步,刀盾手先投一波标枪,然后呐喊一声跟着盾车跑起来。

    分守河东道焦源溥有些着慌了,命令马队出击。

    袁宗第也派出骑兵对冲。

    这边官军步阵已经逐渐散乱,等盾车抵近,稍一阻挡便崩了。

    倒是秃驴们挺顽强,嘴里乌里哇啦念叨着拼死抵抗。

    另一边双方骑兵对撞一回合,各落马七八个。

    拨转马头再战

    李自成看不下去了,即将要迎战曹文诏,不能在这里折太多人。

    中军大旗一挥,骑兵哨出击。

    谷可成、辛思忠各率一部从两面包抄。

    尘土飞扬,焦源溥仔细一瞧,然后转头就跑。

    李自成召回骑兵,给小焦留了点面子,没追击。看他经历,不是那种死脑筋,以后还是有可能招降的。

    他哥焦源清现为山西左布政使,小焦就算打败仗应该也能罩得住。这个焦将来也不受李自成征召,绝食死。同光间“关陇文人第一”的谭咏昭曾于嘉庆年跑去焦家看了十多年藏书,终于在五十多岁中了举人。起码说明焦家有钱。

    大战结束。

    革命军阵亡三十二人,伤三十七歼敌八十多,俘虏两百余。

    一百多和尚缩在一处。

    李自成瞪眼看着这群秃瓢,气不打一处来,“你是短毛,我也是短毛,大家都是短毛,自相残杀做甚哩”

    秃瓢并不是天天有,勤快的和尚也要十天半个月才剃一次头。不勤快或不虔诚的都能梳小分头了。

    “施主作恶多端”

    “你凭什么说我作恶你哪只眼看见了你是不是真和尚释迦摩尼主张普度众生,革命军又是为受压迫的百姓出头,可见传承有序,后继有人。天下和尚都应该加入革命军。”

    “”大和尚一时语塞。

    “行了,拿上银子回五台山念经去。再敢出来乱窜定斩不饶”

    “善哉”

    最后有四五十个官军、和尚投“贼”,余者给盘缠一两遣散。顺便让他们给焦源溥带封信回去。

    七月二十五日。

    稷山城门仍然未开,但是革命军已经收获了六七十筐麻花。

    傍晚时分,灰头土脸的赵胜从吕梁山中逃窜而出。

    “大统领,悔不当初啊。曹文诏追来了”

    谁让你是秀才呢,连官军都要高看一眼,不追你追谁

    前几天还有六千众,现在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不到两千人了。

    休息一晚,第二天赵胜部又逃走几十人。

    饥民们跟你是为了找口饭吃,不是挨刀的。既然你撑不起一片天,也别怪人家不仗义。

    李自成有心试试革命军成色,要跟曹文诏硬干一场,所以没跑。

    生命只有一次,成年人都懂,要么不干,要干一定得赢

    打仗说起来也简单,都是利用地形或城墙之类,挖壕沟摆拒马屯粮草,做好万全准备,等你来干我

    你好不容易爬上来或者跑过来,我对你一顿毒打

    当然,李自成是不会挖壕沟的,那东西虽然能阻挡敌人进攻,但同时也绊住了自己的脚。何况革命军现在没有远程火力,也不是坚守待援,躲沟后面没啥用。

    双方对战,侦查很重要。

    先找个险要扎营,保证自己粮草、后路没啥问题,然后侦查对方。

    不停侦查不停骚扰找对面薄弱环节派精兵去试探有可能的话还要贿赂对面人反水。

    一般决战来临之前,两面都在排兵布阵,互相找弱点。

    真到短兵相接了,基本是一方有必胜把握,或者有人强行开团,对面不得不接。

    七月二十八日,曹部两千人出山。

    曹文诏在陕西紧追赵胜,一路翻山越岭,现在又是过黄河又是钻山沟,所以李自成断定他不会携带野战炮。撑死了有些虎蹲炮。

    何况官军的后勤向来一团糟。

    上面划拨的钱粮本就不足数,各级再层层薅羊毛,一线将领能拿到五成就算好的。

    然后大将们要攒点私房钱又要蓄养精锐家丁,至于其他小兵,没饿死就行。

    比如,司礼太监张彝宪,崇祯四年皇帝令他钩校户、工二部出入,署名“户工总理”,其权视外总督,内团营提督。

    “彝宪按行两部,踞尚书上,命郎中以下谒见”

    他在任时经常扣押军械物资,索要回扣。兵部主事孙兆兴弹劾他,反被崇祯罚充军兵部主事金铉、周镳弹劾他,反被斥退工部尚书周士朴没有赴他的约,结果被崇祯责问罢免继任工部尚书老曹也干不下去,只能屡疏乞归

    崇祯坐在皇宫里喝着茶,只想捷报频传,却从不想小兵也是要吃饱了拿上武器才能打仗。

    如果大明边军能足粮足饷,或许关外鞑子已经死三百六十五回了那帮辽将辽兵除外,他们背后牵扯的利益太大。

    所以,凡是粮饷不济却又能打的官军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打到哪“吃”到哪。

    李自成认为曹文诏不会有多少粮食,耗也能耗死他。

    二十八日后半晌,两军在刘家庄对峙。

    官军除了辎重队外,战兵披甲率百分百。

    曹文诏身穿金漆山文甲锃光瓦亮虎头吞肩兽挂在左右膀一块护心镜盖住正胸膛头戴凤翅抹额盔,上有朱红的簪缨英姿飒爽。

    精兵白色鱼鳞甲小卒红色布面铁甲。

    举着蓝色三角小旗满场乱窜的传令兵也有齐腰甲。

    李自成羡慕的不得了。

    盔甲当然重要。

    戚继光曾说若身上盔甲坚好,就被他戳砍我一下,不能伤入。我就手艺拙,第二下也杀到他身上,思之思之。

    明人有诗

    从军莫从口外军,身挟战具八十斤,

    头盔脑包占得七,顿项掩遮从五论。

    唯甲所披四十五,腰刀骨朵二四六,

    精工精铁始合度,日夜磨淬光胜银

    当然,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如今,“厂库领出盔甲,止头盔可用。其暗甲止可披戴操演,稍令习于负重,临事无一足恃者。”

    再看胖袄

    “胖袄系各省额解,佐领等官钻谋管造,内俱黄绵败絮,不能当风。”

    “近见包揽之徒,多收里甲银两,而制造极为粗恶,胖袄中贯沙,久则腐烂。”

    “边军胖袄,率自苏松成造,每领计官价二两。又增解赴部交纳,几及三两矣。然此项银两,多以奸役侵费,实用不过七八钱。迨至输边,十九浥烂,军士未得实济。”

    就这种破烂货,定制三年一给,但往往十年未拨。

    所以,看曹军披挂,妥妥的精锐。

    李自成神情紧绷,不敢大意。

    双方列横队对峙一刻,日头开始西斜,晃的曹军头晕目眩。

    曹文诏不能再等了。

    他虽然第一次遇见队形这么齐整的流寇,按理应该保持谨慎,但几十斤的甲胄压在身上可难受。要动起来。

    曹军变为凸阵,准备进攻。

    李自成列凹阵,有本事插进来试试

    曹文诏遣左翼奇兵出击革命军有辛思忠率队迎战。

    曹文诏遣右翼骑兵出击革命军有谷可成率队迎战。

    双方画个弧形交错而过。

    明军左翼艾万年眼尖,看到后面赵胜部阵型松散,当即拨转马头直冲过去。

    右翼曹变蛟心有灵犀,当即从旁包抄。

    赵部喽啰们瞬间大溃。山地战他们还能对抗一下,平原列阵就是送人头。

    “我日你先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李自成气得破口大骂。

    幸好开始就没指望灯子,只安排他打酱油。不然这一下就危险了。

    谷可成和辛思忠在对面没找到机会,返回救援。

    曹文诏将右翼步阵前进,超出凸头,摆了个斜阵。

    李自成变成倒台阶。

    曹文诏怒骂“小乃球”

    李自成回骂“你头上害疮脚把把流脓坏透咧”

    此时曹变蛟冲杀一回,德胜而还艾万年却率队跑远了。

    曹文诏督步阵前行十余步,见流寇阵型不乱,又止住。

    “你他娘的也太小心了”

    李自成掏出怀表看下时间,然后给老曹射书一封

    “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