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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二中(1)
    药山市第二中学是一所有点二的普通高级中学。

    二中校领导有点二。

    校长姓傅,叫傅光明,今年四十六岁。一米六五的个子,身体稍微有点发福。头上留一个黑板刷子发型,显得很精神和很有青年范。一张圆圆的脸上每个细胞经常充满迎宾的微笑,具有一种原装亲和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傅光明最大特点是经常写在圆圆的脸上的迎宾的微笑,这种微笑细腻,柔润,温和,没有方向,是傅光明特有的面部指纹。可以这样讲,你笑得他那么好,笑不他那么久,笑得他那么久,笑不他那么好。

    傅光明到二中任校长,今年已是第六个年头。按市局规定,高中校长三年一届,傅光明来二中已连任两届将满,今年已是换届之年。二中老师猜测他会调走,而且会调到教育局去,而且会当副局长。这种猜测并不是没有道理。

    一则他在二中放了一颗“人造卫星”。

    去年高考,石破天惊,高三文科重点班刘水英班上一名叫郭倩的女生成功考入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药山市的高中有三类:示范高中,普通高中,职业高中。二中属普通高中。普通高中招生是在一、三中两所省级示范高中招去优生后剩下的二类生源,学生怎么可能考上清华?说来傅光明既有智慧,也有运气。作为普通高中的二中,为了扬长避短,拓展升学渠道,在傅光明未调来二中任校长前,就已走特色立校之路,创办了音、体、美特长生班。去年,不知傅光明从哪里得到一个新信息,清华大学新招美术史专业学生,于是,傅光明迅速启动了上届高三冲刺清华美院的“一号工程”,选出刘水英班上三名文化成绩稳定在学校前三名的文科重点班学生郭倩、姚政明、罗文为培养对象。为实现“一号工程”的既定目标,傅光明比照一、三中高考奖励方案,新制定的二中高考奖励方案对原方案作了重大修改,对培养学生考入清华、北大等国家一类重点大学的专业老师和文化科目老师设有每人两万元为基数的重奖。物质决定意识,教刘水英班上的所有老师迅速兴奋起来。先是郭倩的美术史专业分数成功入围清华线。后,郭倩的文化成绩出来,未上一本线。按国家高招政策,未上一本线清华是不能录取的。然而,郭倩同学的运气来了,教郭倩同学的老师的运气来了,校长傅光明的运气来了,郭倩同学在文化未上一本线的情况下被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美术史专业神奇地录取了。什么情况?没什么情况。原因很简单,因为清华美院美术史专业是新开的,填报志愿考生少,为完成招生计划,郭倩被降分录取了。纯属机遇和运气。

    郭倩同学“清”榜题名,改写了药山二中自创办五十多年来无人考入清华大学的历史,产生了巨大的轰动效应。市教育局领导敲锣打鼓,送来二十万元奖金,表示祝贺。当地政府也十分重视此事,出手大方,陪奖二十万。教郭倩同学的老师得到了丰厚的现金奖励回报。

    关于郭倩考入清华之事,在二中还有一则轶闻呢。

    二中有新旧两幢教学楼。新教学楼那边是高一高二教室,旧教学楼这边环境幽静,安排的是满载老师希望和家长期望,决战高考的高三学子们。旧教学楼学习条件略优,为确保高考领先地位,届届毕业班教室都无一例外安排在旧楼。新旧两幢教学楼一楼前面,各栽种了一排绿化、美化校园的观赏植物苏铁。高考前夕,毕业班老师惊奇发现,旧教学楼正对郭倩所在班级教室的一株苏铁竟然开花了。苏铁俗名铁树,一般不开花,所以有“千年铁树开花”一说。这么多年,二中校园大大小小铁树也不少,从未见开过花。铁树开花是奇迹,郭倩考上清华是奇迹,二中老师把这两个奇迹联系在一起,认为铁树开花在前,郭倩考上清华在后,二者间有因果关系。许多老师坚信,这棵铁树是“神树”,具有预知未来功能,就像世界杯足球赛的“章鱼哥”一样,能预测比赛结果。“太神了!”二中办公室主任吕田把这则轶事写成通讯《铁树开花》在《药山教育信息》上发表了。这一来,郭倩考入清华大学这件事变成了一个神话,平添了几分神秘。

    郭倩同学所在班班主任刘水英声名大噪,傅光明校长行政会、教师会、年级组会、教研组会、班主任会,大会、小会,会会都表扬刘水英老师,给她定名为二中“最美女教师”。刘水英老师虽然个子不高,小巧玲珑,但一副鸭蛋型脸上经常是十分甜美的笑,从长相看,确实很美,确实是二中最美女教师。校长傅光明也因此成了药山市教育界的名校长和青草湖镇(二中校址在青草湖镇)的大名人。

    二则傅光明在二中人气特别旺。

    傅光明圆圆的脸上经常挂着迎宾的微笑,又是学校一把手,又爱讲点半真半假的痞话和开心开胃的黄段子,老师都觉得他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人气指数就高,人气就旺。

    二中有一位非常漂亮的女音乐老师叫尹华,她有个三岁儿子叫强强。这天星期日下午,傅光明在学校篮球场逗强强玩。他颇有点老不正经,跟强强相互扔起了泥巴坨。“我X你妈妈!”“我X你妈妈!”强强扔他一坨泥巴,傅光明就故意骂一句。半真半假地骂,圆圆的脸上灿烂迎宾的微笑。尹华就在一旁看着。他一个大校长,尹华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发火不是,不发火也不是,只好裂开嘴,傻笑。有人总结,现在讲真话领导不爱听,讲假话老百姓不爱听,讲痞话大家都爱听,所以,中国进入了粗痞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