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摇摇晃晃,经过那长长的宫道。她伏在他的膝盖上,微微抬眼看去。雨淅淅沥沥下着,地上的花瓣残乱。掏出丝帕,细细地擦拭着她脸上的雨水。
“以后不要淋雨。”
她没有回答。手紧紧拽着他的下摆。伏着休息了一会儿,只觉得头晕乎乎的。明明是在下雨,阳光并不猛烈。却觉得刺眼。头昏沉沉的。想要开口说话,嗓子疼得难受。手一点点的松开,无力地跌落。他伸手接住,她已经昏厥。
从宫里出来,到了幽冥山庄一路上整整用了近四个时辰。她昏沉沉睡着,偶尔醒来睁开眼,只呢喃着傻笑。喂了许多热茶,她也只喝下了一点。身上衣裳湿答答的。这一路也没有衣裳好换。好容易到了山庄。这一路,他抱着她,心急如焚。大夫看过后,只说是收了风寒。
他守在榻前。
月一身素衣,光着脚,缓步走了就进来。
“主子,一夜劳顿。已经备好热汤。奴婢伺候你沐浴。”
“热汤?”突然想起,若是着了风寒,还是泡一下热汤好得快一些。这么想着,抱着床榻上的人儿起身。月上前道:“主子,姑娘有我们照顾。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雪……”
她转身去喊。却被阻止。
“不必了。你们都下去吧。”
“主子这里没人伺候,怎么可以。”依照往常的惯例,主子信任她,一切都交由她打点。于是自作主张地让雪带了侍从进来。黑衣的侍从一声不吭上前去抱人。
“滚开——”他怒了,一伸手,两人被横到在地。
月一愣,上前扶住了他的手。“主子息怒。是奴婢自作主张,不关他们的事。主子不喜欢下人插手,奴婢来伺候姑娘。”
月微微笑着,竭力保持着优雅。因为她知他喜欢始终优雅的女子。在任何情况下始终优雅着,高贵的女子。可是她太懂他的心,却未必能得到他的心。他没有说话,只沉默看着她。
月站起身,看了一眼进来的雪。两人一人搂一边,想要拖起床榻上的人。
“沐浴后换了她的衣裳。她若醒来……”说至此,他回过身,伸手扶上她的脸。缓缓扯落了她脸上的假面。一头如丝的黑发瀑布一般洒落。覆盖她的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恍惚间醒来,置身那温热的水中。温暖的水,温柔的洒在她身上。来了这异世,习惯了被人伺候,并不觉得洗澡时有人在身边很尴尬。不知不觉间,她竟然适应了这里的米虫生活。只是这里的水,充满着一股兰花的香气。很干净很纯粹的味道。
“这里是哪里?”
“姑娘醒了?”月为她擦拭着手臂,柔声问道。就算再难受,徵羽还是站起身,自行穿上了衣裳。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雾气弥漫的浴池,入眼是那一树红梅。这个季节,只有枯枝勾画了一副异样的风景。
她驻足观看。月和雪在后头观望了许久。雪见状道:“迎风吹,怕是病很难好。是不是跟主子说一声?主子说姑娘醒了,就告诉他,不是吗?月,你现在不说,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都说了与你无关!”月侧头瞟了她一眼。
风吹动那一角的丝帘,浴池内兰花的香气和外头兰花的花香,清新的草的味道混合,自然甘甜。徵羽突然想起自己被带出了皇城。有太多事,匆忙之间无法跟他说清楚。只不过是淋了点雨,却大病了一场。而现在她必须离开,这么一想,催促道:“我想见他,告诉他我要见他。”
“姑娘是要见主子?”月微微蹙眉,“主子一天一夜不曾合眼,若是不急。再等等,如何?”
雪闻言接口道:“姑娘,稍候。奴婢这就去跟主子说。”
“雪……”月伸手去拦,雪深沉地看了她一眼,“记住,主子不是你的。”
月的手,无力地掉落。不多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依窗而站,朝他笑了笑。他停在两步开外,轻声问,“好些了吗?”
“恩。退了热,应该没事了。”她不以为意地笑,身为医生却无法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会病。不过会病也是好的,累积了太久,早料到有爆发的一天。
一身单薄的春衫,站在风口。发丝浮动,骤然觉得冷透心扉。微微蹙眉,上前拽了她到一旁,关上了窗。“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病了?”
徵羽伸手阻止,“开着吧。我想要看到那一枝梅。那一日初次来这里,我看见了它。才觉得这里是美的。”
冥悠然伸手扶额,“还是气我那一日,不分青红皂白……”
“不,与你无关。只是机缘巧合。”她打断他的话,不想他说抱歉,因为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个错误。就算是错误,也是美丽的错误。错的时间,错的地点,遇见了对的人。
“在天牢,没被为难吧?封帝的意思是不是要你帮他?”
“你猜的到,还要问我做什么?”徵羽回身四顾,“真不习惯在这里谈话,有好一点的谈话的地方吗?”
冥悠然不禁笑出了声,“就知道你挑剔,来——”
他伸手去扶,徵羽瞟了他一眼,“我没那么娇弱。”他不由分说地牵了她的手,紧紧的拽在手心里。月和雪愣愣地跟着两个人出去。
看着眼前牵手走吊桥的两人。不由自主的,会盯着紧紧交握的两手。主子,从来没有牵过一个人的手。不知不觉间,有一些事情已经改变了。这样的变化,对于一成不变的幽冥山庄来说,会是浩劫?还是曙光?
而这一日,整个皇城,兵马司全军出动。只为寻找那失踪的婧王妃。马蹄溅起的泥点,斑驳了皇城的墙。来来往往的人马车,那一袭黑色的丝裳在风中飘扬。那扬起的马鞭,不停地落下。雨打屋檐,落下细雨如珠。刘子辉背手而站,若有所思。一旁李公公乘机感叹道:“陛下,在皇城之内,竟然凭空消失了,这雪舞的能耐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刘子辉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眼神阴霾,若连绵的雨天,不见明媚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