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脚,房门踢开,明妃满脸威严愤怒的冲了进来。
暴雨声声,窗户大开,先前被派去取伤药的绿萝被打晕了放在床上,取来的伤药却已经不翼而飞。
明妃顿时就气得脸色铁青,跺着脚怒骂:“没用的东西!人呢?!还不赶紧去追!”
心头一阵憋火。
这是一种吃了哑巴亏的感觉,偏偏还不能四处张扬。
偷鸡不成又蚀把米,丢了人,又丢了药……更重要的是,那个男人一跑,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到皇上的耳边去告一状?
这无疑是等同于头顶上悬了把刀呢!
时过午夜,雨势渐渐缓了下来。
废弃宫殿的一处耳房里,一点莹莹光亮,如同鬼火一般的照亮。
两男一女,像是鬼魅一般的出现,推开了满是灰尘的房门,随便的晃亮手中的火熠子,找了一处还算是比较干燥的地方。
“冷宫不像冷宫,倒是像鬼屋。”
婉溪评价着,沈浪扫了一眼室内,将背上的风沁放下墙角的稻草处,婉溪从满是尘土的窗台上摸了一节蜡烛点着,眼前顿时亮了起来。
连带着窗外的暴风雨都没有那么寒凉了。
“丫头,这就是你大半夜跑到我竹楼的理由?”
沈浪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有些咬牙切齿。
面对风沁,他实在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婉溪淡淡的点点头:“沈公子如不出手相救,也在情理之中!”
冷漠的越过他,蹲到墙角,看着风沁一脸的青紫色,胸前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她拧眉,蓦然出手撕开了他的衣服,触手的冰寒湿润,让她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沈浪!”
她低低的叫着,一扫刚刚的淡漠,她的语气急促而低沉。
“怎么了?”
沈浪正要弯腰生火,一听她的叫着,急忙起身过去,乍一看她居然把风沁的衣服都撕开了,顿时脸色一黑,难看得要命。
“你起来,让我看看!”
不动声色的将她挤到一边,他蹲下身,看着风沁不住鼓起,又憋下的胸口位置,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肉里四处乱窜。
他用手按了按,触之冰寒,根本不似人体的温度!
“是蛊!”
他心下一动,脸色沉凝得厉害。
这玩意……怎么偏在这时候发作了?
婉溪脸色微微发颤,她想起刚刚闯进月华宫的时候,风沁那种半死不活的假死状态,怎么叫都叫不醒!原来是这个蛊又发作了!
而那个时候,明妃气势汹汹的回转,她避无可避,若不是沈浪去得及时,将他们从后窗救走,或者这会,已经被明妃跺成肉泥了吧?
但不管怎么说,人都已经救了出来,断不能再不管他的。
她牙一咬:“沈浪!你闪开!”
捋起袖子,举起她白嫩的胳膊,沈浪猛的低喝:“你干什么?!”
一把将她抓住,拉到一边,“你疯了吗你?这么频繁的喂血,治标不治本,你越喂得紧,他越死得快!”
烛火中,他不悦的表情一览无遗。
像一只具有很大占有欲望的野兽一般,他见不得她对任何别的男人好。
婉溪怔了一怔,心里有一种尖锐的痛:“沈浪!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自私,自利!
见死不救!又狂妄自大!
真不明白,她当初,怎么就对他动了心?
冷冷的绕开他,来到风沁跟前,咬破自己的指尖,将自己的鲜血,一滴一滴的喂入风沁的唇内。
沈浪寒着脸看着。
紧紧攥起的双拳,恨不得要将那个正在喝血的男人,一拳砸烂!
门外的风雨声渐渐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肃杀到骨子里的寒凉。
盛夏的天,原本该是闷热无比的,婉溪却只觉得浑身发凉。
“溪,对不起,连累你了。”
风沁回身,眼里有着心疼。
因为他的再次毒发,害得婉溪这次又流了好多的血。
“没事!你好了就行。”
婉溪挥挥手,脸色有些白。
她的心头,有一种盘旋不去的不安之感。
他们真的,能安全逃离这里,而平安到达朔月吗?
天亮的时候,宫里的肃杀情绪,几乎如同实质的暗墨一般,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个个噤若寒蝉。
沈浪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手上多了几套太监的衣服。
婉溪与风沁分别穿上,三人转眼变成了这皇宫里地位最下贱,最不引人注意的末等太监。
弯着身子从废弃的宫殿里出来,没人的时候,走得飞快,迎上遇上人的时候,便靠边站住。
幸好他们这地位是末等,一般人,倒也懒得找他们麻烦。
但是,在临近宫门口的时候,却被人拦下了。
“什么人?出宫可有腰牌?”
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守门官,盘查得极是严格。
昨夜风雨过大,又有刺客趁乱行刺皇上,因此,这小小的守门官,便担当起了极是重要的责任。
“风沁,怎么办?”
婉溪顿时便有些紧张,她头一偏,眼睛看着风沁低低的道,完全将风沁当成了他们三人中的那名主事人,然后,赤果果的将满眼妒火的沈浪,便无视到了一边。
风沁抓着她的手,唇角微动:“等!”
他手心温热,婉溪忽的就感觉额头冒汗,心头狂跳。纵然有特别多的不解,也不敢再随意出声。
“哼!有本事,你倒是出去啊!”
沈浪瞟了他二人一眼,酸溜溜的口气,像是风沁抢了他新婚的老婆要私奔一般,眼睛盯在他与婉溪紧握的手上,恨不得要一刀子戳下去,最好能戳出一个透明窟窿。
“风?”
婉溪淡定的继续秀恩爱,身子更往风沁的身边凑了一些。
风沁抽抽嘴,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沈浪已经火大的“啪啪啪”甩出了三张腰牌,粗鲁的道:“滚滚滚!都他娘的给老子滚开!腰牌是不是?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不是月华宫出入的腰牌!耽误了娘娘的事,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突然冒火的伸手一拉,将从来就不曾省心过的那个碍眼的女人抓到了身前,嘴巴咬着她的耳朵道:“要想好好活着,就乖乖听话!”
当着他的面,就敢与别的男人拉拉缠缠,她是皮痒了,还是欠抽了?
“哼!我的事,与你有关吗?”
婉溪冷着脸低语,外人看来,只是他们两个低着头在说话,却并不知两人间的暗流汹涌。
这个男人,从来就不知道低调为何物。
风沁默然的目光看着,偶有闪烁,最终转向别处。
隐在袖间的十指用力的握起,他努力的让自己忽视着眼前的一切,让自己的身份更加附合一个谨小慎微的末等太监。
“哟呵!你还挺狂妄的!月华宫的,很了不起吗?”
守门宫接过那三张腰牌粗略了扫了一眼,便放他们三个出宫。心下纵使不满,也不敢得罪那个后宫第一人。
虽不是皇后,但却执掌凤印。
沈浪哼了声,将腰牌重新接过,也不理他嘴里的出言无状,扯着婉溪就走。
风沁微微点头,跟着他们二人,迈过那道几乎是困顿了他半生宫门高槛,眼底几许泪意,洒然而下。
曾几何时,他努力想要踏出这里,却是被百般拦阻,而最终,只能走回那个富丽堂皇的禁地云楼,纵使鲜花遍地,人间仙境,却仍是一个巨大的牢笼。
浑浑噩噩的,便度过了他一生之中,那最为美好的,几十年!
而他的姐姐……金良玉,更是一直被那个恶人囚禁着,几十年如一日,几十年,不见阳光!
这说起来,算起来,都是一笔笔的血泪,一笔笔的血债!
他风沁,看似优雅,潇洒,其实,又怎能不恨?
“风沁,风沁?回魂了,你在想什么?”
婉溪摇着小手,在他面前晃着,叫着,也跟着心疼着。
自打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婉溪就自动将自己的形像,升到了救世主的那个地步。
虽然言过夸大,纵不能当真去拯救这个世界,但区区一个风沁,她还是能够拯救的。
她的血,刚好,就是为他准备的。
“他能想什么?如果是舍不得那个花花世界的荣华富贵,他大可再进去便是了,用得着你操心么?”
沈浪抢着插话,阴阳怪气的撇了婉溪一眼,婉溪觉得,这小子,肯定内分泌失调,不知哪根筋搭错了。
懒得理他!
伸出手去,不由分说的拉了刚刚回神的风沁,踏着满地的昨夜残雨,两人神仙眷侣的远远的走开。
“喂,你们……”
沈浪喊了一声,怨恨磨牙。
这什么世道?
过河拆河,恩将仇报啊!
怪不得这个世道非常混乱,染黑的人心,随处可见!
瑞丰酒楼,三人各自乔装了一翻,改头换面,进去要了些酒菜,开始风卷残云的祭奠自己的五脏庙。
婉溪极快的吃着,闷头不语,却是味同嚼蜡。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次随着沈浪出来,便是这一间酒楼里,死了人?
瑞丰酒楼,名字起得很兴隆,生意也是的确不错的。
婉溪想着,这一间酒楼,肯定后台也极大的,否则,要是普通的酒楼里死了人,早就被官府封了,哪里还能这般的客似云来?
“赶紧吃,吃完好上路!”
沈浪瞥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嘱咐,话音肃冷,冰冰寒寒的,既是警告,又是提醒。
婉溪头也不抬,充耳未闻的将碗里的饭菜扒得更快。
沈浪非常不悦,“吃这么快,噎死你怎么办?蠢货!”
随手一碗汤放过去,明明很关心她,却偏偏说得恶声恶气。
婉溪顿时就气得磨牙,手里的筷子“啪”的一拍,蓦然起身,便见周遭用餐的客人,全部惊愕的视线望过来,那目光,就像是看着一个疯婆子在泼妇骂街一般的,充满了浓浓的不可置信。
这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啊,吃相如此粗鲁,脾气如此火爆?
婉溪忽的就哑了声。
女人女人,你的修养呢,你的节操呢?
她脸色一黑,将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国骂,硬生生的咽了回去。风沁微微叹气,伸手拉了她坐下,给了一个极好的台阶:“溪!吃慢一些,好消化。”
面对这两人之间的暗流汹涌,剑拔弩张,风沁觉得自己就纯粹是无关紧要的那一类人。
在他们俩这种强势的气场覆盖之下,他绝对是纯属多余的。
但是,他的风度,也是极好的。
既然决定了要爱一个人,就绝没有半途放弃的可能。
他不是那种稍些受些打击,就要拱手相让的人。
所以,他一瞬间,便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柔柔的温和了眉眼,将一些婉溪爱吃的菜,夹到了她的碗里,精致的眉眼,风姿如画,即使用餐,也用得优雅,自信,尊贵天成,“溪,你累了一晚,要注意合理的营养搭配才是。”
红的萝卜,白的银耳,绿的菠菜,还有软软的剥了皮的海鲜虾。
瑞丰酒楼,虽然只是一个酒楼,但这酒楼里的菜色,却是相当的齐全,再加上,沈浪一掷千金,只为口腹之欲,也从不计较银钱如流水。
所以,他们这一桌的份量,算得上是应有尽有的美味大餐。
“风,这……”
婉溪黑线的抽着嘴,她眨眼没阻拦,这碗里就堆了小山似的一座菜山,她虽然胖,虽然爱吃了些,但是……也没必要把她当猪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