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第二日的早朝上,更是有人当面指出秦光文竟然将用来发往前线的军粮私自拨给了永康郡,朝堂之上,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质疑秦光文,秦光文微微一愣,他胸襟傥荡的解释道:“皇上,永康郡去年夏季发生了蝗灾,导致到手的庄家颗粒无收,而今年冬天,又遇到了百年不遇的雪灾,千千万万的灾民因为没有粮食饿死在路面,皇上,天灾不可免,但是战争,我们却可以避开的,南鸢和天龙国本来并未交恶,一直都是相安无事,而现在天龙国所发生的一切,乃是内乱,我国本就不用插手,但是因为某些人的一己私欲,平白挑起战火,陷国家于危机之中,皇上,难道放着那些灾民不管,却要却支援一场无谓的战争吗?”
朝堂之上,秦光文字字珠玑,反驳的刚才对他质疑的人哑口无言,只好脸上挂着尴尬的表情退回到了自己的原位上,秦光文深邃的眸光从那人脸上扫过,那人立即紧张的低下了脑袋。
整个大殿回荡着秦光文铿锵有力的声音,性子温和的他少有发火的时候,这次因为担心那些灾民,见有人竟然还要拿这说事,试图做左右长孙无极的决定,他才感到如此生气,南鸢国之前从来不过问其他三国的事情,可是现在,这种局面竟然被打破了,不是他妄自菲薄,就南鸢国目前的国力,怎么可能是天龙那样的大国,怎么可能是西门逸辰的对手呢?
长孙无极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的感受朝堂上箭拨弩张的气氛,龙冠垂下的珠帘之下,一双幽深的眸子落在秦光文的身上,阴暗不明。
“关于军粮的去向到底是赈灾还是发往边关,这件事情等朕想想在做决定,今日就先退朝!”
长孙无极还不算浑厚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打破了这面前的僵局,待他话音刚落,众人忍不住的抬起头惊讶的望着他,第一次,皇上竟然没有听宰相的?竟然说要等他自己考虑考虑之后再做决定?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吗?
在众大臣的恭送声中长孙无极离开了朝堂,刚才那名质疑秦光文的大臣经过秦光文身边的时候,冷笑一声,秦光文神情复杂,默默看着长孙无极离去的方向,眼神深邃的就好像是宇宙没有尽头的黑洞,这时候,秦光文这一个圈子里的同僚上前同样神情凝重的看着秦光文,小鹰羽毛丰满了,是不是要振翅高飞是不是要张嘴啄人呢?
正所谓功高盖主,权利和危险同在,金字塔越往上,可以容纳脚掌的位置也就越来越小,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摔下去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在秦光文心里此刻他担心的到不是自己,而是若没有了那匹粮食,那些灾民怎么办?
不行,他一定要让皇上将那批粮食送去赈灾,还有和天龙国的那紧张的关系,李备此次前来也带来了西门逸辰的态度,只要南鸢国现在即刻收兵,一切既往不咎,天龙国还是愿意和南鸢国修百年之好,各自安好,永不来犯彼此边境。
这才是秦文想要看到的结果,虽然,他也知道西门逸辰的势不可挡,他有一统治四国的气魄和雄才伟略,而他的身边还有唐宁那样一个绝世聪慧之人,可是,在他有生之年,终不愿意看到南鸢灭亡的那一日,又或者,他希望看到这件事情以一个和平的方式解决,而不是生灵涂炭,想到这里,秦光文的眸光变得无比笃定。
带着这样的信念,秦光文先行回到了宰相府,在他房间的那红木箱子内,他小心翼翼的神色严峻的从里面捧出了一个木盒子,木盒子被擦拭的极为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有,秦光文捧着将之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打开了木盒子,红色绒布之中,静静的躺着一把镀金的亢龙锏,这乃是先皇所赐,当年先皇临终前曾有遗言,秦光文负责统管整个朝廷直达小皇帝亲政那一天,而再次期间,却是小皇帝不听话,秦光文便可以用这个亢龙锏教训他,就如同一个父亲教育自己的孩子一般,摸着亢龙锏光滑的表面,秦光文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伤感,小皇子年纪越来越大了,但是性格却越来越偏执,阴暗,而且还特别的易怒,这样的性格,秦光文这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放心将他亲政,而若是不让他亲政,又有人怀疑他有私心,今日看皇上看他的眼神,明显多了几分猜疑和不信任,想来那提出质疑的大臣,肯定也是受了人指使,一时之间,秦光问思绪万千。
“大人,外面有人求见!”
管家前来通报,秦光文想都不想的说道:“不见!”
肯定又是李备,昨夜说什么要来下棋,想来今日又来了,心情烦躁的秦光文实在没那个精力应付李备,便让管家带话他身体不适,需要休息暂不见客,管家也不多说,直接带着秦光文的回复转身离开,来到门口,都不敢看来人的脸,故意挪开视线,说“我家主人今天不见客,你们还是走吧!”
说完,他就欲关门转身离开,却被简魁伸出来的一只脚一把给挡住了,“干什么?干什么?”
“老人家,你就说姑苏城外,寒山寺有一位故人来访!”温和如水一般的声音缓缓从马车内飘了出来,虽然帘子并未掀起,却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多看一眼,看看是怎样的女子才能发出如此好听的声音,管家略显为难,刚才主人明明已经说了今天什么人都不见,可是偏偏这姑娘的声音却让没办法说出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再次走到了屋内。
马车内,秦娘子局促不安的看着唐宁,双眸之中闪烁着强烈的紧张,两只手更是不知道放在何处,只能不停的搅动着衣角,这时候,简魁扭头压低着声音轻声说道,“唐姑娘,附近好像有人在盯着!”
“不用理会!”
唐宁回答道,她自然知道这些人的存在,唇角勾起一道不易察觉的笑意,看在李备这几天的功课做的不错,长孙无极已经对秦光文起了疑心,君臣之间若是有些芥蒂,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不一会儿,管家匆匆跑了回来,只说了一句,“姑娘,我们主人里面有请!”
唐宁盈盈一笑,牵起秦娘子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秦娘子,你要记得,你此次回来,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秦光文!”
这样一说,秦娘子眼中闪烁的不安和忐忑少了几分,跟在唐宁的身后,缓缓的下了马车,然后朝着院子走去,这外面的眼线逸看到有两个女人走进了秦府,赶紧再次将消息通报了出去。
远远的,看到秦光文站在会客厅的主座,五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几年经历的生活种种秦娘子的双鬓已经有了白发,而秦光文,他依然是那么气度非凡,即便是坐在哪里,都能够感受到他周身所笼罩的温润气息,秦娘子停止了脚步,她感觉自己浑身再也无法提起一点点的力气支撑着她继续向前,只能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远方的秦光文,却没有流泪,眼眸之中是一片宁静。
秦光文的目光扫过站在院子的两个人,率先看到的是唐宁,已让他感到万分的惊讶,而当他在看到站在唐宁身后的秦娘子时,忍不住一下子激动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以至于不小心的后面的椅子都斜着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他飞快的跑了出来,借助外面的阳光想要真真切切的看清楚站在唐宁身后穿着一身僧袍的的女子,是她,真的是她,而不是自己眼睛看错了。
“娘,娘子……”秦光文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唤了一声,那声音听起来无尽的颤抖,让人听着有一种说不出的辛酸,这一声随风飘进了秦娘子的耳际,她平静的脸庞微微动容,双眸覆着的睫毛轻轻颤动,手里面不停的细细拨弄着檀珠,心里默默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秦大人,这里没有你的娘子,只有灭情师太!”秦娘子的声音听起来好像隔着千山万水一般的遥远,唐宁看着这两个人,转而说道:“风大,难道你们忍心让我这个孕妇陪你们一直站在这里吗?”
说着她便领着秦娘子朝着屋内走去,当经过秦光文身侧的时候,抛给他一个不要操之过急的眼神,秦光文跟在她们的屋子,“娘子,为什么,当年明明已经回来了,却又选择避而不见呢?”
这是秦光文心中的巨大疑问,那年,他在满心欢喜的去码头接她,可是,她却连只字片语都没有留下便不告而别,而更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看破红尘,选择了常伴青灯,秦光文压抑着心内的百般情绪,而秦娘子,她的表情始终是那么平静,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停留在秦光文的身上,而是望向了别处,心里一直在默默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秦大人,我们有些饿了!”
听唐宁的提醒,秦光文发现这会儿已经是饭点了,赶紧差人去准备午饭……
而恰好这个时候,门口通报说是李大使来了,秦光文本来想拒绝,但是一想唐宁和西门逸辰的关系,而李备又是西门逸辰派来的,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看来唐宁的面子上,勉为其难的让李备进来了。
这时候,从皇宫传来消息,让这泼皮之中找一位伶俐的混进秦府,去探一探这两个女人是个什么身份?
一名泼皮和秦府一名管事的平日是赌场朋友,轻而易举的就混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