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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画眉深浅
    没钱?没钱怎作诗?

    严格说来,李素不是诗人,是商人,商人是以本求利的,而前世记得的那些诗就是他的货,而且是不可再生的货,用一首少一首。

    理智提醒李素,这买卖不能干,太亏本了。

    郭驽的眼神很可怜,像路边被遗弃的小狗,一双被脸上肥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的小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李素不为所动,稍一心软付出的可就是钱的代价。

    于是李素沉吟着开始措辞,尽量让自己的拒绝显得委婉一点,诚恳一点。

    “郭夫子,事到如今学生只好跟你说实话了,没错,你的想法很正确,那些诗……真不是我作的。”

    “啊?”郭驽呆住了。

    “对,真不是我作的,您刚来太平村不知道,很多年以前,村里有位道士爷爷路过,见学生我生得伶俐可爱,便赠了我几首诗……”

    “道……道士爷爷……”郭驽目光呆滞,深受打击的模样。

    “对,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的道士爷爷……”李素说得很诚恳,又怕郭驽寻根问底去找那道士,索性给了他一个很圆满的大结局:“这么多年过去,那位道士爷爷一定羽化飞升,连渣都不剩了……”

    郭驽呆呆地看着李素,目光充满了怀疑和失望,同时他也明白了,不论李素这番话是真是假,看来人家是真不想给他作诗了。

    “罢了,我走了……”郭驽失魂落魄地往外走,萧瑟的背影令人怜悯动容。

    跨出院子的一刻,李素叹息着开口了:“郭夫子,你……还是出个题吧。”

    郭驽转身,惊喜地看着他。

    李素很想自扇耳光,他很痛恨自己心软的毛病,而且他有预感,这个毛病很可能是让他以后人生发不了财的最大阻碍。

    “我……出题?”

    李素恨完自己,连带看着郭驽的目光都有些不善了:“你自己说过的,你来命题。”

    郭驽想了想,道:“此时你若是学子,意欲考取功名,而我是考官,你觉得写一首怎样的诗才能打动我呢?”

    李素翻着白眼:“我肯定交白卷。”

    “为何?”

    “因为我不想当官。”

    郭驽苦笑道:“我近日这般失魂落魄,实是心中郁郁不平,当年我也曾投过行卷,生平最得意的几首诗送进权贵家,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来到太平村学堂,却见你一个十几岁的娃子文采不凡,写诗信手拈来,两相比对,思来犹觉此生无趣……”

    李素明白了,自己的出现,给郭驽的打击不小,以前还只是怀才不遇,如今他连自己究竟有没有才都怀疑了,造孽啊……

    细细思索片刻,李素笑道:“夫子请随学生进屋。”

    郭驽跟着李素走进简陋的家中,堂屋正中搁着纸笔,李素研了几下墨,毛笔蘸了墨汁,酝酿一番,终于落笔,边写边道:“夫子若为考官,我若为学子,行卷之诗不妨如此作来……”

    在郭驽惊呆的目光注视下,李素笔走龙蛇,一首诗跃然纸上。

    有些颤抖的手捧起刚刚作出的新诗,郭驽神情愈发复杂,喃喃念道:“洞房昨日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看似一首闺情诗,里面的深意却最是耐人寻味,郭驽直直地盯着新诗,眼圈渐渐泛了红。

    没有投过行卷的人,永远体会不到诗中的韵味,那种将行卷应试比喻成闺情,将主考官比喻成公婆,而应试学子比喻成出嫁新妇,不安,期待和小心翼翼的各种心情皆在诗中短短数十字里。

    对郭驽这种行卷应试失败过的人来说,这首诗远比“花开堪折”更令他震撼,也更令他心酸难受。

    看着怔怔发呆的郭驽,李素叹道:“这首诗便送予郭夫子了……”

    忍着心痛,李素百般不情愿地补充道:“……免费。”

    郭驽浑身一颤,回过神来,泛红的眼眶瞪着李素:“你不是说诗都是道士送你的吗?为何又是信手拈来?”

    李素啊了一声,道:“对啊,是过路的道士爷爷送我的,他每次路过都会送我一首诗……”

    “每……次?”

    李素气定神闲地道:“对,每次,那位道士爷爷从咱们村一共路过了一百多次,那半年只看见他在村口来来去去了……”

    郭驽:“…………”

    李素仰着头喃喃道:“路过了半年……这老道一定在太平村包/养了一只小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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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驽离开李家时的心情很复杂。

    心酸,不甘,愤怒,还有几分豁然。

    或许,自己命中注定进不了官场吧,很好笑,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教育了他。

    只是这个孩子不像善类,每次给他的借口都像在糊弄他。

    出了李家没多久,迎面便碰到了李素的父亲李道正。

    李道正扛着一柄木锄,带着笑容慢悠悠地往家里走,显然心情很不错,二十亩地一眼不见尽头,待到秋收,地里的粮食除了交给官府一部分,其余全是他的,美滴很。

    看到神情复杂的郭驽,李道正一楞,急忙放下锄头,一双粗糙的大手使劲在衣角处搓了搓,然后恭恭敬敬地给郭驽行了一礼。

    教书先生虽然不是官职,但在村里的地位却是很高的,在乡亲们眼里,郭驽是正经八百的学问人,又是学堂里的夫子,见到学问人哪怕给他下跪亦不为过。

    郭驽自然也认得李道正,二人互相施礼,寒暄了几句。

    一个是孩子的老师,一个是孩子的父亲,说着说着,话题便引到李素身上去了。

    郭驽将李素刚刚作出的新诗拿给李道正看,李道正翻来覆去看不懂,郭驽只好一字一字念给他听。

    李道正听得一楞一楞的,咂摸着嘴道:“洞房昨日停红烛……这是个啥意思嘛。”

    重重一拍大腿,李道正忽然大笑:“额知道咧,怂娃说话就十六,想娶婆姨咧!娶婆姨好啊,过一年就生娃,额要抱孙子咧。”

    郭驽苦笑连连:“这不是娶不娶婆姨的事……哎,李家当家的,您生了个好儿子啊,就刚写的这首诗,拿去给权贵家投行卷,十有八九能当官呢,将来李素必能光宗耀祖啊。”

    李道正大吃一惊,指着郭驽手里的诗,讷讷道:“这东西……能当官?”

    “能!”郭驽的回答很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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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就一更,要去球馆打球,身体是本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