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晚也不是那没有礼貌的人,当下见过,便由那姑娘领着,往沈公子的屋子而去。
小清儿拉了拉璃晚的袖子,以下颚点了点前头。
璃晚顺着望去,才发现别在女子身后的一把短剑,再看那一身精短的装扮,确实像是习武之人一般的样子。
女子神色冷漠,带着璃晚敲了敲内屋的门,便闪身躲开,叫璃晚进去。
从头到尾,女子都未曾说过一句话,更没有问过璃晚的身份,不免叫人心生诧异。
好在里头沈清公子的咳嗽声依旧,已经叫了来人进去。
“沈公子,别来无恙,身子可好些了?”璃晚抱抱拳,弯了弯眼睛笑道。
沈清今日精神尚佳,正把玩着窗边的一只蓝白色瓷瓶,见璃晚进来,不由一笑:“是洛姑娘,许久不见,似乎又长高了些。”
他常常咳嗽,那副嗓音有些低哑,可人却并不晦暗,比上次来时,显得还有精气神儿些。
二人当下寒暄一二,便听沈清道:“上次的字,李老板已经交给我,我很满意。”
“那是我的荣幸!”璃晚抱拳笑道。
细细的咳嗽声便一阵阵传来,外头那名女子也没说什么,径自进屋,为二人倒了热茶。
“字,我已经叫人去修补了,真是十分感谢洛姑娘的帮忙。”
“是我的举手之劳,”璃晚顿了顿,“再说,沈公子也已经付过钱了。”
沈清摇头笑了笑,有些疑惑地问询道:“姑娘可认识一位涟夫人?”
璃晚一愣,转而神色有些冷:“据我所知,李老板是调查过我的底细的,这些话,沈公子大可以问他。”
沈清摇摇头:“并不是因为旁人说,我只是瞧着你与涟夫人容貌相像……姑娘莫恼了,我与涟夫人曾也是至交好友,因而见了你,不免想问一问,你与她是什么关系罢了。”
璃晚并没有见过涟月容长得什么样子,反正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个或被人传诵,或被人厌弃,或……的女子已经“入土为安”了。
“我想,你说的那位涟夫人,大概是我母亲。不过,她已经去世九年了,小时候,也忘了她是否提起过公子……”
沈清摇头,叹了口气:“若她还在,如今也有三十又三岁了吧。没想到,离别经年,咳咳,早已物是人非。”
似是感念故人,对着洛璃晚,便也话多了起来:“我与你母亲,算是认识得比较早,那个时候,她才来夕照的京城不久,入了当年的染香阁,我记得,她还有个情同姐妹的婢女……好似叫做璇雪,后来,我与人出海周游,便与她一朝离别……我记得那个时候,她与洛景瑜已有了感情,与祁山王关系也极为融洽,更似兄妹。”
璃晚没想到,会遇上一位对自己母亲如此了解的故人,当下愣了愣,有许多未解的谜团,似乎……
“沈……叔叔,那你可知,那位璇雪姑娘……后来去了哪里?”
“这,我倒是不知。我离去的太早了,一切都是变数,只是后来回京后,听说……似乎现在的染香阁是一位人称‘雪夫人’的女子执掌,怕多半是璇雪了。那里是她们相遇的地方,也是半个家。”
“是,雪姨她,这些年很照顾我。只是我还不知晓这其中的关系。”璃晚苦笑,没想到,雪姨与涟夫人竟是这样的关系,与母亲情同姐妹,这么多年只守着个染香阁,不离半步,怕是远在温宿的涟夫人也没想到吧,于是,膝下儿女逃来了夕照,也不敢轻易叫他们寻去那里。
似乎这一日的话,已经超过了沈清能承受的范围,刚还红润的面色,转瞬便苍白起来,又是一阵咳嗽,外头的那位冷漠姑娘便走了进来,为他轻轻抚着后背。
璃晚有些不忍:“沈……叔叔,是什么病症?”
那位婢女冷冷看了一眼璃晚,静静说道:“早年受过剑伤,剑气入肺,这些年也只是将养着。”
竟是受了这样大的创伤?
璃晚不由地惊了惊,却见一本册子掉落下来,璃晚见二人都腾不出手来,便上前将那小册子捡起来,却被上头那娟秀的小字所吸引——《海国异闻录》。
璃晚“咦”了一声,对这册子顿时起了好奇,不由说道:“沈叔叔对海上的风物也有研究?”
问的是沈清,却是对着那名冷冰冰的带剑婢女,因为沈清难过地正喘着气,那名女子虽然冷漠,却并非一个坏人。
此时见璃晚相问,她也没有隐藏,知晓什么便都告诉了她:“公子不是说早年出海周游?这册子是公子的……故人所作,因而倍感珍惜,虽然故事早已烂熟于心,可还是要时时翻阅。”
璃晚愣了愣,想起了那幅叫自己临摹的字画来,那卷轴上的女子,便是沈清的心爱之人吧,那这本册子也是那女子所作?那女子便是与沈公子一道周游海国的人吗?
如此伉俪情深,可真叫人羡慕。
璃晚笑了笑:“故人是沈叔叔的心上人吧?”
床榻上的变得极其安静,那婢女见其无恙,便看了璃晚一眼,没有说什么,又闪了出去。
沈清轻轻一笑,笑声沙哑而低沉,却很是悦人心:“是,是我的心上之人。”
沈清又咳嗽了几声,璃晚连忙端了茶水给他。
“我现在这副模样,不过是熬日子罢了。洛姑娘,这次叫你来,除了对你感谢,还有认了当年的故友后人之外,还有一事。”
“沈叔叔但请讲……”
“我已经看了你那字,形似神似并不易,我知晓那幅字是在怎样的情形下所做,因而,我也分外担心你。用情至深,将来若有变化,那情之一字,好比利刃,能刀刀割人心。我只希望月容的后人能平安到老,若那情感伤人,便是不要也罢。”
顿了顿,沈清一笑,竟拿出那一副卷轴来:“既然知晓你母亲便是月容,这幅画,我便送与你,也当作与你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