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老板胖乎乎的脸上没了和气, 这里的搬运工都是跟了他十几年的老伙计,秦君澜这话是怀疑他的人。
秦君澜就像是没听出他语气不善,泰然以对“这要看过了才知道, 不过我只想得到展览会的名额, 如果您不想探究,我保证将疑问吞进肚子,并且按照原先说好的条件,为展览会入场名额支付相应的金额。”
选择权回抛给吕老板, 这反而让吕老板拿捏不定了,他犹豫了一会, “先说说你的疑问。”
秦君澜指了一下头顶的铁棚, “您说西面的棚顶漏水, 这才让雨水渗透进仓库, 让货物受潮。既然雨水从西面落下,受潮最严重的应该是西面的货物,然而受潮最严重的地方,却是货物堆放最多的西北面和南面。”
吕老板没有说什么,招手叫人过来接管自己的工作, 等他再回来, 脸色全变了。
他沉着脸, “监控少了一段, 有可能是落雷击中了监控。”
秦君澜“这话您信就不用再来找我了。”
这一次, 吕老板没有否认,疑虑一旦升起,没那么容易打消,他开始怀疑。
不但怀疑自己的工人背叛了自己,也怀疑秦君澜的目的, 因为秦君澜出现的时机很微妙。
秦君澜淡笑,说道“现在该关心的不是我的来历。先谈现在发生的事情吧,我能给的也只是几个小的挽救建议。”
秦君澜给吕老板的建议很简单,既然吕老板相信自己的人,那也没必要死抓着不放。
可以从竞争对手着手。
盯着同一时期同时囤积有大量相同货物的同行,想必有所收获。
吕老板联想起了一件事,他再也藏不住脸上的懊恼,胡乱抹了一把脸,脸上的汗水却越来越密集,“前段时间有个同行和我说他谈成了一单大生意,当时我以为他是存心和我炫耀,现在回想,他那时就话有深意。”
秦君澜说“看来您已经有了切入点。”
此时的吕老板已经不敢小瞧她了,三言两语揭示线索,这种人一旦成功,必将有所作为。
他当着秦君澜的面拿出随手放在口袋里的名片,然后将上面的通讯输入细节的通讯器保存起来。
对秦君澜郑重其事说“谢谢,我不知道能不能逮住那帮滚蛋,但不管如何,您这个朋友我当定了,您放心,门票我一定给你们安排如果有其他合作,记得找我”
秦君澜“哈哈,我们不是早就一见如故了吗朋友之间,不要用敬语了。”
吕老板顿时笑了,“是啊,当时我们就应该多聊两句。”
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当时这个aha穿着酒店服务员的衣服,但一身气度少见,态度不卑不亢。
白岚笙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两人闲谈甚欢,一人嘴角挂着浅笑,一人脸上堆满笑意在几个小时之前,情况不是这样的。
白岚笙是第一个注意到他们发生龃龉的人。
在她之后,其他人也陆续注意到两人起了冲突,大海放下的手上的货箱准备靠近,给秦君澜撑场,被秦君澜制止了。
吕老板犹豫片刻,也挥挥手不让人靠近。
离得远,他们具体谈了什么,白岚笙不知道。但看两人的表情,谈话显然不顺利。
白岚笙是乐于见到两人谈崩的,如果闹起来,臭流氓拿不到门票,一定会很失望吧
然而事情没有如同她的预料,那边很快稳住了气氛。
流氓对她招手,那动作跟召唤小猫小狗似的。
她们跟着吕老板到了一间房间里。
房间里伫立着巨大的显示屏,白岚笙看见上面切分的监控画面,才知道这里是监控室。
来这里做什么
白岚笙悄悄地听他们的对话。
吕老板调取近几日的监控画面,有疑点的地方点了出来,房间原本的人都被赶了出去,他们两个聊了起来。
从他们的对话,白岚笙得知他们在怀疑琉璃菇受潮的原因。
他们推测这批货出现大范围受潮,原因不但是受了湿气影响,而且还有人为因素,只是现在还不能准确对方使用的方式。
白岚笙听到这里已经惊呆了,她对琉璃菇的性质有所了解,所以才发现了异状。
可是在她印象中不学无术的流氓,竟然依靠推断就发现了问题。
看着秦君澜从始至终不卑不亢的态度。一根名为疑惑的蔓藤在白岚笙的心里蔓生滋长。
秦君澜注意到了她的走神,以为她闷得慌,揉了揉她的脑袋,“再忍耐一下。”
秦君澜主动结束了和吕老板的谈话,等吕老板脚步匆匆离开,她带着白岚笙原路返回。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经过一处地方,秦君澜停下了脚步
白岚笙闷声往前走,结果撞上了一堵肉墙,等她反应过来,两只手已经搭在了肉墙的腰上,正好揽着最纤细的一段。
她像触电般收回自己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秦君澜转过身,看见她捂着鼻子,“撞到了”
白岚笙闷哼。
秦君澜“让你老是低着头,该。这次可不是我踩着你了,是你自己扑上来的。”
谁扑向你了,白岚笙想反驳,可是鼻子传来酸涩感让她说不出话来。
秦君澜有点担心,“没事吧,我看一下”
白岚笙用手捂着半张脸,不配合。
不过在aha的绝对力量面前,这小小的反抗坚持不了几秒钟。
秦君澜轻轻松松拉开了遮挡的小手,捏住她的下颚,左右端详脸上有没有伤。
伤是没有伤到,就是鼻尖红扑扑的,像玫粉色的草莓尖儿。
秦君澜帮她揉鼻梁,看着她红着眼睛抽气,忍不住笑了,“娇气包,还好鼻梁没事,不然吕老板又得笑话我们家的丑小鸭不但丑,还没鼻子了。”
白岚笙不知道什么叫丑小鸭,但她知道丑字绝对不是夸奖的话。
她拍出一掌,打在秦君澜手背上。
秦君澜挨了一记猫爪也不生气,笑吟吟地说“附近没有别人,你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可以问了。”
白岚笙这才意识到,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她们两个人。
疑惑在心里盘旋,沉默了一会儿,她缓缓开口。
“吕老板会追查到底吗”
秦君澜微微侧头,一缕黑发落在眉梢,让她神情染上了肃穆。
“监控录像删得干净,说明这人很熟悉这套流程,可以肯定有监控室的人参与,是熟人作案,有多少人参与,调查起来就不容易了。以吕老板的性格,很难做到在调查中铁面无私,他多半是警告为主,不会把事情闹大。”
白岚笙“吕老板会放过对方”
秦君澜“能让员工跟随十几二十年,吕老板的为人不差,并且和工人建立了相当的默契,事发前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所以参与者应该不超过三个。主谋为此不惜打破十几年交情,而其他人愿意包庇他,很可能是那人的情况惹人同情。所以吕老板就算查出了结果,恐怕不好处理,情感会成为影响判断和处理的一杆称。”
白岚笙“如果你是吕老板,你会怎么做”
秦君澜想了想,说道“取必要的管控措施,逐一展开排查,分级处理,该开除开除,该送公警局的送警局,假如有亲属或同事反对,稳定下来后招新人顶替。不过话又说回来,防范,防更重要。如果我有一批货物准备存储在某个仓库里,在仓库入货之前,先建立一套相对应的管理制度以及配套的防范措施。出了问题再处理就显得被动多了。唔,另外货物很贵重的话,可以考虑买份商业保险,不过农副产品的保险通常理赔的力度很小,选保单的时候要慎重,a类价格比较贵,b类比较合理,也不知道这里的商保怎么划分”
白岚笙的脸色越来越迷茫。
“保单b类是什么”
秦君澜住了嘴。
她说得兴起,差点把这里当成原本的世界,下意识地思考怎么解决工作上的麻烦。
秦君澜发现自己进了一个误区,白岚笙身上没有商人的烩气怎么会突然对经商管理之类的感兴趣。
秦君澜“把你刚才的问题再重复一遍。”
白岚笙被秦君澜的商业小课堂砸得头晕脑胀,摇了摇头甩开听不懂的词汇,说道“如果你遭人背叛,你会怎么做”
问的问题是这个意思啊,是她刚才理解叉了。秦君澜再次求验“你是问我会怎么处置背叛者”
白岚笙点头。
秦君澜感到棘手。
她到现在不知道剧情全貌,又不想扛起原身的黑锅,一直致力于打好关系。
按照她之前的回答,当然是将背叛者扭送警局,公事公办。但如果这个问题意有所指,这里面的背叛者与被背叛者,代指原身和白岚笙的话,就不能那么回答了。
关乎她们未来的相处模式,她得好好回答。
想到这里,她正了正脸色,清了清嗓子。
“如果是我的话,当然是想方设法与对方化敌为友,和好如初,和睦共处,和平同进,共创和谐。保证双方赤诚相待,让双方情谊持续、持久、深入发展。”
她拍了拍白岚笙的肩膀,眼带鼓励。
白岚笙”“
白岚笙撩着眼皮,木木地回望。这家伙是脑袋里长包吗
秦君澜一时半会分辨不出这表情,有没有接收到她释放出的善意讯号。
哎,小祖宗心思真难猜。
秦君澜“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白岚笙有,但是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秦君澜见她不吱声,就当她问完了,说道“你问完,轮到我了,在仓库你发现了什么”
白岚笙的心跳漏了半拍。
“你说什么”
秦君澜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没有再说什么。
回到仓库之后,大海过来跟秦君澜说刚才吕老板发了好大一通火。
秦君澜“那边刚才有人过去吗”
秦君澜指的地方是先前白岚笙坐的位置。
“没有。”
“嗯。你们累了就休息一会,别让人来打扰我们。”
大海点点头。
秦君澜来到白岚笙原先坐着的位置上,往四周看了一圈,确认四周没有移动的痕迹。然后她的目光落在椅子上,那张她拖来的椅子上放着水杯,正是她先前倒的那杯,里面还有浅浅的一层水。
秦君澜拿起杯子,模仿白岚笙的动作,往同一株琉璃菇上浇灌,她等了一会儿,又换了一株,没发现有什么异状。
她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让白岚笙心跳加速。
不过秦君澜很快就回头了,她翻动着货箱底部,从腐烂的琉璃菇下面挖出了几张碎纸屑。
秦君澜挑了挑眉,这颜色和字体略熟悉啊。
她继续翻找,从另外的两个箱子里找出了其余的碎片,这些碎纸片被粉碎成小小一张,拼不回原本的样子了,不过她能认出它原本的样子。
举着纸屑中比较大的一块,她问白岚笙“为什么要撕掉这些名片”
白岚笙舔了舔干涩的唇,没想好怎么回答。
秦君澜弹开了碎纸片,说道“这可是我千辛万苦制止的,这么撕掉有点浪费。不过如果你能够告诉我,你发现的秘密,剩下的名片给你撕掉。”
白岚笙微愣。
秦君澜等待了半分钟,白岚笙没有开口的迹象,秦君澜也不勉强。
“谈不拢就算了,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秘密可以不说。”
见秦君澜没有深追,白岚笙反而不舒服了,她想看见对方吃瘪的模样,如果对方毫不在意,那保留秘密就没有意义了。
白岚笙“你为什么觉得我知道些什么”
秦君澜心想,你这问法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嘴上老实道“监控拍到你了。”
答案朴实无华。
白岚笙的表情有点古怪,监控画面她也看过,画质不是很清晰,分屏很多,加上许多地方是快进,很难看清细节。而且吕老板在旁边说话,容易让人岔神。
然而对方能够从众多货箱中找到她藏过的纸片地方,并且连倒水的姿势都和她一模一样
只有一个可能
白岚笙“你一直看着我”
秦君澜“嗯。”
她被一直关注着啊。
白岚笙沉默两秒,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希望把印有我名字的名片给扔了。”
“钱都花了,扔了可惜。”
白岚笙火了“你扔不扔。”
她说完发现自己的语气有点像在使性子,不由得陷入了微妙的尴尬。偏偏臭流氓很不识趣,还反问她,“要现在就扔吗还没用上一天呢”
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欠扁极了,让白岚笙忘了那一丝尴尬,她咬牙切齿道“对”
秦君澜“你先说我再扔。”
白岚笙“你先扔我再说。”
秦君澜作考虑状。
这让白岚笙很不放心,她盯着秦君澜将所有名片全部毁尸灭迹之后,这才说出发现的秘密。
白岚笙知道的远不只这些,秦君澜收敛了唇边的笑意,问了一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白岚笙,你家住哪里。”
这话一说出口,她就遭到了系统的制裁。
这次的电流东强度不是之前的小打小闹,而是从心脏到四肢瞬间麻痹。
秦君澜只觉得耳朵嗡的一下,就失去了听力,视角在往下坠,应该是身体往前栽倒了。
完了,小孩肯定不会接,风水轮流转,轮到她鼻梁不保。
秦君澜只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整个人就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