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可以是安宁的,可以是寂寞的,可以是恐怖的但对于现在的牧羽来说,只有脑门上大写的两个字。
尴、尬。
从名义上讲,他和向渊也是结婚超过一周的“合法夫夫”了。但这一晚,还是两人头一次躺在同一个空间睡觉。
帐篷内一片漆黑,牧羽一只手盖在眼睛上,不敢睁眼。魅魔的瞳孔和人类构造不同,夜视能力比人类更强,他很害怕向渊无意往他这边看一眼时,可能会发现他的两只眼睛像猫一样在“发光”。
“你是不是想说话。”黑暗中,牧羽忽然听到向渊的声音。
牧羽心道向渊怎么知道他没睡着,便讷讷道“我在想向导的事情他好像不是普通猎人。”
“他用的是帝国贵族剑法。从家里跑出来的小少爷。”向渊道。
帝国贵族
那他为什么这么缺钱,甚至以身犯险跑到荒星区来狩猎
牧羽不自觉睁开眼睛,还好右手还盖在眼睛上,他又连忙将眼睛闭上。今天白天遇袭时,段一帆只出手过几次,向渊竟然仅凭借那么几秒的功夫,就看出对方的来历。
他就说普通人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就拿到星际猎人的资格证,原来段一帆还是个贵族。
他想起段一帆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模样,和唉声叹气感叹黑刺獾能卖多少钱的神态,实在难以将他和家规甚严的帝国贵族联系在一起。
“这个人做事目的性很强,成长还需要时间。”向渊道。
牧羽愣了愣,这话说得拐弯抹角,牧羽推测向渊大约在夸人。
星际世界的人类精神力强度与欲望挂钩,两者虽然不是简单的正相关关系,但强者往往有着明确的目标或者欲望。段一帆是个目标清晰的人,这反过来说明他有成长为一个强者的可能。
其实不只是星际世界,就连牧羽原来所在的魔法世界,也有类似的现象。魔力越强大的生物,欲望越明确。
但牧羽是个例外。
相较于其他欲望明确的同族,他是个连食欲都没有的异类。这或许也是同族们不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他将乱七八糟的记忆扔出去,感叹道“难怪段一帆那么喜欢游猎。他说他想像游猎一样,成为最自由的星际猎人。”
帝国贵族规矩那么严苛,段一帆估计是受不了了,才会跑出来“追求自由”。
牧羽说完,没听到向渊的回应。
帐篷里沉默了一会儿,在牧羽以为向渊已经睡着时,他忽然听到耳边轻声道“自由是一种放纵。”
这片寂静中,向渊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只是随口一说。牧羽却没来由感觉心脏一沉。
他突然感觉这个夜晚,安宁、寂寞、恐惧,或者尴尬都不曾存在。
有的只是一种沉重,让他想要立刻起身,坐起来好好看清向渊此刻神情的沉重。
他收紧手指,压制住这种冲动。几秒种后,沉重感荡然无存,仿佛刚才突然变化的气氛,只是他的一场错觉。
向渊没有再说话,牧羽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猜测对方是睡着了。
正当他准备放松下来,松开手的那一刻,他忽然感觉一阵热源在向他靠近。
热源与他的距离越来越短,最后停留在他耳侧。牧羽浑身的肌肉都僵了,他敢百分百确定,向渊此时正停在他身边看着他。
向渊保持着原位没动,牧羽紧紧捂住眼睛装睡,心中惊疑不定。
向渊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坐起来看他,难道是发现他和a13长相有几分神似
时间每往后推一秒,牧羽心中的压力就加大几分。他感觉他快被身侧的温度烤熟了,忍了又忍,终于再也忍不下去。他猛地将手拿开,睁开双眼想看看向渊到底在做什么。
半秒之后,他差点流眼泪。
生理性的那种。
向渊根本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盯着他,而是坐在自己的睡袋那边,在看着手中一份笔记本模样的东西。
而牧羽感受到的热源,只是一个放在他身侧的灯。
他之前用手捂住眼睛,不知道向渊何时放了个灯在两人之间。而他习惯了黑暗,突然睁开眼睛,本就比人类更敏锐的瞳孔猛然受到刺激,光线让他眼眶泛红,差点当场“哭”出来。
向渊欲言又止,黑龙也从他肩膀上探出头来,四只眼睛一起看着他,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傻。
“我睡了。”牧羽郁闷地倒回去,“含泪”入睡。他还要策划明天怎么引向渊去找能源石,他心里苦。
向渊按掉了灯源开关,帐篷里重新恢复黑暗。如果牧羽刚才没有那么急着闭上双眼,或许就有可能注意到,向渊手上的笔记本拿倒了。
向渊悄无声息地关上终端里那份关于牧羽的资料,黑夜重新回到寂静之中。
第二天。
根据段一帆的说法,荒星区驻军在荒星区内修建了好几道围墙,也不知道围墙背后是什么。这些围墙刚好将通往卷轴树的道路截断,他们只能绕远路。
在荒星区守卫的驻军由帝国第一二三军人轮值,但向渊这边的人都清楚,目前是第二军掌控了荒星区的局势。驻军与偷猎者沆瀣一气,莫名死亡的星尘军成员,还有这些围墙他们才到荒星区两天,已经发现了太多异常。
段一帆指引众人避开围墙上的哨塔,成功潜入围墙另一侧。
半途中段一帆还偶然发现了一种珍稀品种的深渊魔物,却碍于害怕惊动驻军,不敢上手捕捉。等离开了哨塔监控区域,段一帆一路追悔莫及,满口都是被他放跑的巨额星币。
牧羽想起昨晚向渊推测段一帆是从贵族家里跑出来的小少爷,他疑惑道“你很缺钱”
段一帆苦着脸点头“我想去攒钱去联邦看看。”
帝国和联邦各占据星际版图的一半,实力相当,两国之间泾渭分明。有帝国皇帝的刻意控制,所有想出国前往联邦的国民都要通过严苛的审查,此外,通过审查的幸运儿还得付一大笔签证费。光是这笔签证费,就阻挡了绝大多数想要跨界的帝国人。
段一帆掏出口袋中的星猎徽章,小心摸了摸之后又放回去。
牧羽想起昨天众人在篝火边的交流,段一帆说他想攒钱,是为了去联邦寻找游猎的线索。
“遇上游猎我是不奢求了,能捡到一点他用过的东西也好啊。”段一帆捧脸畅想。可谓痴汉典范。
牧羽一身鸡皮疙瘩,他代表游猎表示拒绝。
“这比大海捞针还难吧。”段一帆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
段一帆左手的伤口还未愈合,绷带上偶尔还会渗出血。牧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为了一块毫无意义的皮革徽章,宁愿双手被匕首刺穿。
人类的恢复能力很差,如果双手被切掉了,是无法恢复原状的。
他无法理解段一帆此时的想法,就像他无法理解他的同族为什么会一致的排挤他。
同族的魅魔总是说
他是个怪物。
一个空有强大魔力,却没有心的怪物。
牧羽见段一帆情绪低迷,似乎很难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突然想起向渊在醉纸俱乐部门外,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他脑中复习了一下向渊说那句话时的神态,然后走到段一帆身侧,酝酿一会儿后,沉声道“有些事情,没必要强求。”说完后他还将自己的表现和向渊对比了一下。
声音要沉,眼神要酷,整体的神态要潇洒。
很好,他给自己打九十分。
等他自我评价完,回头看见段一帆还是蔫耷耷的,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他说话。牧羽立刻反思,难道是他学的不够到位
明明他自己听到向渊说这句话时,就感觉很厉害啊。
难道是他没有像向渊那样,说完之后送段一帆一只玩偶兔子
“你也觉得是强求吗”段一帆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知道游猎行踪飘忽,遇上他的希望几乎为零。”
“实不相瞒,我其实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别人总说我这是在逃避责任,但游猎曾经说过,自由是智慧生命的浪漫,我不想违背自己的本能。”话说得直白,段一帆好像有些害羞,他挠挠头发,又道,“我真的很想见见他,他就像一种证明,能告诉我现在的选择没错。”
“然后把这块徽章亲手还给他。”段一帆拿出游猎的徽章。
自由是智慧生命的浪漫
牧羽愣了愣,这句话他好像还真说过。
他忽然想起昨晚向渊轻飘飘的声音,他说,自由是一种放纵。
他也学着段一帆挠挠头发,他完全不明白向渊和段一帆在说什么。对于一个诞生在异界的魅魔来说,人类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难。
时间并不会给牧羽留下太多纠结的机会,他还有亟待完成的任务在等着他。
昨晚他做梦都在想,如何在不引起向渊怀疑的前提下,引导众人发现能源石。
后来他发现,笑死,根本做不到。
所以他改变了行动策略,他打算亲自把能源石带回来。
他打算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趁机脱离队伍,失踪一段时间之后,再假装发现神秘矿石,返回队伍带向渊等人过去。
几十分钟后,队伍停留在一处断崖边休息。
牧羽走到断崖边,伸出脑袋往下张望。断崖的高度正好,是脱身的绝佳机会。
他装作看风景,距离断崖边缘越来越近,然后“一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脚下一崴,往断崖下方栽倒。
一切都在往计划的方向进行,然而在向下坠落时,他突然感觉脚上缠住了什么东西。在天旋地转中,他抽空往上看了一眼。
那一瞬间,他恨不得抱头痛哭。
他怎么不小心把向渊拖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夜晚的木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