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马当活马医的大概意思就是除了祈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怪你们。”体育委员杨海率先释怀,他拍了拍尤立的肩膀,小伙子一身的汗,刘海湿漉漉的贴着脸,活像刚孵化出来的小鸡崽,小鸡崽低着头,内疚不言而喻。
杨海看他这样,也晓得他不好受,撤回手“好了,喝点水休息休息。”
杨海扭头拿了瓶水塞进尤立怀里,在大太阳下晒了整整一天的矿泉水已经没有半点冰意,唯一不变的是它的重量。
尤立感觉到胳膊一重,他听见杨海说“男子汉大丈夫,别这么磨磨唧唧的。”
杨海塞完水后,就挪了目光,双手叉着腰继续看比赛,尤立站在边上,那瓶水还夹在他的胳膊和怀中,他微微低眼,感觉喉咙里仿佛卡了点什么,不上不下的,
“真奇怪。”
良久,突然冒出这么一声。
杨科死盯着赛场上的刘科,没心思注意这边,傍晚的风带着微微的凉意,吹拂过脸庞,运动后的潮红在一点一点褪净。
尤立感觉到心跳在慢慢的恢复平静,他拧开水瓶“这个比赛,我也没有多认真,也没觉得我们真能挑战奇迹,拿个冠军回来,跑一轮就过的事”
他望向操场,一年只有一运动会,而他们的高中只有短暂的三年,喃喃道“可是现在还是很难受。”
输了还是很难受。
“废话。”江诣拉伸着身体,从左腿到右腿,虽然画面看上去有点诡异。
拉伸结束,江诣站起身来,顺道踮了踮脚,然后径自走向赛场“输了当然难受。”
他大步的向前走,没人听见这句话。
输了当然难受,不战而败更加难受。
刘科被期待的目光挂了满背,身负重任,杨海直直盯着他了他一路,可惜他俩接棒的时候撞那一下,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是稳居倒数第一的位置。
最后一棒,江诣已经等在那头。
“江诣江诣上了”观众兼周数的护花使者一看江诣上了,激动的喊道
周数淡淡笑了一声,他还是这个调调,之前的严肃才是意外“激动可以,别抖我的轮椅。”
江诣立马撒开了手“遵命”
五十米。
三十米。
二十米
刘科离接棒的江诣越来越近,他的思想已经不在两条腿上,但双腿却机械性的往前迈着,大步大步迈着。
他和尤立一样,站在这里了,才知道就算是来玩了,也不想输。
刘科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目标,江诣已经做好了接棒的准备,脚步落下的声音和心脏跳动的频率莫名的接近,刘科听到了自己粗重都呼吸声。
要接棒了
刘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他们,但接力棒稳稳被接过的霎那,刘科的呼吸都顺畅了。
他踉跄往前几步,尤立和体育委员跑上前扶住他“没事吧,兄弟。”
刘科一手被扶一个,人还保持着扭着头,凝望着江诣渐渐远去的身影。
体育委员“来,喝水。”
尤立扶得费劲,心说不至于吧,又不是跑了三千米“你”
“江诣”刘科突然爆发,河东狮吼,把扶着他的两个人吓了一跳,尤其是尤立,“我去你他妈有病啊”
刘科热血上头,不管不顾,发红的皮肤,狰狞的血管“你他妈自己说的,不要输了”
江诣没有回头。
尤立拉着刘科的手臂,无语的撇下眼“得了吧,人家高冷得很,谁理你哦。”
刘科此刻手软脚软,残废一个“突然热血嘛。”
尤立懒得理会同伴突如其来的热血,扯了一把他的手臂“走了。”
软脚刘科虾没有选择的余地“好好好,走走走,让我坐会,累死爹了。”
“爹你个大头鬼。”尤立翻了个白眼,他走在前头,刘科跟着迈了一步,前脚迈一步,后腿又给扯回去了,尤立还以为是刘科不走,没好气“你又干嘛”
刘科冤枉啊“不是我啊”
他软软扭回头“杨海同学你”
视线倏然凝住。
话音落得莫名其妙,尤立皱了皱眉,还未开口,就听见刘科接着的话,少了平日里的打趣逗乐,语气轻得有些不可置信“江诣他听见了。”
傍晚的天空总是绚烂,残阳混杂着晚霞,在天幕织成一片。
人总爱给不能说话的东西强行赋予意义,日出是美好,是希望,落日却满载遗憾、惆怅。
余晖落在赛场上,白色的跑道线照得有些暖黄,少年的身体匀称修长,他向前奔跑着,背对着他的队友们,握着接力棒的右手高高举起,承接着残阳,也述说着希望。
刘科眼突然就热了。
体育委员“我们会赢的。”
刘科猛地点头
尤立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我去”杨海震惊,“跑得好快”
杨海选了江诣主要是因为实在是没人可选了,其次是江诣毛遂自荐。
他一边觉得江诣是个残疾人怎么跟普通人比,一边又心怀期待,心说他好歹是个田径队的,应该还是可以的。
现在人真上场了,杨海整个人都惊呆了,真的好快啊
刘科目瞪口呆的看着江诣在第一圈快要结束的时候超过了他死命追都没追上的四班,转眼间,四班落在了最后。
尤立听到周边四班的人在口吐脏话,也是一愣一愣的,江诣没有停下,他追上了四班的,也就和前面的人没有太大的差距,而且距离在一点点缩短
转弯
江诣超过了五班。
再往前
江诣挤进了六七十班保持了很久的平均线
刘科爆发“加油加油江诣加油”
杨海一愣,随后也跟着呐喊“冲冲冲江诣冲啊”
情绪不需要花钱,总是轻而易举的感染了其他人,晚霞渐渐收去,天空逐渐灰暗,一年一次,高中却只有短暂的三年,这场运动会即将落下帷幕。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反正渐渐的,声音大了起来,围绕着操场唱了起来“速度七十迈
心情是自由自在
希望终点是爱琴海
全力奔跑梦在彼岸”
一百米。
选手转过了最后一个弯,而江诣已经到了第二名的位置。
七十米。
周数早早被林淼推到了终点线的位置,他平视着朝他这个方向疾驰而来的每一个人。
为了一场比赛需要这么拼命么
就算幸运的获得了胜利,再幸运的进入市级比赛,假如他足够努力,也足够好运,进入了省队,打进了全国,可然后呢
天外有天,人外永远有人,然后就必须要面前自己能力不足而带来的止步。
所以他们到底在热血什么
周数认真的在思考的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他在想,如果直接把这个问题抛到江诣面前,他能给自己答案么
周数想的很认真,他想知道他们每一个人所坚持的到底是什么感觉,以至于江诣冲过终点线,一把抱住周数的时候,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时间仿佛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