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梅梅因为周得光跟她在电话里吵了一通的事,所以僵了两天,但也就是两天,她就迫不及待的跟周得光约了时间,说是今天就搬去周家。
一是江诣松口不容易,她特怕江诣反悔,二是多在外头一天,就得多交一天的房费。
要是她跟周得光周数那样是父子俩,两个人能将就着开一间房也就算了,但她跟江诣是母子啊,每天两间房,除去吃喝,开销源源不断,以袁梅梅微薄的存款早就支撑不住了。
袁梅梅跟周得光在电话里商量好这事后,瞧着时间还早,江诣应该还没睡,就披件外套,上隔壁敲门“儿子,睡了么”
宾馆冗长阴暗的长廊里映上一抹明亮,是江诣打开了门。
袁梅梅站在门外笑了笑“怎么还没休息”
一边说,一边径自走向里面,他们已经在这住了有小半月,江诣这屋子里几乎还保持着原样,连行李箱都没有打开,安静的搁置在角落里,仿佛随时可以被它的主人带走,一起离开。
袁梅梅收回目光,又看向江诣的腿“回来了就不要老戴着了,也放松放松。”
江诣坐回了桌前,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嗯。”
“写作业呢。”袁梅梅在他床边坐下,“难不难啊听小数说,你们进度不太一样,他们暑假都上了网课呢。”
桌上摆着一叠课本,摊在江诣面前的是一本数学教材,他握着笔,笔头抵在食指关节,然后在空格上填了个答案,直接翻过了这一页。
其实不止是进度不太一样,连教材都不太一样,有一些江诣之前已经学过了,也就意味着他们上学期的可能有他还没学到的部分。
江诣得一个人补上去。
袁梅梅不懂这些,她只知道周得光那个儿子脾气好,希望他能跟自己儿子相处得好一些,她实在是想要一个正常的家庭“小数说了,你要有什么问题,他给你讲讲,反正以后都要住在一起了,也方便。”
最后一句话好像极其自然,但江诣总算是知道他妈今天来找他是做什么。
袁梅梅说完这句,也有点紧张,一直看着江诣,生怕江诣下一句就是“我还是不同意。”
还好,江诣没把她的老血气出来,只是转了一圈笔,然后嗯了一声。
袁梅梅大松一口气,她还是挺怕江诣跟她闹不愉快的,毕竟江诣已经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虽然袁梅梅不觉得她到了这个年纪再找一个人是什么罪孽,但在江诣面前,她总是显得很没底气,为了补足心里的底气,又隐约想要增加几分胜利的畅快感,袁梅梅继续道“我跟你周叔叔不会领证,我们都说好了,就搭个伙,大家一块过个日子,小诣,你爸爸永远都只有一个人。”
江诣听了有点想笑“嗯,我知道了。”
袁梅梅听他这么说了,开心了,还有点江诣总算懂事了,理解了她的不容易,那点为人父母的教育之心又浮了上来“你能理解,妈妈真的很开心,妈妈这些年真的很不容易,你爸爸在的时候,我都没有出去工作过,为了你,我是什么洗盘子上菜的事我都做了”
“妈。”
袁梅梅一顿。
江诣“我还有作业。”
“啊。”袁梅梅讪讪起身,“写,你先写,我给你弄点水果。”
江诣“不用了,您先休息吧。”
袁梅梅出去后,江诣还坐在椅子上,椅子是宾馆的木头椅子,袁梅梅怕他硬着磕着,还特意给他绑了垫子。
其实袁梅梅没有错,她也不想自己的丈夫丧生于地震,她那么柔弱的一个人,也硬生生的撑住了陪着江诣做完了手术,忍受住了江诣最疯狂的两年。
作为母亲,袁梅梅为了他厚着脸皮四处找亲戚借钱,所有的存款全耗在了江诣的复健和假肢上,可以说如果没有她,江诣站不起来。
比起电视剧里的爱恨情仇,生活更多的是谁都没有错,但压抑得谁都不快乐。
江诣之所以愿意让步,除了周数的话以外,更多的是他爱袁梅梅。
第二天,由五班主刊的校报全都印出来了,宣传部的会给每个班都发几份,还会放在校门口进来的那个坨大一面的宣传栏上。
林淼乐呵呵的去领了校报,回了班上,就囔囔着“新鲜出炉的校报我给放这了啊排着队看啊不要抢啊”
众人嘘他。
其实林淼也知道,压根就没人看,作业都一大堆了,有那个时间还不如看两本小说。
他蹦哒着下了讲台,转头一看,嘿同桌又不在
林淼伸出小胖爪,往前桌肩上一拍“班长呢”
前桌正在疯狂补作业,连个转头的时间都没有,她烦林淼烦得要死“走了周老师把他叫走了”
林淼一愣“哪个周老师啊班长他爸啊”
前桌“是是是烦死了别吵我再吵我废了你”
林淼啧啧两声,心说班长这两天还挺忙。
转头一想,想起一件事来,他一巴掌拍在自己后脑勺上“操忘了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林淼拿起桌上的校报就往外跑。
屁颠屁颠跑到学校宣传栏,轻车熟路的撬开玻璃柜,把上个礼拜的校报给撕了,换上新的。
林淼手捋了捋刚贴上了校报,把那点小褶子抚平,越看越满意“我这文笔,说不定接手莫言头衔,拿到下一个诺贝尔文学奖的就是我,来,我给念念,咳咳”
林淼清了清嗓子“汶川地震,转眼已过十年,可到如今仿佛还历历在目,那个看似离我们很遥远的世界,其实就在我们身边啊,写得真是太棒了,我是不是该取个笔名,我想想哈,莫言,我就叫不说吧。”
林淼沉醉在自己的想象中,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等他发现的时候,魂都差点给江诣吓飞,眼睛瞪得像铜铃“我去江诣操操操,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江诣显然不是来找他的,他只是站在林淼身边,平静的看着校报上的内容,“汶川”、“地震”、“十年”这几个字词都用醒目的彩色加大。
林淼突然间想起了,他身边唯一一个真的跟那场地震有关系的人可能就是江诣了“那个,你别难过啊。”
江诣目光转了过来“我为什么要难过。”
林淼被江诣居然跟他说话了给震惊得爆出粗口“我操活久见啊”
他情绪一上来,嘴上就没门“也没什么,就是正好这期校刊是汶川地震嘛,然后刚好看到一些报道,我们就知道你的事了。”
江诣“我们”
林淼“对啊,我跟班长都知道。”
江诣默然。
“你放心,我们不会说不去的,我嘴可严实了。”正在疯狂卖同桌的林淼不知道哪来的脸说出这样的话,“班长就更不会了,他人特好,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江诣在他最后一句话时压住了嘴角,林淼说“那天他还特意把那张打印件拿走了呢,
“哪天。”
“啊,就上周一啊,我跟你说班长人真的特好,晚上训练完了,还特意回来帮我整理资料”
林淼的絮絮叨叨倏然黯淡。
上周一,江诣记得,那天晚上,周数站在树下,手指间星火点点,散懒中透着些许刻薄。
他是故意的。
从二十二章开始,全部重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