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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31章
    申时过后, 众多与会的皇亲国戚都浩浩荡荡地前往御花园赏花,等下午的活动结束后,六皇子就会前往他受封的府邸, 准备明日迎娶王妃, 其他人也三三两两地辞别离宴。

    入冬后天黑得早, 一处皇宫冷清的院脚,背抵宫苑南墙,除了脚下一地的荒芜枯草,一株凋敝的古树,就只有一池泛绿幽暗的水塘。

    本该陪伴李祚清身后,出现在宴席中的温明染此刻却出现在这树下, 她收敛了一贯开朗的神色, 扶着树干隐匿在阴影下。

    这里不是皇宫守卫频繁巡逻的地方,院脚后面却有大皇子的暗兵把守。

    她在心里默数了一会儿,在第三十九声时听见了来人的声音。

    温明染回过神, 像个训练有素地侍卫一样单膝落地, 低头朝李祚穆行礼“大皇子殿下。”

    “哼,你可真是辜负了本王的一番苦心”

    李祚穆冷眼看着跪在他脚前的温明染,从语气到作态无一不透露着嫌恶之意。

    “殿下,我也没想到前些时日因为府上投毒一案,长公主还在戒备我”温明染紧缩着眉, 心头惴惴不安。

    她试图辩解,却被李祚穆一脚踹在肩上, 却不敢发出声响, 只得闷哼一声,往后拖行了半步。

    “废物”李祚清负气地转过身,言辞狠戾地在古树前踱步, “我费尽心思把你养成林栖梧和那个女人一样,你现在连她的一毫也不及”

    他本设计让李祚清在宫宴的节目中,安排温明染献舞一曲。

    而且探子来报说,直到宫宴前温明染都在练习编舞,这明明已经是言之确凿的事

    按他的设想,只要届时温明染将他在宴会中递给她的利剑从袖中抽出不需要这个废物地坤真的刺杀皇帝,只用做出这一举动彰显出长公主方的弑君之心即可。

    到时候就算父皇再偏心她李祚清,带来的人又谋逆之意,也百口莫辩。

    至于温明染的死活,他可不在意。像她这样的便宜地坤,要多少有多少,死多少他都不在乎

    但让他咬牙切齿的那个天乾皇妹,必须要早日倒台不可

    “殿下,我、我已经在尝试接近她了”

    温明染看到李祚穆气愤的背影,内心惶恐起来,伏在地上先前膝行。

    这冷清的犄角腌臜地,土地冷硬粗糙,她感觉长公主给她换上的柔软料子都摩擦出断裂的声音,心里不禁涌起一股酸涩的委屈。

    “尝试你还想要本王等多久”李祚穆压住满腔的怒火,踢开温明染伸上前的手。

    父皇已经年过半百,又有战后难治的顽疾,朝堂已经闻风传出父皇有心退位的消息,这让他如何能安心的坐以待毙

    李祚穆衣袖下的手紧紧攥成拳,等温明染的声息渐渐小了,他突然回身,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给我近到能一招抹了她脖子的地方去。”

    温明染蓦然睁大了眼,脑海中闪过长公主饮毒身亡那晚,嘴角淌血昏倒的画面,心脏被刺痛的感觉让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想想你在耀州的家人听说你妹妹,那个叫熙什么的丫头,想跟着同龄人去学堂呢。”

    李祚清循循善诱,他勾起嘴角,故作难办地叹了口气,“可是母亲还在牢狱,姐姐工作的酬金还没有送去,这一家子该怎么办呢”

    听到这些话,温明染咬住嘴唇,扣在地面的手紧紧抓进沙里。

    李祚穆看到对方眼神又恢复了以往冷漠麻木的样子,心底嘲笑起她来“只要你完成了这个任务,你的娘亲,你的妹妹,我都会放她们一条生路。”

    “是。”温明染叩首道。

    “既然温吞的做法吸引不了那个女人,你就狠一点。”李祚穆又道。

    温明染抬起头,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却见李祚穆在脖子的地方比了一横“对自己狠一点,你只要肯付出,不愁她不将目光放在你身上。”

    他一直都知道的,这个皇妹最受不了的,就是欠别人人情债了。

    别人拿多少来,她公主府就会还多少回去。

    温明染没有什么能给李祚清的,除了一条性命罢了。

    “我知道了。”

    温明染低低地垂下眼眸,明明已经预见过无数次的濒死未来,但一将这些事物与长公主联系起来,她就觉得心寒无比。

    “本王先走了,希望不久后,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说罢,李祚穆便轻抚衣袖,离开了此处。

    等大皇子的背影终于消失,温明染突然捂着腹部咳嗽起来。

    方才在宴会上喝的酒让她五脏六腑就感觉火辣辣的,此刻紧绷的神经终于懈怠,遗留的反应便铺天盖地地压来。

    地坤的身体,就是这么麻烦啊。

    她又咳又呕,眼泪几乎把视野的景物糊成一片。

    她要去水塘里洗一洗手,身上的尘土也要尽量拍干净,若是被长公主发现了端倪,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丁点好感都没了怎么办

    她撑住胳膊站起身,却腿一软,再次跪倒在地,眼前的池水又暗又沉,似乎是个很好解脱的地方

    而另一个与此处截然不同的地方,皇宫城从御花园通往午门的路上,李祚清又数了一遍随行的人数。

    “怎么少了一个。”难不成她真的喝多了

    李祚清眯着眼。

    “殿下,温美人不在。”岚霜接话道,“可能是走丢了。”

    “要派人去找吗”

    这要是说出去,全皇宫都要知道长公主府上有个会迷路的女仕了。

    但谁叫温明染年纪最小呢,就当她不懂事吧。

    李祚清无奈地点点头,让岚霜招呼巡班的禁卫多加留意,有消息就过来禀报。

    说完,她自己也散漫地溜达进这皇宫中。

    因为有原主的记忆,所以走在这快领地的感觉就跟进自家后花园一样。

    她往记忆中偏僻人少的地方寻去,结果没走多久,看到了一个和温明染很像的身影从眼前长廊的拱门前闪过。

    李祚清心跳都停了半拍,虽然只一眼晃过去,但是越想越觉得像是本尊,便急忙走了过去。

    一出那拱门,眼前就是一汪碧绿的水潭,枯败的荷花梗还插在水面上。

    而一身蓝色,身影纤弱的温明染就趴在离水潭五六步远的地方。

    “欸”温明染怎么在这儿

    李祚清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内心又是迟疑,又是焦急地跑上前去。

    她一手扶住人的肩膀,另一只手拎起温明染的后领,将对方拉起来。

    这个显然让人不适的动作,让本有些昏沉的温明染又吐出一点酒来。

    “哇”李祚清手一抖,差点松开。

    这孩子明明喝得比她少多了,怎么跟灌了好几斤二锅头一样啊

    又晕又难受的温明染听见熟悉的声音,迷蒙地睁开眼,看见是李祚清,顿时眼泪哗啦哗啦地满出来“呜呜长公主,呜”

    “怎么了,温明染”李祚清拍了拍对方的背,但温明染说话已经不着调了,她便想扶人起来。

    烂醉状态的地坤,就跟软趴趴的橡皮泥一样。

    李祚清现在深有体会,最后只好背着温明染,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操着老妈子的心关爱府上年纪最小的娃“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跑这儿来了啊温明染温妹妹妹妹啊”

    她念经一样催,温明染三句就回一句。

    “我想吐,就找水潭呃,难受”温明染扒着她的肩,细若蚊吶。

    长公主的身躯很温暖,信香有令人安心的太阳和谷物的香味。

    没撑多久,温明染就顺着睡意闭上了眼。

    她梦到自己过去十多年宛如一堆烂账的人生。

    童年时,母亲陌生又冰冷地将她推入地狱的手。

    被卖掉后,和几十个同她差不多的地坤一起,像是生存游戏一样,被逐渐逼成刺杀者。

    完成第一次任务,上头给了她“选择”恢复自由身的代价是为某位大人物效命。

    但她走出囚笼的第一时间还是回去了记忆中的那个家,却只打探到母亲入了牢狱,年幼的姊妹被抓走扣押。

    这个世界的人都像浮萍一样活着,温明染偶尔也会想,她存在的价值到底是什么呢

    这把歪七扭八的树枝真的能燃起火焰吗

    在背上温明染离开不久后,李祚清就发现了一个随从的侍卫。

    她把人交过去,活动了下胫骨,感觉确实是有些喝多了不在状态,就干脆告退了回府。

    等李祚清脚落到凤阳阁时,天都黑了一半,她感觉后劲上来了,浑身也燥热难受,她说不定真的喝多了。

    可千万别像之前天香楼的记忆一样出现断片。

    她便吩咐侍女尽快准备沐浴的事宜,准备早点收拾好就休息。

    大半个时辰过去,沐浴的热水终于准备好了。她昏昏沉沉地耸搭着脑袋,脱了衣服就埋进冒着温暖蒸汽的浴桶中坐着。

    安神柔和的香味随着蒸汽漂浮出水面,驱散寒冷的沐浴温水让她的疲惫也清空了不少。

    这时,她突然想起来了一件忘记的事情。

    早上离府时,好像有个人说过,要她回来后第一时间找去的

    李祚清低头瞅了一眼自己已经脱得精光的身体,丝丝缭绕地雾气下也能看到白而柔软的曲线。

    这不太方便了。

    算了。

    她心一横,干脆伸了个懒腰,抱着后脑勺用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在浴桶里。

    结果此刻门外却不消停了。

    一阵阵熟悉的声音互相争辩起来。

    “殿下回来了”

    “是,长公主准备沐浴就寝了。”

    “她回来怎么不找我让我进去”

    “不可,殿下说过,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李祚清扒着木桶边缘听岚霜一板一眼地拒绝安琳琅进来观看的请求,内心说不出的舒适。

    有个靠谱的跟班真是太好了

    但是,靠谱的跟班只能防住走常规路线的安琳琅一行人,却防不住会飞檐走壁的辛良媛。

    凤阳阁一扇离李祚清较近的窗眼轻轻启开。

    李祚清瞪大了眼,看着一只纤纤玉手扒拉开她闺房的窗户,又轻快地跃下跳到她面前。

    全程不过五秒,辛斐甚至还有闲情朝她眨了下眼睛。

    “你你你”李祚清张着口型,哗啦一下拨开水面指向她。

    辛斐却突然神秘又气势十足地朝她做了个竖指的动作“嘘。”

    李祚清回看了一眼屏风后安静等候的侍女们,她们还毕恭毕敬地守着,没有发现什么奇异之处。

    这府上的戒备程度,真是让人感觉又高兴又不安。

    李祚清无奈地抽动了一下嘴角,抬起眼皮看辛斐,悄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却见辛斐走进后,目光只扫了她胸前一眼,就迅速别过脑袋,捂着头蹲在她的浴桶旁边滑坐下去。

    李祚清“”

    这是在干什么

    “怎么办你怎么完全不遮一下”辛斐背着她,但肉眼可见耳朵那片全红了。

    李祚清摸了一把身上,心底越发胆大起来,她默不作声地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然后悄悄潜出水面,突然一胳膊抱住了辛斐的脖子。

    “唔”

    被一只湿漉漉的手臂摸到脸颊的辛斐发出了小声的惊呼。

    “嘻嘻嘻,你该不是在害羞吧”李祚清觉得自己大概就像是调戏美丽村花的恶霸一样,她从后面捏住辛斐的下巴,让那双湿润的琥珀色双眼对上自己的。

    “都看了我的,公平起见,你是不是也得给本公主看一看”

    辛斐悄声抬眸看了她三秒,又低头看自己扣得紧紧的里衣,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可行性。

    “噗哈哈哈,你够了。”李祚清摸了摸她的头,忍不住笑出声。

    被取笑后的辛斐,脸比刚才红得更明显,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却又在看到的那一刻,立马想要抬手捂住眼,但因李祚清豪放又挑衅的坏笑,气不过拿下了手。

    她们这边动静大了些,屏风后的侍女疑惑地问道“长公主殿下,可是需要加热水了”

    “嗯,对,就给本宫就提到屏风后面。”李祚清道。

    服侍的丫鬟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按吩咐将一桶补充的热水放在她所站的屏风后。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长公主将长发掀到桶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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