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揶揄的言辞, 萧宴却说得极其认真,他深情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秦绾宁蓦地笑了,侧过身子, 不愿面对萧宴。她害怕自己会抑制不住笑出声来,面对这么正经的帝王, 她略有些心虚。
她的眼中满是躲闪, 萧宴并不在意, 面上依旧是一副死皮赖脸的神色, 心中软了几许, “朕该回去了。”
秦绾宁颔首,弯起了唇角, 自己起身,并未动步,选择目送他离开。
萧宴徐徐图之,没有带人回宫, 而是选择每日黄昏时辰过来,带上一份点心, 坐上片刻。
来回策马一个多时辰, 就只为这一盏茶的相处时间。
他每日都会回来,秦绾宁多是在读书, 他看上片刻, 有时候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静静凝望。
到了年底需要祭拜, 按照惯例, 帝后同行,昭示两人同心,去岁皇后并未去, 今年礼部还是准备这么做。
祭祀前一日的时候,萧宴又去了道观,坐了一盏茶的时间,装作随口提起“明日祭祀。”
秦绾宁抬首,目光从书上移至萧宴的面上,萧宴喜不自胜,连眼中都溢满了多日不见的笑,“需要皇后同行,你若不去,朝臣会有异议。”
说完他又开始忐忑,害怕秦绾宁说一句“那就请陛下废后。”
秦绾宁眉眼掠过犹豫,很快就有了决定“今日你何时回去。”
萧宴不知她的意思,“片刻后。”
秦绾宁点头“我收拾些衣物。”
“不、不、不用”萧宴高兴得难以言喻,说话都开始打颤。
秦绾宁不明白萧宴的意思,不同自己回去吗
萧宴十分紧张,“宫里都有的衣物,随时备着。”
“好。”秦绾宁没有计较太多,不能因她一己私欲让朝堂不稳。
帝后一道回宫,萧宴策马,秦绾宁坐在马车里,一前一后,慢悠悠地回城。
秦绾宁掀开车帘,凝望外间的景色,她收拾了心情,勉强安慰自己,看向前面马上的男子,眸色轻柔。
片刻后,她放下车帘,阖上眸子思考秦氏封王一事。
五大将军已逝,也只有秦家勉强苟延残喘在长安城内立足,玉章虽小,却比同年人聪慧懂事,有长公主在,就算封王,也不会借此坏了性子。
封王一事可以考虑
马车停在中宫前,秋潭先下车,瞅着巍峨的殿宇,心里高兴得不行,回身去接皇后下车。
萧宴冷冷地看她一眼。秋潭畏惧,瑟缩着脑袋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她错了,陛下压根就没有变,一切都是错觉
皇帝亲自迎回皇后,不出半个时辰就传得人尽皆知,接手办理祭祀的朝臣浑身都跟着发颤,皇后回来,章程必然是要改的。
不过改之前,还需问过陛下的意思。
因此,他们匆忙入宫,将萧宴从中宫拽了出来。
回宫一事,不算隐秘,萧宴故意让人放出消息,就连凌王府也叫人送去了消息,如此这般,秦绾宁就不能再走了。
皇帝居心不良
明华更是连夜进宫去见归来的皇后,还牵着珠珠。珠珠一蹦一跳,高高兴兴地给秦绾宁行了跪拜大礼,不等秦绾宁喊起来,就迫不及待扑入她的怀抱里。
“你竟肯回来,也是怪事。”明华在皇后下首坐了下来,巡视一眼周遭,还与以前一般,没有丝毫变化,可见皇帝用心良苦。
秦绾宁捏着珠珠的脸蛋,“明日祭祀,我若不出面,终究对朝堂不好。”
“祭祀”明华愣了下,去岁皇后也并未出席,朝臣并无怨言,毕竟皇后身子不好,朝臣也不会去揪着这些不起眼的弊处,不能让皇后撑着病体去见先祖。
但是今年六部都已经按照去年的章程去办了,也没提皇后会出席,应该是六部早有章程了。
她看向被蒙在鼓里的小姑子,觉得有些有趣,她笑笑不说话了。
秦绾宁没有在意明华的话,专心逗弄着怀里的小姑娘,哄着她在中宫留下。
珠珠看了一眼明华,下意识摇首,“我得回去。”
秦绾宁惊讶“为什么呢”
“我想同姑姑在一起,过几日来陪娘亲。”珠珠心虚得厉害,来时姑姑说了不能留在中宫,要回家。
秦绾宁叹气,也不再勉强,让人拿了些点心给她吃,带出去玩,自己悄悄同阿嫂说了秦氏封王的事情。
明华惊讶,又快速敛住神色,屏退殿内伺候的宫人。
秋潭领着人出去,贴心地将殿门关上。
明华站起身,走近皇后,不假辞色道“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你提的”
“我提这些做甚。”秦绾宁没有明华的紧张,只淡然一笑,开国辟地,本就艰难,萧宴提出来,就做了后续的准备。
萧宴是勤勉的帝王,做事认真,不会任人唯亲,能提出来,也是不容易。
明华由衷笑了,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笑着说道“你不在的这些时候,陛下早非从前的陛下的,如今大周也算海晏河清。朝堂也非昔日的面貌,就连我都不敢随意在陛下面前说政事。既然是他提的,你就要着,俸禄也有不少的银子,给玉章存着做聘礼。”
“阿嫂怎地也会吝啬。”秦绾宁好笑道。
“那得问你的枕边人,朝堂上下抓得太严,我想给玉章存着聘礼不成。”明华有些埋怨,不过绾绾回来了,她趁机道“你给你侄子存聘礼。”
秦绾宁不上当,拒绝道“我给珠珠存嫁妆,腾不出手,辛苦阿嫂了。”
明华眨眨眼,“我走了。”
秦绾宁微笑,吩咐秋潭“送一送长公主,让人跟着,还有福宁郡主,别走路了,让人抱着为好。”
“皇后娘娘放心,奴婢晓得了。”秋潭应了一声。
明华抱着福宁郡主失望地走了,在中宫外遇见回来的皇帝,她酸酸地说了一句“你将皇后骗回来,我可给你瞒着了。”
萧宴却道“母亲为长公主,儿子封王,长姐还要如何呢”
明华顿时说不出话里,觉得自己不能亏了,告诉萧宴“记得给个封地。”
“朕知晓。”萧宴没有动怒,他本就预备足了,对长姐的提问也没有在意,自己照常入殿。
秦绾宁去沐浴,不在殿内,萧宴也立即去洗漱,等秦绾宁回来,他也恰好结束。
皇帝回来,在秦绾宁的意料内,她没有看萧宴,径直在自己的床榻躺下。萧宴极为尴尬,上床还是不上床
思虑一番,萧宴打地铺睡,行军打仗睡习惯了,作为皇帝还是第一回睡地上。
萧宴望天长叹
皇帝在地上睡了一夜,伺候的宫人一句话都不敢说,进去伺候梳洗的时候更是提心吊胆,恨不得眼睛长在头顶上。
再观皇后,她起榻后愣了一下,似在醒神,还未清醒,萧宴就凑了过来,一张脸在她面前晃悠。
她拂开萧宴,萧宴纹丝不动,语气低沉地说一句“腰疼,背疼。”
秦绾宁凝着他眼中的自己,平静道“陛下安心,今日我便回道观。”
萧宴立即直起身子,忙给自己找台阶下,“其实睡地上对身体也有益处。”
端着热水的秋潭不明白,是不是她孤陋寡闻了,睡地方对身子还有益处
帝后一道梳洗,又穿好朝服,出宫门的那刻,皇帝朝着皇后伸手,目露继续温柔,“皇后。”
皇后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借着对方的力气登上车辇。
车辇往宗庙而去。大周建国不久,宗庙内咕孤零零地摆着先帝一人的灵位,帝后同行,一道拜祭。
接着百官跪拜,六部读词,一整套章程走下来,秦绾宁累得眼前发晕。
在宗庙里吃了斋饭,她趁着机会小憩片刻,众人都守在殿外。
萧宴领着百官还有事要做,忙至黄昏,车辇才回皇宫,秦绾宁也已休息好,两人照旧坐在车辇内。
回到宫里后,萧宴马不停蹄地赶往紫宸殿,秦绾宁则回中宫沐浴梳洗用晚膳。
至亥时的时候,萧宴又来了,脑海里十分混乱,见到灯下的女子,他极力描绘出她温柔的姿态,他徐徐靠近,秦绾宁将书放下了。
萧宴风尘仆仆,有些疲惫,见她手中的书就止步不前,“皇后要睡了吗”
秦绾宁倚靠在榻上,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柔顺地贴着肩际,她抬首看向萧宴,“待会。”
“皇后先睡。”萧宴逃开了,他不想听秦绾宁讽刺的话,不如自己先避开。
秦绾宁不知他作何要跑,自己笑了笑,拿起放下的书又看了看,当作他从未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