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亦绮将叫不上名字的师兄送来的两条鱼处理,做了败酱师姐爱吃的剁椒鱼头。
鱼身剔掉骨排片成薄片,和羊肉片一起放在院子内石台上的雪上保鲜,清洗好小青菜、金针菇、冬笋片等备用。
入冬的夜晚来得快,大概六点的样子,已经头顶弯月,清冷的光辉铺洒大地,在皑皑白雪上折射光芒,照亮漆黑的夜色。
她坐在白雪覆盖的墙头,托腮瞧着梯田斜坡的远方,北风裹挟着大雪吹来,冻得她呵气吹手手,又互相塞在衣袖里搓手臂保暖。
也不知师娘去抚恤三位师兄家人时,有没有受到刁难失去亲人的悲痛下,难免会有过激的行为和言语,希望没事才好。
想起三位师兄,她心里难过、震撼。
改缩着小脑袋地下巴搭在曲起的膝盖,环膝坐墙头,时不时唉声叹气的。
长这么大,除了在屏幕里看到死人的画面,就没在现实里碰到过,冲击也就没这么强,更何况,被巨大鲨鱼一口吞了的三人中,差点就有自己。
败酱御剑落在墙头,伸手扫扫她帽子上的积雪。
“你是不是傻,外头风雪交加,不会到屋子里等啊。”
颜亦绮抬头看师姐,无精打采地嘟嘴。
“在这里,才得劲。”
败酱摇摇头,跳下院墙。
“师娘也不知啥时候回来,我先吃饭,外头齁冷的,赶紧进来。”
颜亦绮掉魂似的“嗯”一声,可人是没挪动,蜷缩在墙头坐着,大有一种要把自己坐成雪球的架势,败酱见小师妹没动,也就不管她,独自到厨房找吃的。
香喷喷的大白米饭,配上够味的剁椒鱼头,那肉是又鲜又嫩,味道是鲜麻辣齐全,入口就一个“爽”那盘中的一点点汤汁泡饭,米饭能多干两碗,吃得大冬天冒热汗,浑身暖烘烘。
鱼头骨嗦干净,光盘清洗干净碗筷,这才满足地扶着腰出去,见那墙头的“雪球”是一动不动。
败酱是理解不了傻子的行为,要等坐屋子里等呗,坐那也不嫌冻得慌。
跃过墙头落在地上回头“小师妹,我回去整整火炉,杵杵碎煤拌拌,夜里生火有暖气不冷。”
“米粒”
颜亦绮戳戳自己的嘴角,示意她擦嘴。
败酱左右嘴角一抹,手背上果然黏上一粒白米饭,张嘴就给嗦回口里去,对于一个会舔盘子的干饭人来说,那是半点不会浪费。
“行啊,眼神还挺好,你自己悠着点,别夜里起高烧。”
颜宝宝小模样很乖巧,点头应着。
等败酱师姐御剑走了,没过几分钟,娇贵师傅出现在视野里。他也没御剑飞行,就步行在雪地上,带着几分秀气的剑眉微蹙,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娇贵师傅原本是和狐朋狗友在外聚餐,中途听着有散修在传紫菀派被龙须派给洗劫了,当即就没心情再鬼混,急匆匆地就要赶回来,却被老城主的侍卫给拦下,将他带到奉天酒楼顶层包间。
威严的老城主寻他去,是因为那单纯的七女儿,作为父亲不愿棒打鸳鸯,但作为父亲,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女儿不明不白地和人暧昧,万一二人情难自禁,做出伤风败俗的烂事,不仅女儿青白有损,更有辱家风。
今日找这苏公子来,就是要一个痛快话,娶还是不娶。
面对老城主的直接,娇贵师傅有些踌躇,他真的是左右为难,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娶满眼仰慕他的七小姐,娇贵师傅心里是一百个愿意,可家里还有感情甚笃的夫人,夫人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娇贵师傅犯了愁,想要将此事缓一缓,可面对威严又果决的老城主,他实在说不出,左思右想、权衡利弊下,狠下心点头。
他娶。
老城主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这苏公子家有美妻,那是明媒正娶、又同为大世族的子弟,让七女儿做平妻,也不算过于委屈女儿。男妾成群,风流是刻在骨子的本性,这苏公子到如今家中只有一位女人,已经比大多数男人要节制。
凤凰落难也终究是凤凰,指不定那一日就重回九天翱翔,届时,他们远在边陲之地的萧家,也就和修仙界超级宗门搭上联系,对子孙日后的成长大有益处。
娇贵师傅答应了老城主,说出话便是板上钉钉,心里是喜忧参半,可一想到不解决夫人擅妒、霸道的性子,那他一辈子都要活在夫纲不振中,要被一群好友嘲笑惧内。
再回去的路上,他拐弯去了一家药铺,这药铺是那些个好兄弟炫耀时聊起的,当时有心记了一下,却没想到真有要用着的时候。
药铺掌柜按照客人的要求,神神秘秘地配了药材、现场小石磨磨成粉,大中小的筛子筛了一遍,细心地包裹成一小包一小包,低声嘱咐。
“这玩意无色无味,一次一包的量,可下饭菜酒水,用者无知无觉,一切是神鬼不知,即便有抗药性的人,也会迷迷糊糊间热情似火,醒来时,也只当是情难自禁,非常安全。”
娇贵师傅认真听着,接过药包收进储物戒,迅速离开此处。做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是极为心虚,心底冒起一缕缕的愧疚,犹豫着不该如此对待夫人,这极为不尊重。
和犹豫一同冒起的,还有疯长的欲望,他也想要夫人同寻常女人那般以夫君为天,持家之余,对夫君的其他女人怀大度之心,照顾有加。
只要夫人有改变之意,他就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回到甘草小院,入眼就是蹲墙头的“雪球”,神识一扫,夫人不在家中。
这夜里,夫人不在家上哪儿去了
这般想着,上前询问见到他都懒得行礼的小弟子。
“绮儿,你师娘呢”
颜宝宝是见着他就不爽,挪开视线不瞅他,回着。
“龙须派趁没人在家,来祸害鱼塘、田地,我和师姐师兄出海捕鱼,突遇鲨鱼袭击,三位师兄丧命,师娘就去三位师兄家里抚恤。”
娇贵师傅听完小弟子的诉说,晓得夫人不在家的原因,也就放心了,打量小弟子斗篷上的积雪,剑眉一挑。
“你这是在等我”
颜宝宝唰地一下看过去,小脸跟地铁老人一样皱巴起来。
“不是,等师娘。”
娇贵师傅那自作多情的喜悦来不及泛起,就被嫌弃的语气冲散。一时间吃不准这小弟子是继续闹别扭,还是真的就嫌弃他。
“我已经看到了,你就别傻坐着,去温上一壶酒,再给为师烧一锅热水,提到浴房。”
颜宝宝撇嘴,根本就不搭理他,使唤起来跟使唤个丫鬟似的,本宝宝才不伺候你个没心没肺的狗男人。也不知道担心下师娘,还想着洗澡喝酒,哼
娇贵师傅有的是办法拿捏一个小弟子,武力他不屑于用,软威胁还是可以用用。
“不敬爱师长的弟子,紫菀派不需要,绮儿”
威胁,裸的威胁,颜宝宝听出来,却又不得不低头,不情不愿地地跳进墙内,到厨房给娇贵师傅烧水。
跨过门槛时,回头问一嘴。
“你不担心师娘吗不去找她吗”
娇贵师傅那是一脸疑惑。
“区区凡人,怎能伤到夫人,你就不要瞎担心,快去干活。”
颜宝宝哑然,她知道凡人武力伤不到师娘的,可就是担忧啊,心不在焉地提桶打水倒锅里。
娇贵师傅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脑子里满是纠结,一边唾弃自己可能会实施的行为,一边又坚定地下定决心,重振夫纲。
女人嘛,有孩子以后,就会变得更柔顺,和离的想法看在孩子的面上会消失,日子久了,也就沦为普普通通的女人,相夫教子,操持家庭,没有那些过于自我的心思。
喝上小弟子温好的美酒,夫人便从风雪中行来,她抖落斗笠上的积雪,将其挂在客厅门外的木钉上。
“师娘您终于回来了”
提拎水桶从浴房出来的颜亦绮,瞧着屋檐下的师娘,整个人就焕发容光,逗留在眉宇间的焦急消散,溢出纯粹的欢喜。
言如溪循声看去,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颜亦绮快步上前,绕着师娘转圈打量。
“他们悲痛之下,没为难您吧”
言如溪伸手拍拍女孩儿小脑袋,力道很轻。
“都安顿好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颜亦绮叹气嘟嘴。
看样子是被为难了,也是,人家失去了儿子,哪里还能冷静对待,没集结村里村外的人来讨伐,就已经是够理性的。
言如溪“食材都准备好了”
颜亦绮直点头“都准备好了,马上就可以吃。”
言如溪嘴角微微上翘,显露出浅浅的笑意,驱散眼里的疲惫。
娇贵师傅放下酒盅、糕点,擦干净沾了油酥的手。
“区区小事,顶多派个弟子过去就成,何必又自己跑一趟,次次不落好。”
言如溪脱下直领对襟的浅金色冬季披风,挂在客厅靠卧房角落处的木架。
“此一时彼一时,天寒地冻莫寒了心。”
娇贵师傅摇摇头,还是不赞同夫人此种行为,这是自找麻烦。
颜宝宝快速端来热水给师娘洗手手,又小跑着将清洗干净的火炉端上桌,下面是烧通红的煤炭,上面是烧开的浓郁汤底。
准备好的肉、青菜、菌类都一一端上桌,下锅涮涮就能吃。
在颜宝宝坐下准备夹菜时,被娇贵师傅阻止。
“弟子要有点弟子的样,回食堂去吃。”
颜宝宝当即就想掀桌子,有种给你脸了你还越来劲的感觉,转头看看师娘,再决定要不要掀桌子。
言如溪也正好侧目看女孩儿,就瞧着她气鼓鼓,漂亮的杏核眼里像是飘着两朵火焰,随时都会发飙,是一副稚嫩的奶凶的小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
“坐下吃饭,刀工不错。”
有了师娘的话,颜宝宝那股火气就熄灭,乐呵呵地坐下,故意挪着小凳子挨近师娘坐,夹肉片下锅。
在肉片汤熟的过程,颜宝宝给师娘和自己调酱汁。有买来的辣酱、切碎的小米辣、香菜末、小葱末、蒜末、醋、酱酒、芝麻、花生碎。
根据师娘的眼神示意,小勺逐一取点入料碗,浇上些骨汤搅匀,就是一碗简简单单的蘸料。
“师娘,肉好了,你先吃筷羊肉。”
颜宝宝的眼里,那真的就只有师娘,对面娇贵师傅的黑脸她是瞅不见的。
漏勺捞起烫熟的羊肉片到师娘碗里,然后又捞了鱼肉片到碟子里,细细地剔除残留的鱼刺,这才递给师娘。
对面的娇贵师傅没了食欲,越看小弟子狗腿夫人的模样就越糟心,怎么看怎么不舒服。要不是性别不对,他都怀疑这小弟子移情别恋至夫人,狗胆包天要反。
一这小弟子,一定是故意气他的,一定是,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娇贵师傅在给自己洗脑,越洗越觉得是,最后心情好了,春风得意地开始用餐,还非常贴心地给夫人夹一筷子鸭血。
只是夹着鸭血的筷子要落下时,被夫人不轻不重、不紧不慢,却又精准地挡住。
她没说话,但是意思很明显,娇贵师傅的好心情就又没了,眼角微微压下。二人的筷子就在空中静静地较劲,看起来无风无波,实际上内劲暗涌。
最终,那块冒着热气的鸭血碎裂掉落,在桌面溅出一片细小的汤汁。
这是两人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较劲,暴露二人关系不和,颜宝宝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动,小脑瓜已经开始各种猜想,暗暗吃瓜、暗暗开心。
莫名的开心,安安静静地缩在一边干饭。
言如溪感受到身旁情绪波动的异样,斜睨看去,余光里是努力装作神情平淡的女孩儿,垂眸收回视线眉眼微挑。
这小弟子,是开心有机会上位了吗
如今,倒也不生气心烦。
到了午夜,一群紫菀派弟子纷纷出门,集合到鱼塘开阔地带,交头接耳低声语,拍着彼此肩膀给壮胆,在大师姐带领下,悄咪咪下山。
龙须派埋伏在灵田沟渠里弟子,东瞅瞅西望望,连只鸟都没瞧到,就有人犯嘀咕。
“这紫菀派真的会来吗”
“我瞧着悬,他们又不傻,肯定知道我们会有防备。”
“那也不一定,毕竟他们有时候挺虎的。”
“这外面齁冷,爷都快冻僵,怎么还不出现,怂包。”
“不行了,憋不住了,俺要尿尿,你们谁一起。”
“自个滚一边,快去快回。”
“又冷又饿,你们谁带吃的了”
“都闭嘴,我贴地上听到脚步声,准备干架,都给老子精神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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