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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兰花的动作不算慢,但架不住京华大学的校园占地面积太大,她从教学区跑回宿舍区拿了书再跑回教学区,这一来一回,上课时间就到了。

    王兰花是踩着任课老师的影子进的教室,见任课老师往教室最前面走,王兰花猫着腰就往最后面走去,她抬头打量了一眼教室,试图找到叶泠的身影,这么一看,她险些当场晕过去。

    这些头一批就考上京华大学的学生是很爱学习的,压根没人往后排坐,她要是敢坐在后排,那完全就是鸡立鹤群,绝对会被任课老师当成典型来抓,而前排却已经坐了个满满当当,她都不用认真去看,只要瞅到那唯一一个空档,便瞅到了叶泠的所在。

    叶泠笔挺地坐再第二排靠走廊的位置,叶泠左手边的位置是空着的。

    事已至此,王兰花只能硬着头皮跟在任课老师身后踮着脚尖一步一步地往第二排挪,生怕自己动静太大把任课老师给招的回过头来。

    然而老天爷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还故意和她开了一个玩笑。

    “哎,这位同学,你怎么和做贼似得来得晚了上课迟到了那可不能放过你,我准备板书的内容挺多,黑板由你来擦。下一次上课的时候,我会就咱这一节课讲的内容抽查提问,如果你被问住了,就继续擦黑板,直到什么时候你能完全答上来我提的问题再停。”

    王兰花“”她腆着一张堆满苦笑的脸点头。

    教室里响起了一阵阵压低的哄笑声。

    叶泠自然也注意到了王兰花的到来,她往左手边的位置挪了一下,把靠过道的地方让了出来,王兰花赶紧坐下,抱着头自我尴尬了一会儿,才重振旗鼓,从书包里拿出教材来长吁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不就是丢人么,又不是没丢过”

    叶泠瞅了王兰花一眼,没吭声。

    任课老师很快就在黑板上讲了起来。

    大学老师同其它学龄段的老师是不一样的,小学老师与中学老师是负责将某些需要理解掌握的知识点讲透,那些知识点是固定的,为了让学生们都理解,基本上每个知识点都要翻来覆去地讲好几遍,而大学老师要传授的却是某一个领域的知识,那个领域内的研究成果浩如烟海,如何才能在十几二十节课中讲完

    是以,答案只有一个,讲快讲抽象

    京华大学药化系给学生们配的这本化工原料基础的教材很厚,都快顶的上半本字典了,而且里面的文字很小,拿圆珠笔划横线来标记重点的话,很容易就会将重点划串行,若是用钢笔来划重点,笔尖稍微晕点墨,就能把一大片知识点给涂黑。

    那位看着说话形象儒雅、说话慢吞吞的教授在站上讲台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不仅语速极快,而且他板书的速度也不慢,基本上每三分钟就能将一页书上的内容概括完,还会揪着某一个知识点进行串讲。

    坐在叶泠后面的一位大兄弟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只是困极了打了个盹儿,再醒来时已然跟不上讲台上那教授的节奏了,整个人脸上只剩下一种表情懵。

    叶泠这段时间没日没夜地学,同教室中的绝大多数同窗比起来,她算是有基础的,可她的基础与讲台上这位教授讲的东西不太一样,她从首都药厂图书室中借到的书里学到的东西,从殊途镜转化出来的那两本书中学到的内容,都像是空中楼阁,讲的是成分提纯、配制关系、成分的层次逻辑分析与搭配架构,因为那些书埋在她心中的种子是这样的,所以她在梦中运转大梦古经时,推衍的自然也是这些东西,算是一场究天人之变的极道之梦。

    而这位传授化工原料基础的老教授讲的内容却是原材料的成分、物理性质等,将常见的、不常见的原材料都罗列了出来,掰开来揉碎了讲,不仅是讲制药时用到的化工原材料,还将制肥料、制混凝土、甚至是冶炼金属中用到的化工原料,知识体系那叫一个纷繁复杂。

    而这位老教授学识渊博,不管讲什么东西都是信手拈来,毫无生涩之感,他自己在讲台上滔滔不绝,讲得口若悬河,讲台下的学生却是听得满头是汗,百分之六十的学生已然跟不上这位教授的脚步了,只能眉头紧锁地跟着这位教授讲的内容在书上做标记,想着等没课的时候好好复习。

    王兰花尤为惶恐,她可是被钦点的下一节课就要被提问的人啊,这都大半节课过去了,她听得云里雾里,老师讲的知识根本不进脑子,下节课被点名提问时她该怎么应对

    王兰花急得团团转,病急乱求医的她试图向叶泠求救,她觉得叶泠在听系主任讲话时都会记那么条理清晰的笔记,听课时肯定会记得更清晰,如果她能借到叶泠的笔记,说不定还能找到补救的办法。

    她满脸期待地朝着叶泠那压在胳膊下的笔记本看过去,却见叶泠摊开来的那一页笔记本上只写了个上课时期和课程名称,后面稀稀拉拉跟着一些她根本看不懂的字符,还有一些书名,她想要看到的那些知识点通通没有。

    王兰花当场傻眼,她正要悄悄问一下叶泠为什么不记笔记,就感觉老教授的目光好似刮骨钢刀一样扎在了她的身上,只能讪讪地闭嘴。

    下课铃响,老教授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捧着水杯喝了好几口水,感觉嗓子润了,又给教室里的学生安利了几本书,这才把书夹在胳膊下离开。

    王兰花见叶泠提笔唰唰唰几下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些书的书名,一脸震惊地问,“你该不会是打算真去借这些书来看吧”

    叶泠想了想,摇头。

    王兰花松了口气,“我就说么,咱发的教材这么厚,教材都看不完,借那些书看有什么用不过你既然不打算借这些书,那你记这些书名干啥难道不应该记老师讲的那些重点东西么,起码应该把板书给抄下来啊,之后复习的时候也有个参照。”

    “老师讲的东西能听懂,预习的时候已经学会了,就没必要再记了,把会的东西再写一遍,既浪费笔芯还浪费力气。”

    叶泠把笔记本合上,打算晚上吃过饭后去骆书家一趟,问问骆叔能不能替她把这些书买回来。

    方才讲课的那老教授也说了,动荡期间,京华大学的图书馆也遭了劫,很多书都找不到了,他是曾经见过这些书,有些老友自己收藏着,但很多书京华大学图书馆里都没有,图书管理员目前正想办法采购,但什么时候才能采购到,谁也说不准。

    叶泠想着,首都药厂毕竟是公家的厂子,单论医药领域的藏书的话,首都药厂图书室里的藏书真不一定会比京华大学图书馆的藏书少,她可以先去首都药厂图书室里试着找找,如果找不到,就委托骆叔帮忙找找卖书的渠道,看能不能买一本回来。

    叶泠心里盘算着事儿,压根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在王兰花心里掀起了多么大的惊涛骇浪。

    王兰花瞠目结舌地看着叶泠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回过神来,她不可置信地问,“咱学校发的这些教材,你都已经预习过了”

    叶泠摇头,“哪能啊,咱系里发的书一本赛一本的厚,我是根据咱课表安排预习的,先把今天要上的课各看了五十页的教材,本以为能撑个一周,没想到马教授一节课就讲了三十多页,看来回去之后还得再加快点自己预习的进度。”

    王兰花“”她想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说,“马教授应该是特殊例子,别的教授应该不会讲这么快吧”

    叶泠有点不忍心戳破王兰花的这个美梦,但到底是没忍住,她就给王兰花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咱只发了一个学期的教材,你想想那书都有多么厚化工原料基础算是薄的,字那么小,密密麻麻,整本书都有三百多四百页,课程表上安排的一共是十六节课,每周两节,一共上两个月。你算算,四百页书的内容匀到十六节课里,每节课可不得讲三十页所以说,今天这进度,不是特例,是常态。”

    王兰花顿时就觉得生无可恋了,她胡乱地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那咋感觉这念大学比复习高考都难呢,和之前念高中时完全不一样。”

    叶泠笑了笑,“那是自然。大学比高中苦才是应该的,高中学的东西多简单啊,都是一些打基础的。大学学的东西却是关乎国计民生的,我们学的是制药,要是不多学一点,学的深入一点,往后哪里敢制药可别良药没制出来,制出一堆毒药。”

    “咱隔壁系不是搞土木工程桥梁工程的,又是盖大楼又是盖大桥的,他们要是不努力点,学的东西还和高中那么简单的东西一样,盖出来的大楼你赶住盖出来的大桥你敢上”

    王兰花沉默了好一会儿,心里还是有点侥幸,“我觉得你说的不对,我记得有门课得上八十多节课呢,那本书也就化工原料基础的一倍半那么厚。”

    叶泠看了王兰花一眼,满脸复杂地给王兰花泼了凉水,“是,你说的是药物制剂学,一共八十四个课时,可领书的时候那老师说了,因为开课开得太急,这本书又太厚,新华印书厂那边还没把咱的教材给全部印出来,只印了三分之一。你回去可以看看,咱领到的那本书叫药物制剂学上,后面还有药物制剂学中和药物制剂学下呢,那本书我预习了一下,里面可多化学东西了,可比化工原料基础难多了。”

    王兰花此刻已经变成了一朵霜打的兰花,脸上堆满了对人生的怀疑和对未来的不自信,主要还是对自己的不自信,她不相信自己的脑子能在一学期内塞下这么多的知识。

    叶泠把东西收拾好,问王兰花,“还吃羊肉锅子去吗是不是连饭都吃不下了要不改天吧,你先回去看书去,把礼拜四马教授的那节课先给对付过去,不然这黑板你怕是得遥遥无期地擦下去。”

    王兰花脸一垮,“去为啥不去这点儿困难就能把我王兰花给打倒就算这点儿困难真能把我王兰花给打倒,我也要做个饱死鬼走,咱现在就去”

    这下轮到叶泠在正月的寒风里凌乱了,她怎么觉得自个儿有点跟不上王兰花这跳脱的思路啊

    作者有话要说周六周日有安排啦,所以更新会提前放出来,明天的更新大概会在凌晨00:00:01就放出来,大家一早醒来就可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