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楚贺龙主动提出新的情报,孙魁就觉得他很可疑。
先是他对于刘某的描述,精准到十分刻意。
除非是特别笃定,又重复记忆过的片段,否则不可能那么鲜明的存在于一个人的记忆中。
况且,当人重复回忆某件事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会加上主观色彩,很可能已经与真实情况不符。
比如说,刚走过去一个人。
有人问你“刚才那个人穿的什么颜色衣服”
你会想一想,莫若两可的道“蓝色”
你干扰他“不是,应该是红色。”
红色这么鲜明的颜色,看过的人基本上不会搞错,但因为对方纠正的太斩钉截铁,于是当事人即使心存犹疑,也会符合道“可能是红色,我记错了。”
无论刘某说没说慌,假使他真的与楚贺龙擦肩而过,并且用眼神警告了他。
那楚贺龙真正应该记住的,是他的眼神。
就好比电影中女主角的回眸一笑。
过了几天,人们可能不记得剧情,但不会忘了那个经典的笑容。人们不会在乎她的发型,她的身高。
更不可能像楚贺龙一样,将对方身高准确到一米七五。
所以孙魁随便找了张相似的照片来试探他,并加以心理暗示“你看看,真不是”
如果只是擦身而过,基本不可能清晰的辨别一个人的面容。
但楚贺龙记得非常清楚,就连几天前看的综艺内容都能倒背如流。
现代人每天生活在大量的信息当中,社交软件,各种公众号,小视频,综艺,电影,头脑被大量的信息不断的冲刷。
当你突然问一个人“哎,你前两天打法时间看的综艺讲的什么”
正常人只能说出几个记忆点而已。
况且按照楚贺龙的证词,他三点多听到了隔壁动静,还跑去楼道里蹲刘某,哪里能看那么久的综艺,又记得那么牢
满身的破绽。
孙魁没有指出来,是因为他需要点证据。
假设刘某说的是真的,他当天在楼道里真的低头匆匆走过,那楚贺龙能准确的形容,并认出他的样貌,只能说明一点。
他原来就见过刘某。
孙魁想起了张琦的电话。
根据邻居的口供,楚贺龙原来经常喜欢站在五楼的阳台发呆,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时候,看到了来吕春熙家偷情的刘某。
至于作案动机。
人的作案动机千奇百怪,孙魁一点也不怀疑人性之恶。
很多杀人动机,听起来就像个笑话。
孙魁原本想再走一遍现场找找证据,没想到元柔给了他一个惊喜。
无论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姑且想要求证一番。
当他联系陆法医的时候,没想到陆法医刚好也打算联系他。
陆法医在电话中说道“孙队,我刚好要给你打电话。死者的双手与口腔都太干净,应该被清洁过,尤其是牙齿,于是我就又仔细查了一遍,你猜被我找到了什么”
孙魁想了下“头发”
陆法医“你怎么知道对,就是一个短头发茬,她生前应是用力咬的,卡在了牙缝里。”
无论孙魁相不相信元柔的鼻子,但这确实对上了。
孙魁“现在就将头发与楚贺龙的dna对比,我就在他家楼下,等你的消息。
孙魁撂了电话,给杨风发信息“带两个人来莲花路,吕春熙家楼下。”
他编辑着信息,对后座的元柔道“元医生,不好意思,我这有点事”
元柔笑着道“办案子重要,这离诊所不远了,我打车就能回去。”
孙魁“要不你等会,我同事来了,我先送你。”
元柔看了眼手表“我还要回去准备开诊所,就不麻烦孙警官了。”
孙魁点击发送,转头道“多亏了元医生。”
元柔笑了“不及孙警官才智多谋。”
孙魁想了想“作为感谢,我下次请你吃饭。”
元柔摇头“不用,您有空多去帮我换两桶水就好。”她指着那一袋生鸡肝道“要不这个给我吧,我爱吃。”
孙魁马上递给她“卤着吃”
元柔“生着吃,鸡肝刺身。”
孙魁以为她开玩笑。
元柔抿唇笑了笑,拿起遮阳伞与腋下包,打开了车门“孙警官,那我先走了。”
孙魁推门,先一步下了车“我送你上车。”
元柔弯身,水绿色的v型领口露出大片洁白的肌肤。
孙魁眼神连忙移开,替她遮起大伞。
“你这伞真够大的,跟流动餐车上的差不多了。”
元柔捂唇轻笑“我怕晒。”
孙魁“元医生你这么白,确实得小心晒伤。”
元柔的视线刚好能看到他宽阔的肩膀与结实的肌肉,眸光微动。
“我给你打车。”
孙魁撑着伞,将她送到了路边。
两人并肩站着,孙魁很想跟她聊些什么,可能由于太过在意,反而不知道说什么。
“孙警官脸上的疤,是办案子的时候造成的”元柔先开了口,上来就问孙魁脸上的疤。
孙魁本人对这条疤痕不太在意,他本来就没长一张斯文脸,添一道疤绝对算不上容貌尽毁,顶多算雪上加霜。
但被有好感的女孩子问,孙魁还是挠了挠脸,道“被歹徒划的,没躲开。”
刚好看见一辆空车,孙魁伸手拦车,道“看着吓人”
别说小孩,就连成年女性都有些怵他。
空车停下来,落下副驾驶的窗子,伸头道“往那边走”
孙魁弯腰“安路夜市。”
司机不耐烦的摆手“不拉不拉,我要交车。”
孙魁从怀里掏出警官证,面无表情的对司机道“拒载”
司机一噎“没有没有,听错了,快上来。”
孙魁“来回十五分钟都不到,不影响你交车。”
他拉开后驾驶的门,举着伞对元柔道“你先进去,我给你收伞。”
元柔笑着坐进车里,接过孙魁递来的伞,待关上车门后,她将车窗开了个小缝,对孙魁道“不吓人,看起来很硬派。”
她笑着对孙魁摆摆手,合上了车窗,对司机道“师傅,麻烦了。”
孙魁望着开走的出租车,以及里面带着帽子的背影。
很想问她你喜欢硬派的男人吗
骨头硬,拳头也硬。
孙魁目送元柔没多久,杨风等人就赶到了现场。
“孙队”
孙魁倚在车门边抽烟,冲着杨风招手道“上车再讲。”
给小组组员讲了一下他的推测,杨风道“我就觉得这小子不对劲还挺聪明,会栽赃啊”
杨风接着道“孙队,手表还是没消息,连最近网上发布的二手消息都查了,没有。”
孙魁吐出一口烟“他还没脱手。”
孙魁往吕春熙家的方向看了一眼“等陆法医的消息,搜查令一下来,你们就去给我搜。”
没过多久,陆法医就传来了消息。
头发的dna与楚贺龙高度一致。
孙魁撂下电话“走,请他再走一趟。”
杨风“好嘞”
敲响楚贺龙家的房门,出来开门的是他的女朋友,她似乎很诧异“警察同志,你们怎么来了”
孙魁眼神看向屋中的楚贺龙,他正沉默的坐在沙发上抽烟。
“想让小楚跟我们走一趟,有几个可疑点需要他解答。”
孙魁盯着他道“小楚,手表还没脱手吧。”
楚贺龙手一抖,烟灰掉在了裤腿上。
楚某女朋友奇怪道“什么手表”
楚贺龙熄灭烟头,笑着道“没怎么,我回来跟你说,孙警官,我跟你们走。”
楚贺龙的态度非常配合,上了车后也没有多言,进了审讯室后,他才道“我那天说谎了。”
杨风瞪着他道“你把警察局当儿戏吗你要知道,你说的话都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楚贺龙不慌不忙道“其实那天,戴眼镜的男人走后,我去了吕春熙的家。可我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我一时鬼迷心窍,就从他家偷了一块表,还有现金。”
杨风心想,编,继续编。
“为什么不报警”
楚贺龙“我偷完了就后悔了,怕你们觉得我是凶手,就没敢说。”
杨风“你上午说,戴眼镜的男人在楼道里瞪你,是真的假的”
楚贺龙一脸真诚的道“这是真的。我直觉吕春熙肯定出事了,才会去看的。”
孙魁“你确定你进去的时候,吕春熙已经死了”
楚贺龙点头“我探了她的鼻息,确实没气儿了。”
孙魁点了点头。
楚贺龙双肩微落,满面懊悔。
杀人与在案发现场偷东西,刑法差了十万八千里。
孙魁锐利的眼神看向他,沉声道“你很聪明。”
楚贺龙大拇指下意识的蜷缩,干笑道“孙队什么意思”
孙魁“你说,你进去的时候,吕春熙已经死了,刘某走后,吕春熙家门就没开过,直到她丈夫回家,是吧。”
楚贺龙不明所以的道“是。”
孙魁“那你告诉我,你后脑的伤口,是吕春熙什么时候咬的”
楚贺龙倏地顿住了“什什么伤口”
能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平稳自己的情绪。
孙魁指着后脑“这,你下午坐车的时候,来回摸了好几下,当时你怎么说的脱发”
楚贺龙干笑道“孙队误会了,这个不是什么咬伤,是我不小心摔的。”
孙魁“那你告诉我,吕春熙牙缝里为什么会有你的头发”
这句话就像个定身法术,将楚贺龙钉在了椅背上。
孙魁坐在暗处,将楚贺龙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的声音有些粗,很典型的烟嗓,缓缓道“你慢慢想,我等着听第三个版本的证词。”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