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仙也侧过头,偏偏要与他对视。
周云砚生得浓眉深目,高高的鼻梁侧面,在夜里融成一片剪影。
“你不想与我欢好”
血仙凝视着他的眼睛,没羞没臊的问道。
周云砚目光一凝,瞳孔躲闪,就是不与血仙对视。
“云砚昨日便已说过,这种事情要禀告家中长辈,明媒正娶过才可。人与妖虽不同,可也不能如此行事。”周云砚听似掷地有声的说道。
他没有正面回答血仙的问题,血仙便再次凑近,鼻尖与之相对。
周云砚被她按倒在地面,早就没有了退路,眼看着血仙白嫩嫩的翘鼻尖贴在了他的鼻尖上。
血仙也学着周云砚压低声音,用气音说道“真是啰嗦。我在问,你不想与我欢好”
周云砚下意识不去想这个问题,他眨了眨浓密的睫毛。帐子内静悄悄的,两人的呼吸清晰可闻。
血仙笑了,细碎的眸光滑过周云砚光洁的额头。
她伸出手指,又像之前一样,慢慢的描绘他光洁的额头与鼻梁。
周云砚垂下眼睛,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被这只精怪看透了,看到了他的骨子里。
血仙的指尖微凉,似乎还带着没吸干的水汽。
她将头侧到他的耳边,轻声道“呆子。”
周云砚放在身体两侧的拳头倏地握紧,他闭上眼睛,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手臂上的毛孔仿佛瞬间张开,又猛地收缩,胸腔里热热的。
“你若执意那些人世间的条条框框,那我便等你禀告家中长辈。”血仙已等了这些年,也不差这一两日。
“不交行,亲香亲香可好。”
血仙说着,双臂环住了他的颈项,去咬他的薄唇。
黑色的帐子中,隐约可见银色的月光。
不知何时,周云砚放在身体两侧的双臂被血仙抬了起来,扣在了她的纤腰上,唇畔呢喃间轻声道“扶住,莫让我滑下去。”
周云砚稍稍僵硬,终是没有收回手臂。
他觉得自己可能被血仙给蛊惑了,思绪早就飘荡到了天边。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血仙慢慢坐了起来。
“去哪”周云砚见血仙要去外面,于是问道。
血仙“去吃些东西,你睡罢。”
她睡了两日,又不像之前,根部可以自动进食。
他们人类与她不同,没到晚上便要睡眠,否则第二天没有精神。
周云砚坐起身,刚要说什么,血仙早已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他怕血仙被守夜的士兵瞧见,拉开帐帘看了一眼,守夜的士兵正在火堆旁假寐,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他向四周望去,哪里还有那只树精的影子。
血仙进了树林,就如同进了市肆,十多条树枝从粉色的裙摆中狰狞而出,枝头上休憩的,树林中奔跑的,以及地洞里酣睡的。
都被看似柔软,实则坚韧的枝条化成了一滩滩血水。
遁地虎光是嗅到树林中的血腥气,就原地发起抖来。
几日未进食的树精此时就像暴饮暴食的大胃王,源源不断的吸取着大自然的生灵。
血仙其实不算贪嘴,一次吃饱可以挺好久,就是胃口大了些,吃饱要废些时间。
血仙能明显感觉到,这里比她上一次进食的地方,少了许多生灵,且有越来越少的架势。等到了那边关的地界,想必生灵会更少。
生灵少就代表食物少,那就必然有人会吃不饱,
她如果不进食,即使有饥饿感,也不会有什么事。可云砚不行,他现在还是人身,不能少了吃食。
望向远方,血仙裙底又多伸出来一条树枝。
能吃饱的时候,先把这一顿吃饱。
周云砚仰躺在帐中,有一点风吹草动,便看向帘子。
他估摸着,血仙出去了将近一个时辰,可还没有回来。
她能不能出什么事了
他想,再过一刻钟,若是她还没回来,他就出去找找她。
在他打算穿衣服出去之前,帐子帘忽的一动,一股浓郁的香气霸道的挤了进来,瞬间将整个帐子都染上了香气。
周云砚所嗅到的这股香气,其实是血仙身上的血腥之气。
血仙知道常人受不了血腥味,才混合了地荷花的花香,孕育出了一种新的味道。她吃的越饱,香气就越浓。
“还没睡”
血仙夜能视物,走到周云砚身边,坐到了地上铺的布巾上。
“刚要睡,你吃饱了”
周云砚不知血仙吃的是什么,他猜想,树精这种精怪,估计吃的是露珠或者草或者花才会这么香吧。
“饱了。”
“你们人若是少眠,第二天会头痛疲乏,快睡罢。”
血仙说着,撩起周云砚脚边的被子,整只精钻了进去。
周云砚“血仙”
他掀起被子,就见血仙在被窝里,从他脚边向上爬,一眨眼就钻进了他的臂弯之中。
“叫我”
血仙枕在他的手臂上,睁着大大的眼睛道。
她的动作太快,等周云砚看清,血仙已经跟他面对面了。
“下次不要从下面钻进来。”
周云砚憋出这么一句来。
这点小事,血仙应他。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动手玩他的长发。
周云砚满头墨发长到腰椎,血仙把它当被子盖的时候,便觉得十分顺滑。
他俩现在的姿势十分的于礼不合,周云砚已懒得再说她。
说了也没用,她还能顺杆爬,做出让你更上头的事情。
他说他的,她做她自己的,不能说她丝毫不听,但可以说是完全没往心里去。
“云砚。”
血仙唤他。
寂静的夜里,周云砚眼不见心不烦,闭着眼睛开始睡觉。
“子湛。”
子湛是周云砚的字。
周云砚掀起一只眼“你知道我的字”
血仙“当然。”
静了一会,周云砚问道“你说我少时曾认识你,不知那时我俩关系如何”
他十分好奇,他小的时候,是如何与这树精相处的。
血仙把玩他的头发,道“你小时初见我便赞我好看,比如今洒脱许多。”
周云砚“”
那是洒脱吗,那就是孩童不懂事,看什么便说什么罢了。
血仙接着道“关系自然是极好的,我知你悦我,才会来找你。”
周云砚听闻,心中叹了口气,这些他全都不记得了。就算记得,那也是童言无忌罢了。
血仙用他的发梢点着他的心口窝,道“就算不记得也没关系,你必然会再次心悦于我。”
血仙的声音淡淡的,没有多少起伏,她说什么话都是如此,好似天生没有太多的语气转折。
但周云砚就是能从她的眼神与语气中,听出她的细微情绪,似乎很欢喜。
他沉默半晌“你说我还会再次心悦于你”
血仙淡淡的笑了,用周云砚墨黑的头发,在他的脖颈上来回轻扫。
“你们人惯会说谎,却骗不了我。”
血仙不会窥心之术,但精怪的直觉十分敏锐,周云砚看她的眼神不会说谎。
周云砚拂开扫他脖颈的发梢,似乎是无言般,闭目沉睡。
血仙将他的发梢摆成扇子的形状,学着戏台上的公子哥,遮住了樱桃小嘴,说道“莫害羞,我也心悦于云砚。”
周云砚的无垢之魂极为纯净,若真心爱慕一人,便只容得下这一个人。
当初听到周云砚要成亲,血仙唯一的念头便是,谁要跟他成亲,她便吞了谁。
实在听不下血仙的肉麻话,周云砚左手快速的捂住她的嘴。
语气略带严肃道“睡罢”
血仙大眼睛眨了眨,道“周云砚,你几日未洗头了”周云砚捂住她嘴的时候,头发不小心进了嘴里,吃起来涩涩的。
周云砚从血仙嘴里将头发扯了出来,还好是黑夜,看不到他脸红。
他心里还想,他前日洗的头发,这么快就有味道看来明日路过溪边得洗了。
身体不让摸,脸蛋不让碰,现在连头发都不让玩了。
血仙想到了一个词,特别适合周云砚。
身娇体贵。
接下来的日子,都在赶路中度过,过了俞燕山,就像过了一个分水岭,气候明显的发生了变化。
血仙每日变小,窝在周云砚的袍子里。
风沙逐渐变大,周云砚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大风把她吹飞了。马屁股后边吊着的遁地虎,原来只是被马颠,现在经常被风吹的来回摇摆,肥嘟嘟的身材,活活瘦了一大圈。
晚上扎帐,夜风有些冷,士兵们坐在火堆旁烤火。
“还有两日吧。”
袁副将搓了搓手,望着月朗星稀的天空道。
他们这一次,虽说是护着周云砚回京,其实也是跟着沾光回家里看一眼。
周云砚搓了搓手上蹭的灰,右手习惯性的按了按衣襟,血仙从衣服里,像是回应他,推了推他的手掌。
“明日就把衣服换上吧。”周云砚说道,端起土坛子,抿了口酒。
边关的夜晚与京城边上没法比,越离近,晚上风越大,不喝点酒,在野外根本睡不着。因此每次路过俞燕山,周云砚都会带手下士兵吃一顿好的,再买点烈酒带上。
“今早就备好了。”袁副将轻车熟路的说着,摸了摸身上的衣料子,感叹道“何时边关也能吃饱穿暖就好啦。”
他们身上的这身短打,料子上乘,回京时穿刚好,但回了边关,这身料子就可惜了。
黄沙地里滚两天,就跟麻布衣服没什么区别。
所以一接近边关,武将们都会习惯性的换上粗布短打,天冷时外面套上皮毛和软甲。
“将军,你说这次那白花花的东西,能种活吗”袁副将所说的,是这次带回来的细棉。
周云砚也不知,边关的土壤种什么都难活,为了阻挡风沙,这些年守知县种了不少树,不能说一点用没有,但效果甚微。
一场沙风暴,种的树苗能死一半。
边关不止缺吃的,还缺穿的。绫罗绸缎基本不用想,百姓们大多穿麻衣,就连麻的收成也不是很好。
动物皮毛虽然可以用,但量根本不够。
所以这次他要来了细棉种子,死马当活马医,种来试试。
边关这个地界,连他们这一群大男人都得咬牙过,他怀里这个软乎乎的人儿可怎么办
周云砚想,不然就让她回京吧。
他最初担心,血仙会做出对他家人不利的事情,如今他的想法已经改变。
与其让她跟着吃苦,不如让她回京享福。家里有祖母和母亲,他很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但凡周云砚有一点坏心思
血仙这个大杀器都不用跟他去边关搞基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