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荷花的花蕊成嫩黄色与嫩粉色相间状,被层层艳红色的花瓣包裹,人们一眼望去,总是会被艳丽的花瓣吸引,常常忽略花蕊的好颜色,也就并不知道,它具有强烈的迷幻作用。
足足吸了两息花蕊香,这些壮汉至少得昏睡个五六天,醒过来时,那李家嫡女早就跑到更远的地方了。
火堆旁,油纸散开,里面还有没吃完的油饼。
血仙走了过去,道“这是何物”
在她还是女娃娃时,经常见老太君用膳。
一来二去,血仙看出了点名堂。这老太太在府里的地位应当是最高的,她不动筷,无人会动筷,好吃的都紧着这个老太太。
布膳的丫鬟给老奶奶夹菜,老太太若吃了皱眉,血仙定不会尝。
老太太吃了若微颔首,她就尝一块。
人间界的吃食不符合她的口味,她喜欢生鲜血肉。
做熟了的食物早就没了血腥之气,有的甚至会放血后再烹饪,吃起来更没甚滋味。
遁地虎作为一只土鼠,本就喜油米,见到油饼忍不出吞咽唾液,短短的脖子动了一下道“是油饼。”
“好吃”
“甚是好味。”
地上横躺了七八个人,血仙视若无物,学着方才侍卫们的样子,坐在火堆旁的石头上,在遁地虎垂涎的目光中,拿起一块油饼,先嗅了嗅。
嗯,一股子油气。
轻轻咬了口,入口没过一息,血仙就将饼吐了出来。
“难以入口。”
血仙将剩下的油饼扔给遁地虎,毛茸茸的土鼠接过油饼,小小的嘴巴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嘴边两撇小胡子随着咀嚼上下摆动。
还不住的道“谢谢大人。”
先前卷住遁地虎的枝条舒展,又将它重新蜷起,遁地虎手疾眼快,连忙捡起油纸上剩下的饼。
旁边倒地的侍卫手上也攥着吃到一半的饼,遁地虎掰开他的手,将油饼薅了出来,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眼睛还不住的来回打量。
若是可以,血仙不太喜欢吃人。
她初有精魂时,一片混沌,唯有进食这唯一的欲望。因长在乱葬岗,她没少吸食人类血肉。
但人与飞鸟走兽相比,有一点不好,就是他们穿衣裳。
像头发、指甲、动物的皮毛,虽然不好吃,但勉强可入口。
衣服更不好吃,比油饼还难以入口。
就连她没开灵智的时候都知道,尽量把人的衣服扒了再吃。
血仙扫了眼地上躺着的侍卫们,当她看见他们身上繁琐的服饰与佩剑,她就倒尽了胃口。
如今想着他们刚吃完那没甚滋味的油饼,她的食欲彻底没了。
衣摆微微抖动,水红色的外袍下伸出了几条粗壮的树枝。
树枝在火堆上用力的抽打,火遇木,本应该燃烧的更旺,但地荷花的树干中蕴含着浓浓的血气,若轻抚树干,会发现它略微潮湿。
燃烧着的火苗眨眼间就被扑灭了。
接着,树干将散落在地上的侍卫们一卷,扔到了树林中。
熄灭的火堆被树枝抽到了官道上,以防火星再燃烧起来。
虽然血仙是只树精,但她不怕火,可其他没什么本领的草树花苗怕极了这个跳动的东西。
树枝收回时,地面上的嫩草似是为了表达感谢,轻柔的拂过她血腥之气浓郁的树枝。
血仙动作微顿,扫了眼地面上的嫩草,卷着大快朵颐的遁地虎,走回了官道。
这外面的草木,比将军府里的要聪明许多。
她哪里知道,将军府里那些花花草草,在她眼皮子底下过活,就怕抢了地荷花的风头,一株株犹如假花一般,毫无生气。
牡丹不敢开得太艳,天天少喝水,花期没开满就早早自尽。
水仙花不敢太高洁,得空便往泥里钻,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从地底钻出来的番薯
在血仙眼里,将军府的花草都不太有灵性。
遁地虎吃了个肚滚圆,适应了血仙的步速后,他竟有点昏昏欲睡。
“你可知这人世间是怎么成亲的”
听到血仙的问话,遁地虎的瞌睡立马就跑没了。
“成亲”
“除了要穿红衣,还要做何事”
血仙对于成亲的认知全部来源于戏台子,戏中公子小姐结亲时,均会换上一身红,新娘子头顶红绸,随着那新郎进了屋。
房门一关,台上的“房间”里,蜡烛就灭了。
台下的女眷们用手帕遮着脸,羞答答的捂着嘴,窃窃的偷笑。
血仙也学着捂嘴,不知她们在笑什么,如今她就是变成了人形,也不知她们在笑什么。
女眷们生动的表情她却记得,看起来真真有趣。
戏台子上只能表现个大概,基本省略了迎亲、抬轿、踢轿门,拜天地,进洞房就算是表演的升华了。
遁地虎虽不通人间事,但他有七个老婆,总归是知道怎么回事。
“还要洞房。”
遁地虎坦荡荡的说道,他们这些妖精,没人间那些羞耻之心。
“洞房”
夜空中繁星闪烁,迎面的夜风吹得遁地虎的皮毛都蓬松了起来,黑豆眼微眯,道“就是凡间男女阴阳交行之事。”
血仙懂了,就像这鼠辈繁衍一样,结亲洞房原来就是要做那繁衍之事。
她在将军府内来去自如,如打更人般游荡了这许多年,理所当然见过男女之事。
第一次是在将军府二房,也就是周震他弟弟的房中偶尔撞见的。
周二爷和夫人在床畔间颠鸾倒凤,并不知道一只千年树精正在床边津津有味的瞧着他们。
脸上似欢愉又似痛苦的表情,让血仙十分好奇,她直接跳到了床上,雪白的小脸蛋离周二爷的脸只有一个指头的距离。
周二爷呼吸粗重,额头上翻起了薄汗,血仙还伸出手,替他擦了擦,周二爷只觉得额头一凉,以为是头发扫到了脸上。
幸亏周二爷看不见血仙的脸,不然一定会吓出后遗症来。
小娃娃般的血仙面无表情的往床后走,待看清楚两人的动作,她微微睁了睁水汪汪的大眼睛。
等周二爷结束就寝时,血仙才穿墙而出。
就像知道人会进食、沐浴、梳头一般,男女之事对血仙来说,就是很普通的一件事,原来男女除了在练武场对打,还有这样的交流。
遁地虎心想,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想起血仙之前说,她要去和周云砚结亲遁地虎顿时目瞪口呆,左爪不自觉的开始拍右爪。深夜空无一人的官道上,拍打爪子的声音来回回荡。
血仙低头瞥了他一眼,这鼠辈不但口味独特,似乎脑子也不太好。
精怪与人相爱,全是话本里的故事。
遁地虎成妖这么多年,愣是一次都没遇到过,就更别提血仙这种连人都吃的树精了,血仙哪天把周少将军吃了他都不奇怪。
原本对她结亲之事半信半疑的遁地虎,这下觉得这树精可能是动真格的,并不是在说笑。
可人类怎么能与妖精成亲呢还不得吓破他们的胆
黑夜逐渐褪去,从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
早起的鸟儿在枝头上叽叽喳喳,正欲吃树枝上爬动的虫子。
一条树枝横空飞来,树上的鸟儿振翅便想逃走,那树枝盘旋而上,鸟儿似乎也懵了,这树枝怎么还会动呢
树枝没给它逃走的机会,从相接处的翅膀开始,两只鸟儿瞬间便化成了血水,被树枝吸收的一干二净。
同样被树枝卷着的遁地虎瑟瑟发抖,就怕这树精吃开心了,把他也化成一滩血水。
收回如巨型尾巴般的枝干,血仙吸了吸鼻子。
她能嗅到周云砚残留的味道了。
沿途都有他淡淡的气味,随着晨风吹来的味道,她知道他们离的越来越近了。
血仙脚步不停,途中遇到飞禽走兽就拽过来吃掉。
树林中的许多动物她都没吃过,味道不错,关键是比鸟儿要大得多,非常顶饱。
遁地虎一脸麻木,每次血仙从裙子下面伸出枝干,他就不由自主的一哆嗦。
沿途官道上终于有了行人,但看她一个姑娘带着一只比猫都要大的土鼠,步行的速度比马儿都快。
显然不是普通人,因此没有人敢上来攀谈。
途中她还赶超了好几辆马车。
其中一辆马车里坐着某家的公子哥,他百无聊赖的掀开帘子,就见一头戴纱帽的女子以非人的速度,超过了他两匹宝马拉着的马车。
公子哥“”
掀开帘子,望着女子渐行渐远的背影,公子哥冲小厮吼道“两匹马都撵不上一个姑娘你怎么驾的马车”
小厮无从辩白,他也想知道,那姑娘怎么走得那么快莫非是会什么草上飞的功夫不成
夜幕再度落下时,血仙早已出了官道,一路向西北走,道路逐渐变成了崎岖的小路,两旁的景色也在逐渐变化。
看到远处的火光,血仙逐渐放慢了脚步,松开树枝,遁地虎落在了地上。
遁地虎抬头向前方望去,小路旁拴着十余匹骏马,两个士兵打扮的人在火堆旁聊着什么。离火堆不远处有几个简易帐子,里面传出了轻微的打鼾声。
“随你去哪,明早前回来。”
血仙对遁地虎说了声,抬腿就向帐子走去。
还没待她走近,守着火堆的两个士兵就向后倒去,呼呼大睡起来。
她这次飘的花蕊粉不多,顶多就够这些士兵睡到明日清晨。
循着气味,血仙走到了最里面的帐子,她掀起帘子。
借着清冷的月光,可以看到一高大男子仰面睡在地面的布巾上。
男子的佩剑与绑发的布帛放在身侧,长发披散在用衣服团起的枕头周围。
他双目紧闭,因花蕊的作用,正陷入沉睡之中。
墨条刻画般的浓眉,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颌,即使多年未见,血仙也能认出来。
此人正是周少将军,周云砚。
她走进帐中,放下了身后的帘子,挡住了几十步之外遁地虎偷偷窥视的鼠目。
月色正美,她也正好准备了红衣。
她本就是来与他结亲的,难得有如此良辰美景,正适合洞房。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周二爷的献身教育咳咳
别看仙儿和周少将军遇见的慢,但进展得快
他俩开个好头,从头甜到尾叭
卡在这里太不厚道了所以今天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