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夏惊慌失措地看着手上的画卷, 浑身冷汗涔涔,手已经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了起来。
怎、怎么会这样
莫不是撞了邪了
她条件反射地扔掉手上的火折。跳跃的火焰恰巧落在被丢弃在地面的布条上,一下便卷起火舌燃了起来。她吓了一跳, 又担心烧到周围的杂草引发走水,慌忙一脚将其踢进了跟前的枯井。
空气里蔓延着不甚浓重的焦味。
阿夏松了口气, 在心里暗笑自己太过于紧张了, 怎的还能出现这样的幻觉。她从小锦囊里摸出另一枚火折,将画卷整张拉开后才小心翼翼将火折甩燃, 重新附了上去
阿夏的表情凝固了, 瞳孔迅速缩紧。
火折在空气中静静地燃烧, 时不时发出几声噼啪的声响,被摊开的画轴上书写了许许多多大小不一的“寿”, 白纸黑字冷冷地凝视着她。
烧不着。
根本烧不着
撞鬼了这冷宫果然有邪祟
她终于忍不住了,爆发出一声惨烈的惊叫,惊恐地退了好几步,然后一个踉跄被绊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手上的字轴一下成了烫手山芋。阿夏被吓得已然找不着北, 胸膛剧烈起伏,嘴唇都在哆嗦, 胡乱地把画轴连带着那火折子往边上一扔,就手脚并用地跑了出去。
她太紧张太惊恐了, 甚至都没注意到那燃着的火折在即将落入杂草中时,竟然迅速熄灭了, 一点儿也没有烧着草的一星半点。
解庭南面无表情地看着宫女跌跌撞撞跑远的身影,手微微收紧。
要是真让你烧着了,那他这花费好大力气才弄来的火属异能也太没用了。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异能在不安分地上下窜动,那股熟悉的灼热感从躯干蔓延到四肢百骸,兴许是太久没有用上的原因, 他甚至能觉察出里头传递的一丝激动的情绪。
若这异能是有灵智的,那多半是感到委屈了。
毕竟这个副本他没有太多机会使用异能,就算用,那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今天点个火明天烧张纸,和上个副本他还动不动炸个丧尸烧个基地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
解庭南舒了口气,缓缓从藏身之地走出。
这宫女比他想象的要好吓唬得多,还因为太惊慌了甚至没能把字轴扔进枯井里,省了他一番打捞的功夫。
他拍了拍不小心蹭上尘土的衣袍,往前几步将被人扔在杂草堆里皱成一团的字轴捡起,仔细地将上面沾染的土拍掉,又重新卷了起来。
做好这一切后,他才施施然回到了方才藏身的地方,又从虚空中摸出一张传送符,干脆利落地传送回了清涟宫附近。
常清芜焦急地在殿内等待着,反复踱步,坐立不安。
也不知道三殿下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三殿下毕竟也还是个孩子,可若是被那帮贼人给发现了,以后又把主意再打到三殿下身上
常清芜不敢想。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她的心高高挂起,三两步迅速走到门边,侧耳听去。
“三殿下,”是郭福来的声音,很是殷切,“您跑哪儿去啦咦,这是”
“一件礼物。”她听见三殿下的声音,听上去和过往没什么差别。常清芜心中一喜,连忙拉开门,朝小孩的方向呼喊。
“三殿下”
解庭南抬头看了她一眼,露出安抚的笑容,又扭头拍拍郭福来的肩膀,低声嘱咐,“别让人靠近我这儿。”
郭福来“是”
“嘘,小点声,干嘛呢。”他有些无奈,也故意放高了音量,“行了,去忙吧。”
他在少女殷切期盼的目光中匆匆回到了殿内,合上门,顺手将手里的画轴递了过去,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搞定了,他们什么都没发现。”
常清芜接过画轴,小心翼翼地摊开,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幅略显粗糙的百寿图。
“三殿下,”她惊奇道,倏然抬头,目光灼热,“您是怎么做到的”
那宫女得到的命令是将这幅玩意烧掉,没有销毁干净那定是不可能回宫的。而三殿下却在没有被对方发现的情况下,带回了完好无损的画轴,甚至没有丁点儿灼烧的痕迹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解庭南弯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秘密。”
常清芜
行吧。
她转念一想,兴许是这段时日大皇子和太子、还有那位四皇子,三人轮番带三殿下去练武场习武,锻炼骑射,这般一点点磨练出来的罢。
成果的确喜人。
解庭南说多了都是泪啊。
“总之,这下是可以确定贤妃便是调包我百寿图的人了。”小孩这般道,抿起唇,若有所思。
“先前我让你筛查的名单呢”
常清芜点头,“我刚想来告诉你呢。前段时间我和从今夜白那俩家伙筛查过一轮,如今这宫里头出身苗疆、又在宫内伺候了至少八年以上的宫婢只有两人,期间死去的足有三十二人。”
解庭南有些意外,“活下来的只有两人”
常清芜面色凝重,“只有两人,而且这两人,殿下您都有所接触。”
小孩灌了自己一口茶,顺势在旁边的美人榻上坐了下来,指尖轻扣,“此话怎讲”
“这两人,一人是襄阳宫的梁嬷嬷,另一位则是慈宁宫太后娘娘的贴身婢子、春兰。”
解庭南动作微顿,良久,他才慢吞吞地开了口。
“我倒知道这二位。先前二公主被扎小人时,那梁嬷嬷对我可是好生不客气,还被我小小地教训了一番。”
“但我总觉得这事儿和梁嬷嬷应该干系不大。毕竟那时被扎小人的是二公主,梁嬷嬷忠心护主,湘贵妃也甚是疼爱自己的一双儿女,也没理由为了弄死兰嫔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毕竟那巫蛊娃娃可是先放去兰嫔那儿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常清芜眉头微蹙,
“只是殿下,您又为何如此确认给您下蛊的,和陷害兰嫔娘娘的会是同一个人呢”
“殿下,这可不怪我没有提醒您。制作巫蛊娃娃和做活蛊根本就是两门子事儿,前者要更简单容易些,无论是谁都可以轻易上手,而后者则有多重限制。”
解庭南垂下眸,陷入了沉思。
常清芜说的不无道理。
假设扎小人的真的是湘贵妃,她当初就是觉着兰嫔得宠,为了陷害兰嫔才不惜作出如此举动,那她那个晚上种种不大寻常的举动,似乎也都解释得通。
思索着,他又听见常清芜的声音。
“如今那巫蛊娃娃已经不在殿下手中。殿下不妨再想想,当初看到那玩意儿时还有什么别的让您留了个心眼儿的”
还有什么呢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面色微微一变。
是了。
他那时候还觉得,这拿来扎巫蛊娃娃的干草,和顾安绍拿来编小蚱蜢小蝴蝶等编织物的材料,一模一样。
这么说来,湘贵妃也根本摘不清关系。
“清芜姐姐,那就拜托你也多注意一下梁嬷嬷那边了。”解庭南开了口,嗓音微沉。
常清芜点头。
“至于那个春兰清芜姐姐,你怎么看”
春兰毕竟常年跟在太后身侧,而且据陆从今陆夜白所说,当初关于蛊毒的猜测还是太后通过春兰告诉他们的,实在是没有理由怀疑她。
“我倒不觉得会是春兰下的手,她跟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那么多年,不可能回去做贤妃的走狗。”常清芜思索一番道。
解庭南微微颔首,“我和你的想法大体相同。”
小姑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头微蹙“只是”
“只是”
“殿下,我觉得要注意的并不是春兰,而是另一个人。”
“哦”解庭南来了兴致,“你且给我说说。”
“春兰二十八年前进宫,同她一起进宫的还有她的嫡亲妹妹秋兰。春兰运气好去了如今太后身边伺候,可秋兰则不一样了,兜兜转转换了好几个主子,伺候的最后一个主子便是贤妃。”
解庭南很快抓住了重点,“最后一个主子”
“是,”常清芜缓缓点头,面色凝重。
“这秋兰,八年前就死了。”
与此同时,苌溪宫内。
贵妃榻上的贤妃把玩着一只玉器,目光丝毫没有分给底下跪着复命的宫女身上。
“你确定已经烧完了,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是的,娘娘。”阿夏头也不敢抬,哆嗦着道。
她方才慌里慌张地从冷宫里跑出来,在路上走了半晌才缓过了劲儿。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她从未经历过如此可怖的事情
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她又有些后怕,毕竟那时的自己太慌张了,并没有把那画轴给扔到枯井里去。
她实在是怕贤妃问起不好交代,只得硬着头皮返回了冷宫要不是因为贤妃娘娘手里还握着她老母亲和弟妹的命,她万万是不可能再踏回冷宫这阴邪之地的
可是那幅画轴不见了。
竟然不见了
她分明记得自己扔在了那枯井边上的,怎的又不见了呢
她越想越觉着诡异,阴风阵阵,阿夏压根不敢久留,只得匆匆地又离开了。
阿夏心中仍尚存一息希冀,不见了兴许就是被那邪祟给夺去了,夺去了也好,万一贤妃娘娘没有发现呢
“嗯,你做得很好。”贤妃唇边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你的老母在家中也一定会为你感到欣慰的。”
阿夏头埋得更深了,战战兢兢,“多谢娘娘恩赐。”
“行了,下去吧。”贤妃漫不经心地摆摆手。
宫女恭恭敬敬地给她磕头后便退下了。良久,贤妃垂下眸,唇边溢出一声很轻的冷笑。
害死她孩子的
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一个都不会。
接到太后入宫口谕时,陆家兄弟正和解庭南、常清芜在一起,为兄弟二人即将去春兰老家打探消息一事做些准备。
“大概就是这么多了。”常清芜将了解到的一些讯息搜集成册,交到陆从今的手上。
“这忘忧蛊需要定期以下蛊人的新鲜血肉滋养,而且若下蛊人死了,这蛊便也没了作用。若这秋兰真是幕后黑手,那她一定没死,这次便要拜托你们了。”
陆夜白略一颔首,“我们明白的,师姐。”
“只是,万一那秋兰并没有回过老家,一无所获”
“这些都不打紧,”解庭南出声道,“就算找不着人,找到点线索也是极好的。”
“他们做了这么多事儿,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一直未被人察觉,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也定没那么容易被你们发现踪迹。”
“所以你们俩也不用太在意此行的结果,万事小心,可别让人抓住了马脚。无论如何,你们愿意帮我,我已经十分感谢了。”
他们这一行自然没有和太后与春兰报备,免得打草惊蛇。解庭南总觉得事情的突破点就在这已经“死去”的秋兰身上,他总有一种预感,兴许他们这次的行动能有一些不小的发现。
陆从今露出笑容,这段时间的相处下他们已经和这三殿下十分熟悉了,态度亲昵地揉了一 把小孩的脑袋,笑道,“三殿下言重了,殿下这般讨人喜欢,陆某自然是愿意为殿下献出微薄之力的。”
解庭南挑眉小嘴倒挺甜。
小孩露出羞赧的笑容,岔开了话题,“好了,那我们一道回宫去吧,皇奶奶不是还要见你们吗”
“估摸着也是为了问殿下的事吧。”陆从今有些不以为然,但也和他们一并站起身,先一步替人撩开了门帘。
陆夜白边走边低声道“殿下,若太后娘娘问起,我们这几日的调查结果,要全都说与她听么”
解庭南略一思索,“拣些一般重要的来和皇祖母说罢,免得皇祖母觉得你们俩没用了、另寻人手给我们添麻烦。而且倒也不用全部都说起,毕竟这都还是我们的推断不是么还没有实际性的证据,万万不可打草惊蛇。”
“好。”陆夜白点点头,心底对这位条理清晰的三殿下又要高看了几分。
太后果然问起了他们的调查结果,看样子对此也上心得很。陆从今和陆夜白便照着路上讨论好的说辞说了,果然让老太太舒展了眉眼。
“那便再好不过了。”太后捻着佛珠,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又微微蹙起。
“这几日哀家心中总隐隐有些不安呐。”老人家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悠悠叹了口气,嘱咐道。
“一晃便要入秋了,你们几个可要记得多添些衣,别受凉了。”
陆家兄弟对视一眼,垂眸恭恭敬敬地应答“是。”
天确实凉了。
多事之秋啊。
那厢的解庭南还未回到清涟宫,便在半路上瞧见了太子。
这段时间和他一道上下学的都是顾安绍和二公主,仔细一想,他与太子确实有大半月未见过面了。
“太子哥哥”他一如既往地弯唇唤道,太子略一颔首,面色稍霁,却依旧难掩阴郁疲惫之色。
“临儿。”
解庭南不动声色地眨眨眼。
这么来看,太子似乎和以前相比要瘦了很多,眼下都多了青黑。虽然外表上看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面模样,情绪显然不佳,怏怏不乐的,萎靡沉郁得紧,都要生出病气来了。
这可不像往日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解庭南隐隐觉得,太子的状态不太对劲。
最近大皇子好像也没怎么和他针锋相对吧这是怎么啦
他有些担忧地抚上太子的额头,“太子哥哥,你脸色好差,身体不舒服么”
太子摇摇头,轻轻地挪开了小孩的手。
“临儿,你说孤该怎么办”他的声音有些苦涩。
解庭南皱起眉“发生什么事了”
这些日子,宫里好像没发生什么大事吧
等等,难道是原剧情
“母后病了,病得很重。”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
“太医说,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南崽查案查嗨了忘走原剧情jg
久等了
这几章都在努力推剧情,以前埋下的伏笔也该填了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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