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可忍, 孰不可忍
小孩登时怒了,一下子松开了原本还揪着顾安绍衣袍的手,叉着腰气鼓鼓地怒视他。
“都说临儿还会长的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顾安绍脚步微顿, 有些讶异。
他自然是认识这位无法无天的世子殿下的,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皇兄也和他扯上了关系。
戚辞然十分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啧”了一声又笑眯眯地倾下身, 笑容语调都欠扁得很。
“怎么着, 你还要打孤不成, 你够得着孤吗”
解庭南
没什么好讲的了, 今晚就去世子家放火, 他认真的。
小孩儿却不说话了, 抿抿唇,偏过了脑袋,满腔的委屈, 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世子, ”顾安绍不得不往前一步,堪堪挡在小孩儿的身前,语气明明相当平和,却不知为何能让人听出些不高兴的意味, 又有些无奈, “你别逗他了, 适可而止。”
顾安绍的话着实不那么客气。眼瞧着好像真的把人惹生气了, 戚辞然有些哑然,也知道是自己过分了些,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他和四皇子不是那么熟络,也不过就点头之交的关系,平日里他也确实没怎么把对方当回事。
可现在毕竟不太一样, 他那死板老爹入宫时还警告过他让他别惹是生非。完了,他这不会一得罪就得罪俩吧
这要是传到他爹耳朵里他这个冬天就甭想出门过了,非被打断腿不可。
“好吧。”饶是如此,让他低头道歉是不可能的,顶多哄哄。戚辞然撇撇嘴,伸出手拍了拍小孩的脑袋,得到了一个毫无威慑力的怒瞪。
“我不逗你就是了,”他连自称都换成了“我”,有些小心翼翼地,“别哭啦”
小傻子头顶上的手感出乎意料的好,毛茸茸的,稍稍长了些的黑发又细又软,他又没忍住想再多揉几下
“不可以拍”
戚辞然一愣,手停在了半空。
小孩登登登地狂后退了几步,眼底居然还有点惊恐,护着脑袋奶凶奶凶地瞪他。
哟炸毛了
三皇子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太礼貌,又迟疑地往前一步,蔫巴地瘪下嘴“拍了长不高的”
闻言,顾安绍有些莞尔,无奈地摇了摇头。就连他们周围几个捕捉到动静投来目光的赴宴者都笑了起来。而当事人之一的戚辞然先是愣了几秒,差点也没忍住,因为憋笑表情都有些扭曲。
他为何不曾听闻过这种说法倒是稀奇。
“行,”他往前一步,从善如流地把本该放在小孩儿发顶的手挪到了肩膀,又问道,“你不会真生气了吧”
解庭南面无表情呵呵,你说呢。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另一个从他身后响起的清亮嗓音给打断了,下一刻一只手便落在了他的发顶。
“好啊你戚辞然,一来就欺负我三弟。”
来人正是大皇子顾安钺。
戚辞然和顾安钺那可叫一个熟,闻言哼了一声,掩饰道,“哪有,别危言耸听行不行。”
大皇子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
世子极力给小孩儿使眼色。
戚辞然你不是说不给摸头吗看,你大皇兄也摸了,快去骂他
小孩一脸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根本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也没再理会他,而是眉眼弯弯地扑进他大皇兄的怀里,笑容那叫一个天真烂漫。
“大皇兄”
“生辰快乐呀”
顾安钺唇边笑意加深,又顺手揉了一把对方毛茸茸的小脑袋,“谢谢三弟,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解庭南眉眼弯弯,心道那可不嘛,他今早派人来送的可是大皇子心心念念找了很久没找到的一本书的手抄版,他还是从林答应的藏书里意外发现的,他费了老大功夫才偷偷誊抄出的一整本呢。
戚辞然震惊“你就给他拍,不给我拍你方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小孩侧过头,朝他扮出一个鬼脸,理直气也壮,“那又怎么样”
戚辞然这也行
顾安绍可恶,有危机感了。
“好了,”生辰宴的主人公大皇子忍不住失笑,在他身边低声说,“去前面的位子坐下吧,在你”他的话语一顿,有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刻意咬重了那个称呼的音。
“在你太子哥哥的对面。”
解庭南呃,看来确实有点水深火热,感觉到了。
他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只是乖巧地应了一声,松开了手乖乖被顾安绍带了过去。
他们这里和平友爱,姗姗来迟的德妃坐在不远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皇儿和那小孩儿几人其乐融融的场面,眼底流露出几分惊疑不定的暗芒。
她觉着自己应该没有认错人。
那个和钺儿相处甚欢的小孩儿居然真的是
清涟宫的那个傻子
钺儿毕竟也不小了,她除了偶尔会询问一下对方的课业情况,其他时候都选择放养模式,并没有完全管控他的人际交往,更不知道钺儿什么时候和那个傻子这般要好了。
先前贤妃妹妹和她提了一嘴,说那傻子三皇子不知道是不是恢复了正常,不仅重获了圣宠,还有点搭上几个皇子的船的意思,就连湘贵妃那边的四皇子都跟在他身后团团转,就是不知道他到底站哪边了。
德妃刚开始还不以为然,毕竟以她对自己儿子的了解,钺儿并不属于轻易被人忽悠的类型,哪儿能被三言两语轻易打破心防何况四皇子尚且年幼,也许比较好骗,又怎能和她的钺儿比呢
结果今日一出显然让她大跌眼镜。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她比谁都要了解他,也清楚他放荡张扬的外表后到底有多么一颗强大执拗的自尊心。
这护犊子般的亲昵行为,除非他自己想做,否则没人能逼他。
难道这傻子还真有什么特殊之处不成
可是不管她怎么瞧,都没办法从那无懈可击的单纯笑容里看出什么。
德妃眉头蹙紧,那傻子却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视线,好奇地往她的方向投来目光,蓝眼睛滴溜溜地转,然后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乖巧笑容。
德妃微微颔首,也回应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难道是她看走眼了真就是那傻子的特殊魅力
可是不管怎么说,她的钺儿都不该和这傻子搭上关系才是。
她的心底隐隐有些不安。若是这傻子哪天真的恢复了正常,或者说皇帝哪天心血来潮又在这傻子的怂恿下查到了什么
虽然知道当年那件事情根本就不可能被查到,毕竟相关的人证物证早已经被处理掉了,此类陈年旧事也不该再被掀起才对。
可当年的事情
德妃垂下眼帘。
看来也是时候找贤妃妹妹谈谈了。
另一边,解庭南缓缓地收回了视线。
这个德妃大皇子的生母,看着他的眼神也太奇怪了。
活像见了鬼似的。
啧。
小孩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唇,露出的却是十分无辜的笑容。
有意思的来了。
生辰宴进展过半,桌上的几个年长些的、甚至包括大皇子和太子两人,已经开始推杯换盏地喝酒。解庭南本来也想来一杯,却被身边的顾安绍制止了理由当然是太小不适宜喝酒。
可这酒闻着实在是香醇,他都不禁被勾起了馋念,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一杯又一杯。
好烦,小孩子就是麻烦,这不行那不行的。
唉。
“妹妹,”他小声地和身边的顾安绍咬耳朵,“我出去透透风哦”
顾安绍垂下眸,难掩关怀之色,“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小孩眸子弯弯“不用啦,临儿可以照顾好自己,很快就回来了。”
顾安钺还在和他的几个好友交谈,倒是暂时没留意到他。解庭南打了声招呼便飞快地遁走,踏出殿门时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里头的气氛实在是让他不太喜欢,熏香味儿实在是太浓了,还是外边儿的空气清新。
崇和殿外边儿有个小花园,只是在冬日也没什么好景观,只有一棵光秃秃的腊梅在冰天雪地里开得正灿烂。
解庭南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冷风吹来的时候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不揣个汤婆子出门。
不过毕竟晚了,他也懒得回去再跑一趟,干脆就寻了一个风小的地儿,坐在上了红漆的横木上开始思考人生。
而同一时刻,崇和殿内。
“皇兄,”太子撂下酒杯遥遥起身,碧玉般的眼眸没有太多的感情波动,只是相当平静地看向和戚辞然相谈甚欢的大皇子,面色隐隐有些发白。
“哦,二弟,”原本还在说笑的顾安钺一顿,眼眸微眯,故作惊讶地问,“你脸怎的如此苍白可有哪里不适”
太子太阳穴突突地疼,面上却分毫不显,只是略一颔首,有些抱歉地道,“实在是不胜酒力,让皇兄见笑了。”
“自家人,别说这些客气话。”顾安钺有些担忧似的,“二弟身体不适的话便不要逞强,要不先让小杨子送你回去休息”
这话正中太子的下怀,他点了下头,“那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还祝诸位玩得尽兴才是。”
太子在太监的小心搀扶下甩袖离席,餐桌上安静了几秒钟,又重新在戚辞然的招呼下恢复了欢声笑语。
顾安钺垂下眼,不动声色地,没人瞧见他置于桌案下的手紧握成拳,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活生生捏碎似的。
离席便就离席吧,偏要弄得这么大张旗鼓大皇子眼底微沉,像是即刻便要酝酿起一场沉沉的风暴。
良久,他轻笑一声,目光落在身边空了的两个位子上,面色已恢复如常,端起酒樽朗声招呼。
“来,我们继续”
太子一脚踏出崇和殿,没走两步路就瞧见了不远处的人影,当即遣退了身边的宫人,一改方才的虚浮脚步大踏步往那个方向走去。
“三弟。”
解庭南扭头,恰巧对上了太子碧玉般的双眸。小孩微微愣了一下,很快便展露出他所熟悉的笑容。
“太子哥哥”
太子嗯了一声,“你怎么在这儿吹风小心又要染上风寒了。”
他也是听下人说起过,自己这位三皇弟身子骨着实不怎么好,这还算是大病初愈。
“不打紧。”小孩眉眼弯弯,“太子哥哥怎么出来啦”
太子顿了顿,语气有些无奈,“出来醒醒酒,崇和殿里头太憋闷了。”
解庭南对吧我也觉得
“临儿也想喝呢,”解庭南瘪瘪嘴,语气有些遗憾,“可是绍绍不给”
绍绍
太子一下了然,他说的该是方才一直在他身边的顾安绍了。
他不禁笑了起来,“等你长大了些,孤带你喝便是。”
“孤那儿还有几坛陈年佳酿,并没有皇兄今日喝的那般烈,想来也更适合你一些。”
解庭南虽然但是,真的不是在踩一捧一吗
小孩眸子骤然亮起“真的”
“自然。”太子笑了笑。
“好了,夜色已深,你也别再你大皇兄这里呆下去了,你母妃恐怕要担心。”太子一锤定音。
“去和大皇兄打声招呼,孤送你回清涟宫。”
没想到太子一语中的。
翌日解庭南果真又病倒了。
这次病的实在是突然,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具身体居然脆弱到这种程度。
在他人看来,三皇子的病还没好多久呢,又来势汹汹地复发了。可只有解庭南清楚,他这次病倒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他前段时间就已经用系统商城里的药物调理了一番身体,按理说怎么都不该这么脆弱才是。
说来也蹊跷,若真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动了手脚,也不是没有可能
难道是德妃
不,不可能。明眼人儿都知道他昨天参加的是大皇子的生辰宴,真出事儿了那必然是大皇子那边的锅,德妃万万不可能会这般拿自己孩子的命来冒险。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对,他昨日还单独见过太子一面。但毕竟那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谁也不能确认太子是不是真的没有对他做什么。
若真是他猜想的那样,问题可就大了些。
希望只是他想太多了,这次生的病应该只是他不小心受凉引起的风寒才是。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然后是郭福来慌慌张张的问好声,嗓门大得生怕自己听不见似的。
“奴才见过国师大人。”
国师
混沌中解庭南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称呼,不免有些惊讶,连带着脑子都清醒了不少。
他怎么来了皇帝叫的
“无需多礼。”国师的声音冷冷清清的,一字不落地飘进他耳朵。
“你怎么来了”这是林答应的声音,有些嘶哑。
嗯
解庭南一怔。
林答应这语气
好像有点不太客气啊
作者有话要说
爬去高考了,高考后见
俺赶完这周的榜了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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