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周围人都在为一盆玉兰做着争执, 解庭南悄悄地摊开了纸条,看清楚上面的字眼后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小心今晚的糖醋里脊
就这小破地方,昨晚吃的东西都是些味道一般的快餐, 怎么搁着今晚还有糖醋里脊
不过这原主嗜甜,糖醋里脊也是他最喜欢吃的菜,如果苏落是查到了这一点在菜里动手脚的话倒也说得通。
那这算是友情提醒
这家伙是经历了什么、或许说知道了什么, 才会突然间反水
解庭南看了一眼前方不远处女孩的身影, 若有所思地抿抿唇。
实际上他并没有为之感到太多的意外。毕竟苏落那样的,遭遇众叛亲离也是迟早的事儿。
想要在菜品里动手脚,就苏落这样的应该不可能进得去后厨,最大的可能就是买通厨师,专为他们那桌的糖醋里脊加点料。
可她又怎么能保证他们桌的其他人不会因为吃了加了料的糖醋里脊而出事
除非加的是些只有白景南会产生不适反应的东西。
比如
原主对什么东西过敏吗
可是在食物上做手脚也太容易被发现了,她是想杀人,还是说跟他与苏澄所想的那样,做点栽赃陷害的事情
解庭南垂下眼帘,掩去眼底意味不明的光。
只可惜不管怎么样, 苏落的小算盘大概是要落空了。
她估计也想不到厨师队伍里已经加了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季叔吧
想到这里,他干脆低下头给季叔发了条短信,让他帮忙看一下今晚晚餐的菜单里面是否有糖醋里脊, 有的话帮他多留意留意,不用表现得太刻意,如果发现有人乱动手脚的话,就把原有的菜和苏落那桌的对调一下吧。
信息发出去后手机很快便振动起来, 有了新的回复。
季叔好。
处理好这一系列的事情后他终于稍微放松了一点,也不打算重新加入玉兰的争夺战,干脆就站在旁边看着江居宛目光凝重地和对方掰头。
话说回来,这个副本也不难啊, 怎么他每天都要担心一下自己什么时候会丢掉小命。
也不看看从他过来做任务到现在,他到底有多少次在丧命边缘反复试探。
烦死了。
不过这个世界也快结束了吧,少年如是想。
希望下个世界能对他温柔一点。
午餐时间他们并没有回到营地配备的食堂,而是在外边草草地用面包饼干解决了。也因此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最后以出色的成绩获得了一顿丰盛晚餐的享用权。
只有获胜的二十支队伍才有上餐桌的资格,其他人只能继续蹲在外边儿吃盒饭。食堂已经被布置成餐厅的样子,摆满了圆桌,乍一看有点深夜大排档的味道了。
教官说两队一桌,和他们拼桌的刚好是同班的一组,都是平时玩得不错的人。解庭南瞄了瞄隔壁,苏落他们组也入选了,和他们拼桌的好像是七班的人。
其中一个居然是陈绍和
他也进了
陈绍和注意到他的视线,朝他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小幅度地挥了挥手。
一道又一道菜被人端了上来,解庭南数了数,足足有八菜一汤,看样子今晚是真的下了血本。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最后盛上来的糖醋里脊。里脊肉炒得正好,色泽金红漂亮,外焦里嫩,还摆了个花里胡哨的盘,看着让人食欲大开。
留意到苏落频频投过来的视线,他颇为淡定地用公筷夹了一块肉放到自己的碗里,三两下吃了下去。
还真挺好吃的。
既然白景南喜欢吃这个连苏落都知道了,那他多吃两块不过分吧
之所以那么有恃无恐,是因为上菜前他接到了季叔的电话。
男人在电话里寥寥几句,简单地和他说自己在后厨逮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给糖醋里脊下不知道什么粉末的家伙,已经打晕捆了关柴房,他也派人看着了,暂时不会醒过来再作妖。原本该给他们上的糖醋里脊也被他截了下来,由于不确定里面加的东西会不会给身体带来不太好的影响,就再向他确认一下是否要给苏落那桌送去。
解庭南透过人与人间的间隙看了隔壁桌的陈绍和一眼,有些犹豫了。
还是算了吧。
“算了,他们那桌有我认识的人。”他压低了声音道,“还要麻烦季叔帮忙查一查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了。”
季叔从善如流“行,那我给他们换道菜。”
解庭南您当厨师还当上瘾了这么入戏
回答他的是一串干净利落的电话忙音。
解庭南
行吧。
晚餐结束后所有人一如既往来到广场上集中。令人意外的是广场正中央已经堆满了三人高的木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呛鼻的味道,正有一身军绿色迷彩服的教官往中间的柴堆上浇汽油。
激情澎湃的交响曲在耳边爆炸,音响被调到了最高分贝,快节奏的鼓点震得解庭南耳朵都有点疼。现场紊乱无序,他干脆远离了人群,站到了最角落。总教官在舞台上宣布,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正式开幕。
热烈的欢呼声中,热气在木柴堆被点燃的瞬间冲上云霄,现场气氛被一下子推上了高潮,火光映照着每个人的脸。
解庭南站在人群外,用短信和温寻慕打了声招呼,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想先回宿舍睡觉。温寻慕偏不放心要过来找他,把人一路送回了宿舍门口,千叮万嘱自己走后一定要记得上锁,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云云。
解庭南很听话地反锁上门,躺回自己的床上,直到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后才一骨碌爬起来,随手从虚空中掏出一张传送符咒
少年的身影渐渐淡去,最终消失在了原地。
时间倒回到他们刚从食堂里出来那会儿。
解庭南把东西落在了饭桌上,只好离开大部队回去取,却不巧与还没有离开的苏落狭路相逢。
他本是不想理会的,可对方偏偏要撞过来。
“白景南。”苏落在后面叫他。
解庭南顿下脚步,微微扭头看她,面上有些迷惑“怎么了”
苏落的表情不太好看。她实在是捉摸不透这个人,明明感觉近在咫尺却又好像隔着一层迷雾,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却依旧可以完好无缺地带着他那副该死的虚伪面具,游刃有余地行走在人群之中,仿佛一切都完完全全被他掌控在股掌之间,所有人都是他的玩物
八年前也好,现在也好
难道他就真的、没有一点点的软肋,没有一点可以击破的地方吗
他明明就是一个变态一个疯子所有人都被他给骗了
越是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她越感到挫败;越是知道白景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越是没有办法理解其他人对他简直毫无底线的赞誉。
她一定会让所有人看到白景南的真面目,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八点钟,我在一号舍和四号中间的那片林子里面等你。”她定了定心,眼神很冷,用一种略带挑衅的口吻说道。
“你不会不敢自己来吧”
解庭南眨了眨眼,心中了然,表面作出茫然的样子。
“是有什么事情不能在这里说的吗”
“你是不会想在这里说的。”
“行吧。”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那待会儿见。”
与中央广场有一段距离的小树林深处。
苏落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了。
夜晚的风很凉,令人意外地没下雪,像是为了配合晚上的篝火晚会。天公作美晴朗得很,她那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悬在空中零零碎碎的星星。
广场上的喧嚣波及不到这里,只是偶尔会有欢笑与歌声通过风传进她的耳朵。苏落面无表情地正了正大衣的领子,低头看了看腕表。
分针不偏不倚,刚好走向了数字1。
距离她和白景南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这家伙怎么还不来
难不成是怕了临阵脱逃了
身后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苏落警觉地回头,裹着厚厚羽绒服的白景南乘着月色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内,注意到她的目光,歪头笑了一下。
“苏落,”少年在距离她三米远的地方站定,顿了顿又说。
“现在可以了吧,找我有什么事”
苏落目光阴沉地看着他,皮笑肉不笑“你可总算来了。”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女孩说着上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
苏落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解庭南挑挑眉,深蓝的眼睛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她说着,一股浓郁的奇香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是个难以言喻的气味,像某种花,又有点像什么牌子的香精。
“什么”
少年在她的注视下缓缓吸了一口气,耳边仿佛又回荡起方才季叔的声音。
“我查了一下,这是一种可以短暂性麻痹人神经的一种药,发作的时候会短时间内让人存有意识,但却无法动弹。不过这玩意儿好像还是个残次品,条件也相对苛刻,只有特定条件下才会发生作用。”
“特定条件”
“嗯,比如”男人顿了顿,又道。
“浓郁的香味。”
浓郁的香味,条件达成了。
解庭南眨眨眼。
接下来他是不是要装晕
不对,应该是装意识清醒但动不了
“苏落,”眼前的白景南皱起眉头,他在喃喃自语,像是终于察觉到了那么一点不对劲。
可是已经晚了,这时候香气分子早就和他体内的物质产生了微妙的化学反应,他会感到大脑有些昏沉,意识却好像还是清醒的,身子却根本没有办法受大脑的控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白景南瞪大眼睛,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说话都有些吃力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
苏落粲然一笑。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玩意儿,看起来取得的效果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那老家伙也没有那么废物么。
“错了哦,”见对方逐渐支撑不住站立的姿势,苏落愉快地纠正道。
“应该是,你要对我做什么才对。”
苏落上前两步,银白色的刀刃赫然出现在她的掌心,在不甚明显的灯光下折射冷色的光。
她本是想着把白景南弄晕,然后抓住对方的手给自己划几刀,她再带着伤出去演场白景南要杀她的大戏,多多少少足够把那家伙从天堂打回地狱,再不济打回人间也行制造的伤口不用那么夸张,效果出来就好,她可一点都不想留下什么消不掉的疤,难看死了。
白景南又能怎么反驳呢香味很快就散了,那个药粉他也不会查到任何痕迹,刀柄上又有他的指纹。
他又能如何呢
她沉浸在自己的愉快幻想,直到
耳边响起微乎其微的叹息,轻得几乎捕捉不到。随后一只带着布手套的手猛然握住她的手腕。
苏落悚然一惊,表情登时凝固了,僵硬地抬头看去。
近在咫尺的白景南对着她露出一个十分无辜的笑容,眼神清明,不复方才的一点混沌。
糟糕
“你不是就想让我在你身上刺几刀吗”少年的声线压得很低,说话语调却宛如浸了蜜糖,嗓音甜蜜而又温柔。
苏落瞳孔骤然紧缩,恐惧感铺天盖地地朝她压了下来,背后一下子冷汗涔涔。她还没来得及从这突变的局势中反应过来,尖锐的疼痛便从下腹骤然炸开,耳边只听得见少年笑语晏晏的呢喃
“来啊,我满足你。”
苏落尖叫着,玩了命一样跌跌撞撞地冲出森林,似乎已然将疼痛抛却在了脑后,只顾着拼命地奔逃。
逃出这里,她要逃,不能让疯子追上她
白景南果然是个疯子真的疯子
“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好不容易回到了人群聚集地,苏落浑身骤然一松,腿脚瞬间瘫软了下来,只顾着伸出手抓住最外围的女生。
被拽到手的女生先是不耐烦地回头,心想这是什么弱智的恶作剧,结果却在看清楚对方如今的样貌时瞬间一怔,瞳孔急速缩紧,爆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
尖叫淹没在了更大的喝彩声里。
苏落的头发已经完全乱了,蓬头垢面地半跪在那里,瞳孔剧烈颤抖。肉眼可见的暗红色液体顺着她下腹一路流淌下来,弄脏了米黄的大衣,捂着伤口的手早已经鲜血淋漓。
她已经分辨不出疼痛和恐惧哪一个要更占一筹,她只知道方才那个白景南比她以往知道的那个还要可怕
他是真的想让自己死
女孩近乎在声嘶力竭地哭喊,哪怕嗓子都变得沙哑,语句也破碎不堪。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她这边,周遭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了,在场的没有人见过这样血淋淋的场面,一个两个都惊呆了。
有人通知了教官,在广场最中央主持大局的男人疾步从人群中走出来,见状大惊,还来不及关掉手里的麦克风,便想先上前扶起女孩
没想到苏落猛然抬头,一把夺过了对方的麦克风,火光的掩映下是一张泪流满面、惊恐万分的脸。
女孩尖锐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一下子扩大,尖利得令人心中为之一震,话语一字一句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回荡在营地各个有人的角落
“白景南疯了他疯了他就是一个疯子”
“他想要杀了我”
而另一边,一个女孩气喘吁吁地跑进了空置下来的食堂,她手里拿着一个款式简陋的白色帆布袋,里面沉甸甸地像是装了不少东西。
“绍和,我给你把药拿来了,对不起啊刚刚外面人太多了,我根本挤不进宿舍区”女孩一边走一边抱怨,却没有得到等在里面的少年的回应。
“绍和你还好吗怎么不说话”
她动作自然地推了推趴在桌子上像是在睡觉的少年。那人静悄悄的,什么反应也没有。她想着对方可能是睡着了,亦或者是在和她开玩笑,便用了点力气去推
“别跟我开玩笑啦赶紧起来把药”
女孩的话语戛然而止,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地上的那个少年面色惨白双眸紧闭,一动不动。
就她这轻飘飘的一下,对方竟然就这样直愣愣地被她推倒在了地上,撞倒木椅发出巨大的响声。
也好像
已经没有了呼吸。
女孩面色剧变,手上装满药的布袋子一下子全摔在了地上,整张小脸变得惨白。
“陈绍和”
药瓶从袋子里轱辘轱辘地滚了出来,没有人注意到,白色帆布袋子的左下角有什么东西在反着光。
那是一个烫金色的图案,寥寥几笔勾勒出的雄鹰展翅,美观又漂亮。但要是这时候有哪个老一辈的人过来看看,一定可以轻而易举地认得出来
那竟然是早些年白家的家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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