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斯恩向着那座废弃的教堂冲过去, 通往教堂的路已经荒废许久了,路面坑洼不平,杂草丛生。他跑在路上, 感觉干枯的草叶刮过自己的小腿, 有点刺痛。
路边的树已经枯死很久了,黑色的树干在夜空中扭曲的伸展,树上的乌鸦被惊动,嘎嘎怪叫着飞向远方。
陆斯恩跑着, 感觉到空气带着刻骨的阴寒气息。
他看不清脚下的路, 重重地被一块尖锐的石头绊倒, 鲜血从膝盖上流出来。
梅塔特隆顺手扶起一个快速从他面前跑过去,即将要摔倒的小男孩,顺手把自己的钱包塞在他手里。
“地上很硬,你会受伤的。”
小男孩抬起自己脏兮兮的脸,清透的大眼睛惊讶地看了梅塔特隆一眼, 飞快的把钱包揣在怀里, 钻进附近的小巷里跑掉了。
梅塔特隆看着他身上灰扑扑的破衣服, 摇了摇头。
“喂,怎么还有你这样的人,那个小孩就是为了偷你的钱, 你还自己把钱包给他了。”
梅塔特隆抬起头,看见街边上一个高个儿的棕发女郎, 穿男装,肤白貌美, 一看就出身富裕。
梅塔特隆回答“主说你们求,必要给你们;你们找,必要找着;你们敲, 必要给你们开,因为凡是求的,就必得到;找的,就必找到;敲的,就必给他开。”
女郎点点头“玛窦福音,第七章。你是个教士”
梅塔特隆回答“不,我只是一个信徒而已。”
“一个信徒就想拯救世人吗”女郎问“没有用的,我每周来附近的福利院做志愿者,可是这个地方就是没变过,好一点,马上就会坏下去。”
“我并不想拯救世人,我只是行善。”
“奇怪的人。”女郎评价。
“愿上帝保佑你。”
梅塔特隆说完,脚步停下来,转头看向城市郊区的方向,在他的眼里,那里有某些邪恶的东西正在孕育。
一个小时前,
渐渐入夜了,废弃的教堂旁边就是公墓,到了晚上这里基本没有人。
几辆马车低调的从几个方向开了进来,上面跳下来几个人。
他们彼此并没有交谈,神色匆匆,一只手按住帽子挡住大半张面孔,走进了教堂。
教堂里面已经废弃很久了,走在开头的人一手提灯,一只手拍了拍灰尘,才用力把门推开。
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潮湿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地板上全是灰泥,里面还有些小动物的尸体。
耶稣的十字苦像摆放在尽头,月光从穹顶里钻进来照在苦像的身上,光线幽冷昏暗,苦像半张脸藏在阴影中,显得有些诡谲。
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勇敢一点,别像个胆小鬼一样,想想你要来做什么事”有人呵斥他。
被呵斥的人诺诺应声,脸色惨白。
他们都是来这里举行召唤撒旦的仪式的,之前有人表示,在那家公学里,真的亲眼看到了撒旦的存在。
那么对于这些人来说,与其被审判,不如和魔鬼合作。他们就是各自家里派出来试水的第一批人。
令人窒息的沉默从这里蔓延开来,终于有人先开口了,他主动站出来,昏暗的煤油灯光照亮了他的脸,如果陆斯恩在这里,就可以很惊讶的认出来,这个人就是那天公学地下室中包庇杀人案的牧师。
他做主祭,穿着黑色的长袍,上面别了三根银针,手里举着黑色的蜡烛。他的脸孔阴沉,眼窝深陷,他拉出他的助手,一个妓院找出来的妓女,妓女脸上还残留着浓妆。
旁边的人也纷纷行动起来,在废弃的圣坛上装饰失去的癞蛤蟆、蝙蝠、黑猫。这些小动物被用钉子钉住,肢体僵硬狰狞,在受难像旁边形成一坨坨黑影。
最后,用淹死了婴儿的圣水画出了一个倒五芒星。
牧师向着十字架上吐了口唾沫,左脚向前,从后开始念起了弥撒的祷词。
其他人肃立左右,手里也举着黑色的蜡烛,面孔随着烛火的光芒明灭不定。
按理来说,这个仪式应该是无效的,因为撒旦并不存在。
但是域外的邪神入侵地球,他们召唤撒旦用的是恶念,这对于附近的邪神来说简直是像黑夜里的烛火一样耀眼。
举行黑弥撒的人们等待了一会儿,四周寂静,只能听见呜呜的风声。
“咣当”一声巨响。
牧师猛地转过头,一只野猫碰到了一张破椅子,飞快的逃离。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一阵冷风吹干了他们头上的冷汗,有人发问“是不是仪式有问题”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眼前一黑,所有人的蜡烛在一瞬间都熄灭了。
那一瞬间,某种难以捉摸的气场在这里展开,铺满了整个教堂。
黑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张开了眼睛,贪婪的窥探这他们。那些被放在圣坛上的动物尸体,好像在某一瞬间出现了某种畸变,在一片一片漆黑中扭曲。
有人双手颤抖着划亮了一根火柴试图点燃蜡烛,光线刚亮起,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就惨叫着倒在地上。
血腥味与惨叫在空气中蔓延。
眼前又一亮,他们发现蜡烛又悄无声息的被点亮了,地下是那个划亮火柴的人,惨叫声撕心裂肺,蕴含着无尽的痛苦。
鲜血是因为他在癫狂中已经挖出了自己的眼珠,只留下两个血洞,眼珠捏在手心里,还沾着血,同时他的皮肤底下有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突起,圆滚滚的,硬币大小,密密麻麻不均匀的排列着。
他们抬起头,看到了一只眼睛。那一瞬间,他们好像看见了不可描述的无尽星空,那里都是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们。
“啊”
主持仪式的牧师作为主祭,首当其冲,他看着那些星星组成的眼睛,只觉得一股疯狂的声音刺穿了他的大脑,他头痛欲裂,恨不得将手里的烛台顺着太阳穴插进去。
他不知道怎么拯救自己,就尝试去听那些喃喃的呓语,那时候,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没有这么痛了,他的灵魂分散、扭曲、好像找到了新生。
他听清了那种不知道是什么语言的声音,那声音对他说“我要谢谢你们,不然我还要想,本体怎么才能来到这里,谢谢你们召唤了我。”
他身上硬币大小的突起在皮肤下面蠕动两下,皮肤裂开一条缝隙,一只只眼睛睁开了。
陆斯恩还没有跑进去,就听到里面传出来间歇不断的惨叫声。
他犹豫了一下,站住了脚。
他通过这段时间对神秘学的学习知道,一个人精神能够承受的东西是有限的,一旦受到污染,精神阀值就会降低,当它降低到不可承受的程度,人就会疯掉。
不止是疯狂,这些污染还会引发变异,那是从身体到灵魂,全方位的畸变。
所以面对这些东西,一个最重要的原则就是,少听,少看,面对未知,收敛自己的好奇心。
他心里思索,那未知的东西估计已经被召唤了出来,召唤的人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然后他就感觉到身后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个熟悉与温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别进去,里面很危险。”
“梅塔特隆”
陆斯恩感觉到自己的眼睛被梅塔特隆用什么东西蒙住,天使越过他向教堂的大门走去。
“我会去处理的,你就呆在外面,别看也别听。”
天使伸出手推门,老旧的大门声音晦涩,灰尘落下来,也沾不到他一丝一毫。
他向前一步,迈入黑暗中,身体被黑暗淹没,反手关上门,隔绝了身后的月光。
梅塔特隆抬起眼睛,目光凌冽,他伸出右手虚握,那把像是华美的圣光凝结成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