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游随沈清月回京城后,便被安排进了太医院,与其他太医一起研究七心丸的解药。
太医院的各种药材十分充足,让他得以大展身手。
先前他研制的几味毒药都找人试过了,那些是天牢里的不日问斩的重犯,试过几次药之后,江凌游总算做出了七心丸的解药。
沈清月和绿竹一日三次服下一段时间后,果然没有再毒发过。
绿竹与洛杨两情相悦许久,她身上的毒解了之后,沈清月便给二人许配了姻缘,还给绿竹置办了丰厚的嫁妆,足以让他们小夫妻二人在京郊外买一处不错的宅子。
江凌游也想将栀素娶走,但栀素见绿竹已经嫁出去了,若自己也嫁了人,沈清月身边没了贴心的人伺候,她不放心,故而拒绝了江凌游回许州的提议。
可江凌游性子散漫,在宫中颇受约束,原本以为给沈清月解了毒就能回去做江凌野医了,可栀素不愿意离开沈清月,自己带不走她便不甘心。
栀素在他的请求下左右为难,两人吵了许多次,最后江凌游没了办法,只好找到沈清月,将这件事告诉了她,希望沈清月能将栀素许配给自己。
沈清月将栀素叫到身边,询问她的意愿。
先前还笑话桑末去了凌州就被薛崇羽留住了的栀素,这会儿也终于体会到了当初桑末的纠结与左右不舍。
沈清月已经从她的无法割舍的纠结中知晓了她的心愿,便替她做了决定:“栀素,你随江凌游走吧。”
栀素立即摇头:“小姐,我不走!”
“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应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了,我不想你像我一样错过,”沈清月像当时安慰桑末那样安慰她,“绿竹不是还在京城吗,许州离这里也不远,我们主仆三人总能再见的,你且安心随江凌游走,若日后他待你不好,你便回来找我……”
栀素终是泪眼婆娑的与沈清月告别,她说什么也不肯要沈清月给她准备的嫁妆,沈清月便没有强塞给她,只给她准备了一身嫁衣……
后来栀素在那嫁衣中发现了一张数额很是不小的银票。
绿竹和栀素一前一后嫁出去之后,大哥担心她无聊,便让穆宁时常进宫陪她说话,或者带她出宫游玩。
大哥如今是衡阳王最信任的人,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许多人都巴结他,想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
然而大哥觉得那些养在深闺的女子大都娇气,他粗手笨脚的莽夫一个,委实伺候不来那些娇滴滴的姑奶奶。
沈清月打趣他:“我也是养在深闺里长大的,原来大哥一直都觉得我很娇气。”
“你可别钻我话里的空子,再说你也不娇气啊,当初在密林里和世子一起来找我,衣服都划破了也没见你抱怨一句……”
“我那时鞋底还扎了一根刺,脚也被刺破了,然而大哥你却不肯理我,还叫我滚……”
孟清云想起自己当初对沈清月粗暴的态度,羞愧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不提了。”
“那远的不提,咱提近的,大哥你年纪也不小了,确实该成家了,既然你不喜欢京城的姑娘,那你觉得穆宁姐姐怎么样?”
粗犷豪爽的孟清云,却在此时磕磕巴巴道:“穆宁嘛……那不是……太熟了嘛……不太好意思开口啊……”
沈清月早就看出他喜欢穆宁,如今既然说开了,她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要帮他一把:“大哥若不好意思开口,我替大哥说去。”
孟清云一口答应:“那你替我说去!”
然后沈清月便试探了穆宁一番:“穆姐姐,我大哥要成亲了,想请你帮个忙。”
穆宁果然变了脸色:“孟将军要成亲了?”
“对,马上就要成亲了。”
穆宁失魂落魄:“孟将军想让我帮什么忙?”
“成亲那天还差个新娘,大哥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成为他的新娘?”
孟清云与穆宁成亲的那天,衡阳王与朝中百官前来贺喜,轰动了整个京城。
笙歌鼎沸,鼓乐喧天,沈清月置身与漫天的喜气洋洋中,忽然就想起了自己成亲的那天。
她手执却扇,端庄羞涩,不敢偷看夫君的脸庞。
她在最好的年纪,满心期待的嫁人,憧憬着未来与夫君心灵相契,琴瑟和鸣,无论外面风雨如何,与他在一起便能风光霁月。
造化弄人,命运终是让她满腔的情深付错了人。
尘埃落定,热闹过后,沈清月恍惚有了那么点想出家的意思。恰好宫里有一座佛堂,曾是太后礼佛的地方,原本要拆掉的,但是沈清月拦了下来,说自己最近想清清心,这佛堂便先留着吧。
大哥得知她这么年轻便要入佛门,慌慌张张地送来许多青年才俊的画像给她看,让她千万不要了却红尘,毕竟这世上的好男儿还有很多,想要什么样的便有什么样的,比如这个人长得像李君屹……
沈清月哑然失笑:“大哥不会还以为我对他余情未了?”
大哥心直口快:“了不了得也无所谓了,反正他都快死了……”
“他怎么了?”
“听说生了重病,已经不能下床走路了……”
沈清月这才想起,这几日太尉夫人舒氏几次三番求见她,都被她拒绝了。
想来是为了李君屹的事情。
她对李君屹没了情,也没了恨,这几日抄佛经抄得悲天悯人了些,想着佛经里常说普度众生,于是在下一次舒氏来求见她的时候,沈清月出来见了她。
舒氏哭着跪在她的面前:“求公主救救君屹,求您了!”
舒氏到底是长辈,沈清月看不得长辈跪自己,便将她搀扶起来:“李大人怎么了?你想让我怎么救?”
“他生了重病,可是他不愿意医治,他在等死,可我想你或许能劝他……”
“我……”
“求您了,您去看看他吧……”
“好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沈清月带了一名太医,与舒氏一起去了太尉府。
路途中舒氏向她描述了李君屹的病情:“他不晓得生了什么样的怪病,如今已目不能视,耳不能听,甚至大夫说,他同样丧失了嗅觉和味觉。可他很抵触大夫探脉,大夫只好根据他现在的症状用药,根本不起作用……”
沈清月听着这样的症状,觉得有些耳熟:“会不会是中了毒?”好像先前听江陵游说过,七心丸的毒若不能及时缓解,会渐渐失去五感……
舒氏拭着眼泪,道:“他不叫大夫看病,谁又知道他究竟是生了病还是中了毒呢?”
太尉府,李君屹的房中,李君屹一个人躺坐在床上,脸色枯败,看起来是那样的了无生气。
可他的神情却十分平静安然,仿若他早已知道自己快要油尽灯枯,在静静地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沈清月三人走进来的时候,他没有受到一丝的惊动,确如舒氏所说,他如今看不见,也听不着。
只是在太医在上前给他把脉的时候,他才动了动,将自己的手缩回被子里,拒绝了对方:“不必劳烦。”
舒氏将希望的目光投向了沈清月。
沈清月走到床边坐下,想将他的手从被子拿出来。
他依然表现出了抗拒,在拉扯中握住了沈清月的手,忽然愣了一下。
沈清月顺势握着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写了自己的名字。
“清月?”对方讶然出声。
“是我。”沈清月下意识的回答,可随即又想到他现在听不见,便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点了点头。
他的手在她的脸上轻缓地移动起来,枯瘦的手指拂过她的眉眼,她的鼻,她的唇,她的脸颊……
沈清月微微有些抵触,身体不由往后移了一寸,对方该是察觉到了,手上的动作顿住,而后无力地垂了下去:“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沈清月示意太医过来把脉。
这一次,李君屹没有拒绝。
太医很快便探出他的确是中了七心丸的毒,好在太医院有药方,是江陵游走前留下的专门解七心丸毒的药方。
舒氏听到李君屹有救了,脸上泪痕未干,又喜极而泣起来。
沈清月也很高兴,觉得自己功德无量。
李君屹的症状已经不可逆,但太医院送来的药方好歹留住了他的性命。
他本已没了活下去的意愿,若非沈清月来见他这一次,他或许再过些日子就能安静地离世了。
如今他的身体日渐恢复,虽已五感消退得差不多了,但记忆却在慢慢恢复。
与沈清月成亲三年中发生的事情,逐渐在脑海中浮现。
他在二十岁那年娶了她,于第二年爱上了她,第三年失去了她。
她给了他三年的时间,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开。
如今她成了天上的云,心中的月,而自己却变成了脚下的泥。
云泥之别,终是错过。
作者有话要说:
破镜重圆不起来了,就这样吧。</p>